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殺人償命,但具體律令如何,她也并不清楚。
如今明君在世,皇朝中興,按照一般歷史發展進程,于法令上勢必相對要寬松一些,講求輕罰輕判。人口基數要發展,皇朝要壯大,在條文律例上想必會更加字斟句酌。
李欣動了動嘴,終究還是只能勸他道:“你現在想那些不是自己嚇自己嗎?事情究竟是如何的并不明朗,還是等弄清楚了再考慮其他才好。”
李欣伸手摟著他說:“阿文,這個時候,你更加要鎮定。”
關文狠狠地深呼吸了兩下,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里面已然是一派清明。
“我去荷塘子那邊瞅瞅,那日薛爺說若是藕有收成了,讓聯系他,他要收購兩批去,他酒樓中缺這味食材。”
那日沈家婚宴,關文和薛謙就此事談了不少。因為李欣并沒有注意聽他們說什么,關注度幾乎是移到了薛青巖的身上,而關文回來也因為心思全在那日小廝通報消息后沈老爺難看的臉色上,以及被韓噲客氣地送走,一直在猜測發生了何事,更是將跟薛謙談話的事情拋在了腦后。
關文搓了搓臉站了起來,李欣望向他問:“薛爺在鎮上開了酒樓了?”
關文點點頭,說:“聽薛爺說的,倒也不是做如福滿樓那樣的酒樓,他那兒頂多算是一家清雅食肆,福滿樓講熱鬧,他那兒環境卻是清淡寧靜,適合文人墨客一類的清雅人士。做的菜也是精致的小碟,用的都是清淡的食材。”
李欣頓時有些訝異:“薛爺不是北方人嗎?”
關文說道:“或許薛爺喜歡南方風情。”
關文并沒有多大的興致談論旁人之事,他如今心亂如麻,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只想找些事情來做。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跟李欣打了聲招呼,關文便下坡朝荷塘子那邊兒去了。
正是午未交疊時分,暑氣正中。這個時候關文還朝荷塘子那邊兒去,李欣心中自然擔心。
可這個時候大家都午睡去了,她自然是睡不著,只能坐在屋檐下邊兒看著坡口發呆。
想想還是覺得自己干坐著也不是個事兒,李欣熬了綠豆湯,把鍋放到通風口,沁在涼水兒里邊兒冰鎮。擦了滿腦門兒的汗后。又去找了躲在樹蔭下邊兒打盹兒的關武,問他他地里的西瓜成熟了沒。
關武也并沒有睡得很熟,含糊地應道:“熟了。大嫂只管去摘……”
李欣噯了一聲,拿了頂草帽帶在頭上,背了個大背筐,打算去關武那片沙地上摘幾個西瓜回來給大家解解渴。
正要下坡,揚兒卻揉著眼睛從屋里出來,見到李欣要出去,忙問:“娘!娘!你去哪兒?”
李欣笑道:“娘去給揚兒摘西瓜回來吃,紅瓤瓤的西瓜,揚兒喜不喜歡吃啊?”
揚兒立馬點頭,提溜著他的小褲子:“娘。揚兒也去!等等揚兒哦!”
說著揚兒就立馬朝后屋那邊兒跑去,急急躁躁的,一眼便知他是去噓噓了。
李欣等了一會兒,就見揚兒興沖沖地跑過來,甩著手上的水珠沖她樂道:“娘。可以了哦。”
李欣掩唇笑。看看揚兒穿的小背心和短褲子,以及腳上一雙薄薄的小布鞋。說:“太陽毒著呢,揚兒不怕曬?”
揚兒搖搖頭,“揚兒躲在娘的影子下邊!”
李欣頓時笑起來,夸獎他說:“揚兒好聰明,那好好躲在娘的影子下邊兒哦。”
話是這么說,李欣還是回去拿了一頂小草帽給揚兒戴上,拍拍他的背說:“去你二叔的那片沙地,揚兒領路吧。”
揚兒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了,還不時回過頭來招呼李欣:“娘,快點兒!快點兒!”
一路走到關武的沙地,李欣已經覺得汗流浹背了。地上很干,陽光下能看到飛揚起來的塵土顆粒。路邊的雜草瘋長,卻還是有很強的生命力,沒有被太陽給曬蔫。金黃的太陽高懸在空中,萬里無云,今日真的是個大晴天。
卻更加讓人心情焦躁。
揚兒踩著羊腸小路跺著腳,手指著地里排了一片的西瓜說:“娘!娘!瓜瓜!”
李欣笑著點頭道:“嗯,瓜瓜。”
放下背筐,李欣先是揭下草帽扇了扇,覺得連風都是熱的,但好歹還是有了些涼意。
揚兒也學著她揭下草帽,小手抹掉臉上的汗,拿著小草帽呼呼兩下,然后把小草帽丟掉了,嘗試著跳到土里去。
李欣也不管他,只是說道:“注意腳下,不要把你二叔的瓜瓜給踩到了哦,二叔種瓜瓜不容易的。”
揚兒鄭重地點頭:“摘了瓜瓜回去給二叔和康弟弟吃!”
“你最乖了。”李欣笑著點頭贊道。
歇了一會兒,李欣也下了土里。揚兒已經在土里不斷來回地穿梭著,對著西瓜呵呵笑。
好笑地搖了搖頭,李欣任由他自己樂呵,看他精神不錯就沒事兒。這種天氣只需要謹防小娃子中暑就好了。
找到幾個個大的西瓜,李欣蹲下身去拍了拍表皮看熟沒熟。聽到聲音砰砰有回音,再抬起來顛了顛,覺得夠分量,便扯了瓜蔓砍掉,把西瓜搬到了背筐里。
連著挑了三四個大的,李欣才停了手,伸手招呼揚兒道:“大熱天兒的,玩夠了吧?全身都濕透了。揚兒,我們回家切瓜瓜吃了。”
揚兒忙響亮地應了一聲,從地那邊兒跑過來,一邊對著李欣喊道:“娘,娘,什么時候再來?”
“等想吃瓜瓜了我們再來。”
李欣笑瞇瞇地說道,背起了背筐,伸手牽了揚兒舉起來的手。托住他腋下把他抱到了小道上。
母子兩個說說笑笑地回家,李欣心情略微舒暢了些,一路上有揚兒說些逗趣兒的話,讓她暫時忘記了像沈安兩家之事。
只是走到半路。卻是冤家路窄。遇到了刁老妖。
李欣頓時頂住腳步,讓揚兒躲她后邊兒去,冷眼看著刁老妖說:“你擋這兒做什么?”
她和揚兒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刁老妖忽然出現攔在她面前,不知道他是何居心?
上一次她半路被人攔,攔人者是猴半仙。那次事情引發的后果不小。如今又有人攔在她面前,還是與她有過節之人,絕對不會有好事兒。
李欣冷眼相對,刁老妖卻也沒有說話。
他靜靜地站在李欣面前。胸口起伏,情緒好像有些不穩定。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李欣說的。這會兒卻是什么都不說。
大熱天的站在這沒有陰影的地方,自然會熱得難受。李欣都快覺得自己身上被曬得痛了。可刁老妖擋在那兒愣是沒有要讓路的跡象。
李欣當即暴躁地開口道:“你想曬太陽,自去曬你的太陽去!擋在這兒要當雕像不成?讓開!”
說著上前一步,刁老妖卻恰當地后退一步,翕動了下嘴說道:“你別慌,讓我想想……”
李欣頓時惱怒:“你想什么想?我跟你沒什么話好說!”
“你這婆娘有點兒耐性好不好!”刁老妖頓時瞪了李欣一眼:“我話還沒說,你慌什么!”
揚兒從李欣身后探出頭來:“你是壞人!”說著拉了拉李欣的手道:“娘,不跟壞人叔叔說話!”
“死崽子……”
“你想干什么?”李欣頓時對刁老妖怒目而視,把刁老妖的蠢蠢欲動給擋住,“猴半仙被我當家的打了個半死。怎么,你也想嘗嘗那滋味。”
“少他娘跟老子裝。”刁老妖哼了聲說:“關文才不敢對我動粗,他爹把柄在我手里邊兒捏著,他怕我說出去。”
“笑話,他爹把柄在你手里邊兒捏著。又不是他的把柄。”李欣嘴角微挑。語帶輕蔑:“你想讓你娘被浸豬籠,就盡管說好了。沒人攔著你。”
李欣護著揚兒讓他躲在自己身后,勒了勒肩上的背筐袋子,說:“你到底讓不讓開?”
刁老妖罵罵咧咧地又退了幾步,倒像是不敢跟李欣硬來的模樣。
刁老妖這個人,大家都說他有些個女里女氣,對他也不大看得上眼。可他終究是個男人,對上手無縛雞的女人,到底該是他占上風。
李欣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說什么,又或者是在醞釀什么。只不過因為有過一次在半道上被人攔路的經歷,所以李欣微微有些怕,也不愿意再跟刁老妖羅嗦。
牽了揚兒,李欣朝回路走。
鄉間小道縱橫交錯,也不一定就要走那一條路了。
然而刁老妖卻是在后邊兒喊道:“你等會兒你等會兒!”
李欣不理,加快了步子。但是聽聲音,刁老妖似乎是跟上來了。
“叫你等會兒!”
刁老妖驀地大喊一聲,李欣頓時將揚兒護在身后,迅速地卸下背筐,從背筐里邊兒拿出砍瓜蔓的刀,轉身比向前方,怒道:“別
動!”
刁老妖驚呼一聲,趕緊頓時身形,不斷拍著胸口。
好險好險,差點兒就撞上這婆娘的刀子了!
“好生說話好生說話……”刁老妖忙伸手擋住,“我是有事兒問你!”
李欣冷言道:“有什么事兒,問!”
“那個……”刁老妖撓了撓腰,瞅著他那邋遢樣李欣心里就不爽利:“別磨蹭!”
“我就想問問你……”刁老妖低聲道:“你瞅著你家小叔子,這要去啥秋闈的,說考那啥舉人,能中不?”
李欣冷盯著他,刁老妖又嘿嘿笑兩聲,搓了搓手:“還有……他去那啥秋闈,多少錢能夠?”
李欣頓時抿唇挑眉,心中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