李欣先是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倒是關文馬上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那男娃子有些沉重地說:“李家大哥沒了。”
“大哥……”
李欣一下子晃了晃身子,阿秀剛好出來頓時上前扶住了她,關文也趕緊過去扶住李欣。
那男娃子忙說:“噯噯,李姐姐,我剛才沒說清楚,我說的李家大哥不是你親大哥……”
李欣定了定神,忙站穩在地上問:“那你說的是誰?”
“是你大伯家的那位李家大哥。”男娃子道:“是你大堂哥吧?”
李欣頓時長長吐出一口氣。
剛才她還以為……自己親大哥死了,要是自己大哥出了事,爹娘怎么辦,大嫂怎么辦,還有兩個年紀還那么小的侄子……
關文忙摟著她說:“不是你大哥,欣兒……”
李欣收斂了心神,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關家的人都圍過來了。
關文出聲問道:“你是……”
“我是李家村兒的。”男娃子忙說:“李姐姐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堂姐夫是大柳,堂姐跟李姐姐以前玩兒挺好的。”
李欣頓了頓說:“倒是沒注意,是壯子弟弟吧?”
男娃子忙點頭說:“我是吳壯,虧得李姐姐還認識我。”
李欣勉強笑了笑,關文扶著她問:“壯子弟弟,李家大哥他……”
“李家大哥他去了。李大伯家鬧成了一團。”吳壯說道:“李二伯和伯娘,李三叔和三嬸子都幫著去料理喪事兒,李家大伯家里事情一堆,一會兒又吵吵鬧鬧上了,亂得不成樣子……”
李欣穩了心神,這才算是回了注意力道:“大堂哥是怎么去的?好端端的人,還沒過三十,怎么就去了?”
李欣對自己那幾個堂兄弟姐妹都不大熟悉,小的時候是因為兩家關系不大好,所以走得不近。在一起玩兒也就是和相差不過一歲的李寶玩過。后來人大了,倒是跟自己的堂姐妹疏遠了些,跟村里其他小姑娘玩兒在一起,比如柳大嫂子。
這會兒聽見大堂哥李金死了,她雖然有些怔愣,倒也不算太傷心。尤其是在先前以為是自己大哥沒了,結果并不是自己大哥出了事的時候。更多的是慶幸。
這種心理很正常,但現在想來李欣還是有些赧然。
畢竟,那大堂哥今年不過二十的年紀,又是李家的長子長孫……
吳壯摳了摳腦袋說:“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突然間就沒了。李家出了大事兒,李二伯李三叔都去李家老屋去了,我堂姐和堂姐夫也幫忙去料理后事。只是李家現如今吵得不可開交的。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說著又道:“李家出嫁的姐姐們都回去了,李二伯娘讓我給李姐姐捎個信,大家都回去了你不回去,怕被人嚼舌頭,讓我叫你回去……”
李欣點了點頭,克制著心里的疑惑問:“大堂哥他幾時去的?”
“昨兒上晌。”吳壯說道:“臘月二十七早晌的時候,就摔倒在院子里邊兒,沒爬起來。”
李欣心里更是疑惑。勉強點了個頭對吳壯說:“中午留下來吃一頓,下晌我跟你一起回去。”
吳壯忙應了下來。
關文叫關全幫著招呼吳壯,李欣找了胡月英和阿秀說:“我下晌回娘家去,家里出了大事兒,得去看看,明兒臘月三十兒我不知道回來得成不,過年的事情就多拜托你們了。”
“大嫂你說哪里話,死者為大,我們當然不能攔著。”胡月英忙道。
阿秀也說:“大嫂你回去也別太累了,多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別太傷心。”
李欣對李金沒多大感情,倒也談不上多傷心。但是想想自己阿嬤一大把年紀,大伯伯娘再是跟他們家不對付,那血緣親情擺在那兒,白發人送黑發人,想想就覺得心酸。
李欣又把揚兒叫了來,心里遲疑著要不要帶揚兒回娘家去。說起來自從收養了揚兒,這事兒還沒跟她娘家透個底。
正當此時關文過來了,把了揚兒在懷里說:“下晌回去,明兒晚晌再趕回來。過年的節氣,總不能不過。”
李欣點點頭,理了理揚兒的衣領說:“揚兒也帶去。”
“當然得帶去,那是他堂舅。”
李欣默然不語。
關文跟老關頭和關明說了下晌要走的事兒,出乎意外的關明沒說什么難聽的話,只是嘀咕了一句說過年了還那么多事兒,便擺擺手說:“年三十兒晚上得趕回來啊,必須回來吃大飯,其他的我都不管。”
關文應了一聲,讓李欣也別慌,中午飯吃了再回李家村去。
畢竟是死者為大,這兒風俗如此,什么都比不得過身的人的事情大。關明也知道,對死人的事兒不能硬了口氣來,否則陰魂會來找他。當然這是迷信的說法了,但是這會兒的人大多都信。
一頓午飯吃得心不在焉的,即使是拿新鮮豬肉做的菜李欣都食不下咽。
放了碗筷,阿秀挽了袖子說:“大嫂,你去忙你的事兒吧,這邊的事情我和四嫂知道忙活,就別耽誤了,冬日頭,天黑得早。”
李欣也不推辭,又囑咐了兩句,就抱了揚兒,和關文叫了吳壯回了自己的新屋。
簡單收拾了一下,還拿了一兩銀子并一些銅板揣著。
吳壯是自己走過來的,天沒亮就出發了。他年輕,腳程快。李欣卻不想走路,讓關文去悅哥家借了牛車,這才往李家村趕去。
一路上李欣都在思索。李金死了,李家為什么會鬧起來?
這時候就在鬧財產分割了?
可是李欣有覺得不大可能——李金昨兒早晌才出了事,這才短短一天時間,就算要扯他留下來的遺產之類的問題,那也太早了些吧!
在路上就不禁問吳壯:“李家現在到底在鬧什么?”
吳壯自然是一問三不知,摳著腦袋說:“真不明白,鬧鬧嗡嗡的,還有別家的人摻和進來……我也沒聽清楚事兒。”
李欣嘆了一聲,只能等著回去才知道了。
有車代步,路上走得自然就快些。到李家村李欣娘家的時候天還沒暗。
張氏迎了他們進來,江氏站在堂屋門口喊了聲姐姐姐夫,李欣點了點頭,讓關文卸了牛車,把牛牽到娘家牛棚子里,那頭被山子取名為“招財”的牛見有陌生牛進來,“哞”地叫了一聲。繼續甩著尾巴吃稻草。
旺財沖著李欣幾人汪汪叫著。
張氏愁眉苦臉地說:“本來不該讓你回來的,婆母怕被人說咱們不重視大伯家的事兒,三叔家的春兒嫁了人都回來了,你卻不回來,這才叫了壯子幫忙通知你一聲,老屋那邊吵得不行了。”
說著便又招呼吳壯讓他進屋歇會兒喝口水,吳壯忙說他還有事兒。告辭了兩聲便走了。
李欣面色凝重。抱著揚兒進了堂屋,抑制著心里的煩躁教揚兒喊大舅娘和二舅娘。揚兒乖乖喊了。
張氏和江氏對視一眼,張氏道:“這是……”
“我和阿文收養的娃子,這事兒說來復雜,以后再說。”李欣喝了口水潤了潤喉,“這事兒到底怎么的,大堂哥怎么會……”
張氏嘆了口氣說:“要我說啊,就是喝那點兒猴孫兒尿喝的!”
江氏肚子有些大了。坐著還得扶著腰,聞言在一邊輕聲說:“就是因為不清楚大堂哥到底是怎么去的,所以大伯家才鬧得不成樣子。”
“如今那楊家算是要惹上人命官司了。”
“楊家?”李欣睜大了眼:“又跟楊家有什么干系?”
楊家在李家村可算是頭一份兒的富戶了,楊家主母梅小霞和李欣她娘劉金花之間那些恩怨在李家村也傳播地到處都是。
這會兒怎么楊家跟李金的死又掛靠上關系了?
“不是說大堂哥是自己在家里倒地兒死的嗎?”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人家楊家不認,大伯咬死了是他們楊家害的。”張氏吁了口氣:“妹妹,你也知道你大堂哥這人是個什么德行吧?其他的倒是沒什么不好的,就是喜歡喝那點兒酒,無酒不歡。從前他那些事兒你也該都聽說過,喝醉了抱別人家的媳婦兒,在人稻草堆里睡覺,差點燒了別人家的柴垛……這些事兒都不說了吧,人都去了,也不好多說什么,只他那喜好喝酒的德性,全村里人都知道的。”
李欣點點頭說:“他常年說話都帶著股酒味兒,這個我知道。”
“大堂哥雖然是臘月二十七一早在自己家院子里倒了地沒爬起來,然后去的,但是他臘月二十六一晚上都在楊家那邊喝酒,臘月二十七一早回來洗了個臉,就走在院子里倒了。”張氏攤了攤手:“你說這事兒要怎么算?”
李欣皺了眉頭,剛好關文歸置好了牛車進了堂屋,叫了張氏一聲“大嫂”。
這回張氏倒也沒像上次李欣回來,關文追了來一樣沒給他好臉。
對他點了下頭,張氏繼續說:“你大伯一家現在愁云慘淡的,阿嬤已經哭了兩天兒了。大伯如今也托人去給你珠堂姐帶口信,也不知道這大過年的你珠堂姐會不會回來。”
李珠嫁的遠,嫁了后就沒回娘家,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光景。
江氏嘆著氣搖搖頭:“三叔一家也回來了,公爹婆母都去幫忙料理后事了。大伯現在就跟沒魂了一樣,整日呆坐著,大伯娘就只顧著流眼淚。”
李欣望望周圍:“山子和小兜不在?”
“你大哥和二弟三弟都在你大伯家,山子和小兜是堂侄子,自然要去跪靈的。”張氏也嘆了口氣:“那么小的娃子,哪受得住,我想著過一會兒就接他們回來。”
姑嫂兩個正說著事兒,門口就走了人來,是李欣大哥。
張氏忙迎過去說:“怎么回來了?”
“那邊打起來了,我待在那兒不得勁兒,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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