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午晌飯過了才見關文回來,臉上有不大明顯的紅印子。雖然不明顯,可是李欣還是迅速地認了出來,驚呼一聲道:“你這臉怎么回事!”
關文摸搡了下自己的臉,嘴動了動道:“沒事。”
他不愿意多說,李欣便知道必是在老屋那邊發生了什么不愉快了。
她倒也不追問,讓他去堂屋吃飯,自己舀了水放了帕子進去,端到堂屋,拎起帕子汲了水后蓋在了他臉上。
幸好這時候關武忙活他自己的屋子的事情去了,阿妹也待在了自己屋里繡鴛鴦被,老關頭去遛食,揚兒自己在院子里玩兒,家里沒有多余的人。
冷水冰敷了臉,等關文吃過了飯,李欣才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關文擱了筷子,嘆了口氣道:“沒問出來。”
“沒問出來?”李欣皺了下眉:“你去了這大半日的光景,又挨了巴掌的,你爹和你六弟就什么都沒說?”
關文悶悶地應了一句,李欣當即怒道:“那你這巴掌怎么挨的!”
關文眼神頓時一閃,轉過臉去看著地面。李欣很是生氣,見他那副有事擱在心里不愿意多說的樣子更加來氣,霍然站了起來道:“你不說,我就去老屋問你爹去!這巴掌總不至于是你六弟甩你臉上的,他還沒那肥膽子!”
說完李欣就要跨出堂屋,被關文一下子拉住。
“欣兒……”
“我倒是奇怪了,平時你爹再怎么樣,也不肯對你動手的,他到底還是有些怕你。今兒是怎么回事兒?他打你就算完了?打完就算了?你連個因由都不肯跟我說!”
李欣轉過身來忿忿地瞪著他道:“就算被打這事兒不光彩,別人你不肯多說,再怎么樣,跟我還說不得了?是不是覺得在我面前丟人?”
關文干澀地說道:“你別瞎猜了……”
說著便拉了李欣重新坐下,輕聲說道:“我被打,是因為我說了混賬話。才讓爹打了我,倒也怪不得他……”
“你說什么混賬話了?”李欣忍不住問。
關文頓了頓,說:“說他慫恿六弟勾搭良家婦女,不是個東西。”
李欣愣了下。喉嚨里發出一些音,轉過來臉。
她是想笑的,畢竟關文這說關明的話太讓她解氣了,說得真是中肯有力啊!可是因為這句話換來關明一巴掌,李欣還是覺得挺不值當的。
關文見她那樣也不說什么,嘆了聲道:“我問了一上晌,爹是掛口不談。盡扯其他的事兒,六弟只會裝啞巴,一句腔都不開,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是被你爹攆出來的?”
李欣望著關文,關文半晌才默默地點頭。
長舒了口氣,李欣也覺得這事兒不好辦。關明不說,關止承不談,要跟哪戶人家結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關止承要說親事兒。他二哥五姐都沒定下來,他哪兒用得著急,跟火燒眉毛似的。
李欣勸了關文兩句。關文說:“回來的時候我倒是想起我走前你說的,要是問不出來,讓我別強問。這一強問,可不問出個巴掌來了。”
“你那是圖一時嘴快,也是你怒極攻心了。”
李欣站了起來收拾桌子說道:“你不清楚,不會問問你四弟四弟妹?他們跟你爹和六弟住一起的,蛛絲馬跡總能察覺到的吧?沒見過你這般傻的,愣是要去問你爹。”
雖然李欣覺得問關全和胡月英也不能問出什么來,但轉了關文的死腦筋也好,省得他一直在想著他六弟的事情。
兩口子就這事兒又說了一會兒。二黑忽然叫了起來。李欣在灶間,關文忙轉了身望出去,見到出現在坡口的人倒是笑了。
“壯子兄弟,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柳大嫂子的堂弟,大年二十九那日來關家通知李欣李家出事兒的人。
吳壯笑著搔了搔腦袋,關文喝了句二黑。讓他進屋。李欣也出了來,見到吳壯連忙招呼。
“壯子兄弟吃過了沒?”
“吃過了吃過了。”吳壯嘿嘿笑道:“李姐姐不用招呼我,我只是來給李姐姐傳個信兒的。”
李欣笑道:“在路上能吃點兒什么,趕緊坐下吧,讓你姐夫陪你說說話,我去給你弄點熱乎的吃的來。”
關文便請了吳壯往堂屋坐,吳壯也沒再客氣,嘻嘻笑著謝過了李欣,和關文說起話來。
“……昨兒就該來了的,只是一時沒騰出空子。”吳壯和關文寒暄了兩句,問關文道:“李姐姐可知道了?”
“她大哥的事兒吧?”關文笑道:“知道了,大家都有傳的。”
吳壯便嘿嘿笑說:“人家都說李二伯家有福氣呢,小兒子小小年紀就要考秀才了,大兒子這當了村長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兒……”
客套間李欣也麻利地做了一碗簡單的蔥花面,臥了半個雞蛋上去。吳壯不好意思地接了李欣遞給他的筷子呼嚕嚕吃了個干凈,湯汁兒都沒剩。
李欣笑說:“還說不餓,這都吃光了。”
吳壯搔搔頭:“是李姐姐做得好吃。”
閑話也不再多說,吳壯道:“李姐姐,今兒我老給你和姐夫傳個信兒。李大哥成了下一任的村長,李二伯娘說要辦一場酒席,時間都訂了,是二月二那天。李二伯娘現在忙活著,瞅我得了閑,讓我跑個腿兒,本來昨兒我就該來的,結果遇到事情耽擱了,今兒才來跟李姐姐你說。”
李欣張了張嘴:“你說,我娘要辦酒席?”
“嘿嘿,是啊,李二伯娘說要好好風光一下。”
李欣不由好笑,轉念一想,依著她娘的性子,肯定是要炫耀一番的。自己兒子有出息,她娘總是想要讓整個李家村的人人盡皆知。
這些年因為她的事兒,她爹娘夾著尾巴做人也夠憋屈的了,上次因為銘兒的事情好好風光了一把。可實在是沒風光夠,畢竟銘兒沒有一舉考上秀才,一直讓她娘有些耿耿于懷的。這次借著李斐的“高升”,她娘還不樂翻了天。要在自家親戚鄉里鄉親之間熱鬧一下?以后她可就是村長他娘,是“老夫人”了。
李欣咳了咳道:“二月二……”轉念想這日子聽著有些熟悉,關文接道:“二月二,龍抬頭。”
吳壯笑道:“二月二還是土地菩薩的生日,李二伯娘說那天也給土地菩薩過生,感謝他保佑李家。”
李欣好笑道:“我娘是不是還要招待賓客吃元宵面條褡褳火燒,餃子薄餅饅頭雞爪?”
吳壯摸了摸頭說:“李二伯娘讓李姐姐回去。估計也是幫著燒菜……”說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天兒回去跟大家伙兒說了,李姐姐的手藝好得很,吃起來倍兒香……”
關文笑道:“欣兒,岳母這是讓你回去幫忙……”
李欣無奈地笑道:“壯子兄弟都來了,我能不回去嗎?”又問吳壯:“壯子兄弟知道我娘家里請了哪些人不?”
“除了李二伯本家親戚,就是李二伯娘的娘家親戚了。其他的應該就沒啥其他人了吧,這也是吃了一撥再換一撥的……”吳壯不大確定地說道。
李欣意會。心里微微計算起了人數。
吳壯又待了一會兒就要回去,關文說留他住一晚明日再走,吳壯推拒。說他明兒一大早家里還有事兒,就不多待了,碰巧悅哥的牛車要出村去,關文便請悅哥捎帶吳壯一程。
被吳壯這么一打岔,李欣對關文臉上那紅印子的憤怒感覺倒是淡了些,看著他道:“正好,去我娘那邊,躲你爹幾天,看他是怎么個章程。”
關文扯了扯嘴角道:“要待幾天?”
李欣沒好氣地道:“能待幾天,待兩天就不錯了。”又望著他臉嘀咕:“免得你又被你爹打。”
關文嘆息一聲:“以前爹從不打人的。”
“那這不是打你了。”
“這不是因為。我胡亂罵他嗎……”
李欣倒是很好奇當時是個什么環境下讓關文把“不是東西”這話都罵出來了。說實在的,這四個字從關文嘴里蹦出來還真叫她意外。關文雖然是個粗壯漢子,但是從來不說那些個污臟的話,倒不是他不會罵人,只是他學不來其他村夫莽漢一口一個“老子”、“龜兒子”的,倒襯得他整個人有點兒涵養。李欣也很欣賞他這點。
對他爹。關文即使不滿也沒有甩過多狠的話,今日卻用“不是東西”四個字換來了關明的一個巴掌,雖然關文現在挺輕描淡寫的似乎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李欣卻覺得,他必然是挺難過的。
多的話李欣也不說了,算算日子道:“還有幾天時間,你抓緊把雞棚子弄好吧,那邊你四弟聯系的料材的事情應該也差不多了,你二弟的屋子也該起了。”
關文點點頭,又加了句道:“石頭地和河灘子也要拾掇起來。”
“記住了啊,從那溶洞口開始清理石頭,我說了我要
種花的。”李欣道。
關文說:“你還沒歇了這心思?”
“我哪能歇了這心思……”李欣微微低了頭:“任何發財的機會我都不放過。阿文,縱使現在我們家不缺吃喝了,可還是窮,看得到賺錢的機會卻不抓住那是傻子。”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就不信這四鄉八鄰的沒有一個人會養蜂的。”李欣笑道:“反正幫阿秀打聽親事兒也是打聽,順便也打聽打聽有沒有人會養蜂的。”李欣握拳:“就算是自產自銷也好,蜂蜜這東西總歸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