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話,李欣方才覺得關文渾身都僵了一下。
她伸出手去攀上關文的胸膛,悶了悶才道:“罷了,沒聽到什么風聲傳來,應該也是沒事的……”
關文低低應了一聲,頓了頓才道:“沈家和安家都沒什么……還有,欣兒,關止承以后不是我六弟,不要再提他了。”
“……嗯。”
李欣其實也不想提他,但仔細算算,秋闈也該是過了。不知道關止承有沒有去州府參加秋闈。
李欣還是擔心著,某一天那父子倆回來,賴著要他們養可怎么辦。
即使已經被除了名,關文和他們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
李欣沉思了起來,關文卻在她耳邊輕聲道:“即使他們回來,我們也當不認識他們好了。”
“阿文?”
李欣撐起頭看他,關文平躺在床上,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是平靜的,好似說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話。
“他們最好一輩子別回來,這樣我們日子才過得輕松安靜。”關文說:“他們要是回來,也別搭理。既然是下定了決心要劃清界限,就沒有再揪住過往不放的道理。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他們不是我們的家人。”
李欣心里又是喜又是憂,糾葛半天才說道:“阿文,你就不怕有人詬病嗎?村里人會說閑話的,說你翻臉不認人,再怎么樣,那也是你親爹你親弟。你連一口熱飯都不給他們吃……”
關文笑了聲:“他們要愿意寄人籬下看我們的臉色,給他們一頓飯吃還是可以的。別的,就顧不上了。”
關文側了身,窩在李欣的肩窩。悶聲說:“門口有了叫花子,主人還會起同情心施舍點兒飯菜。”
說完話,關文竟就悄無聲息地入眠了。
李欣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關文話里的意思。是將那兩父子給當成乞丐了?
李欣不清楚關文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如果他所說的便如他所想的,那便極好。若真的有一天關明和關止承回來了,她不用顧忌關文如何,對那兩父子也不需要給什么臉色——好歹關明欠的一百多兩銀子還是她還的!
李欣一邊想著,一邊輕輕撫著關文的鬢發,看他的眉眼。
入睡了的關文臉部線條比以往柔和了許多。不似平時那般堅硬。李欣手順著他的下顎描畫了一番,低低笑了兩聲,心滿意足地也頭沾了枕頭睡了。
醒過來時關文已經不在身邊。
李欣趿了鞋出去,正見關文在和揚兒、小康說話。揚兒聽得很認真,小康撓著頭也仔細地點著頭。
見李欣出來。揚兒忙道:“娘!爹給我和康弟弟帶了東西回來!”
一邊說著,揚兒便一邊捧著手里的東西過來。
小康也捧了手里的東西過來。
李欣定睛一看。
揚兒手里的是一個雕刻地栩栩如生的飛鷹,做著展翅高飛的姿勢,拿木頭雕的,霸氣顯露。小康手里的木雕卻是一只下山的猛虎,體型修長,姿態優雅,但也氣勢驚人。
李欣不由道:“給兩個小孩兒送這東西做什么?”
關文笑道:“讓他們小小年紀就能培養培養遠大的志向。”
李欣失笑地搖搖頭,見兩個小人兒小心翼翼地把手收回去。將關文送的木雕給好好捧著,朝閣樓上去了。
“做個裝飾倒好,擱在書桌上也合適。”
李欣笑道,又問關文:“是打哪兒雕的?”
“沒事兒的時候自己胡雕的。”關文道:“沒找人雕。我這手藝還不賴吧?”
“你雕的?”
李欣有些意外。
關文笑道:“那會兒走鏢的時候,路上有時候覺得太過無聊,休息的時候便拿了木頭來雕。以前爺爺就教過我一些雕木頭的技巧。后來我自己琢磨著自己雕,倒也雕得像模像樣。”
李欣便有些吃味兒:“我嫁給你也一年多了,也沒見你雕過什么東西給我……”
關文頓時吃驚道:“你也喜歡這種哄小孩兒的東西?”
“什么哄小孩兒的……”
李欣臉上赧然,瞪了關文一眼,徑自去打水洗臉。
關文卻追在了她后邊兒,追根究底地問:“你是不是也喜歡啊?你要是喜歡,我也給你雕一個。”
“你拿我當小孩兒了。”李欣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哪需要問……”
關文便站在原地傻笑了起來。
李欣伸手推了他一把:“到鎮上去了半個月,人都變傻了。”
關文笑呵呵地應承著說:“放心,我一定給你雕一個大些的。”
“誰讓你雕了……”李欣斜了他一眼:“你這會兒要做的事情可多著呢,別分那么多心思弄這些,顧好你自己的事情是正經。”
“放心。”關文道:“我做事有分寸的,耽誤不了正事兒。”
李欣面上不顯,心里卻是甜滋滋的,轉了一圈兒回來,臉上還掛著笑。
杏兒扶著腰沿著小徑過來,便瞧見李欣一臉笑意地在歸置竹柴。
“喲,你這是有什么喜事兒?笑成這樣。”
杏兒取笑了李欣一句,韋大娘接口道:“可不要笑嗎?她當家的回來了。”
“大哥回來了?”杏兒驚問道。
見李欣點頭,杏兒忙走到李欣身邊問她:“怎么樣,跟沒跟他講孫喜鵲找你麻煩的事兒?”
“沒呢。”李欣搖頭道:“他剛回來,高高興興的,何必說這些惹他心情不好。”
“那倒是……”杏兒擊了下掌:“只是我還是覺得吧,讓大哥知道知道,拿出氣勢去震懾震懾孫喜鵲好些……光是有孫喜鵲他堂哥壓著。也頂不住事兒。孫喜鵲就仗著那是她堂哥不敢真對她怎么樣,所以才那么囂張。”
“行了,最近她也沒找我麻煩。”
李欣一邊把手邊的竹柴給攏到一起,一邊拿了幾根軟竹條絞了。繞到竹柴上去把這一捆給捆起來。
杏兒不方便做活,卻也還是搭了把手,固定著竹柴不讓竹柴露出來。方便李欣捆柴。
杏兒又在一邊說道:“這會兒沒找你麻煩,不代表心里沒有想找你麻煩的意思。你可別忘了,那個叫什么小碧的小姑娘還在孫家做事兒呢。孫喜鵲要想拿你的事兒出來說叨,只要那小姑娘在,她就有的說。”
李欣手頓了頓,想起走了又回來,問她如今過得好不好的小碧。心里微微有些難受。
“哎……要說那小碧啊,也是個可憐的姑娘。”杏兒嘆了一聲,見李欣把竹柴捆好了,方松了手,立到一邊。
李欣放了這捆竹柴。方對杏兒說道:“我跟你說句實話,其實我挺想幫她一把的。以前我救過她一次,現在見她還是遭難,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是我跟她這么個立場,總不能真的就聽了那天孫喜鵲說的話,拿五十兩銀子去把她買回來吧?我看著她覺得她可憐,可我不能救她,村里邊兒閑言碎語已經夠多了,我這時候不能再去湊熱鬧。”
杏兒嘆了一聲:“你是好心。不過那小姑娘那天幫著孫喜鵲站出來指你是……要換做我,我不會再同情她了。”
李欣“哎”了聲:“她也不是有意的,被人家買回來當丫鬟,少不得要看別人的臉色。為了生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正說著話,卻聽關文在后屋樓頂上沖李欣喊:“這邊兒的架子要架多大?”
李欣仰起頭。見關文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樓頂,當即道:“你站進去些!當心點兒!”
“沒事兒。”關文笑了笑,又指指他站的地方的兩邊:“是東邊兒搭架子好還是西邊兒?”
李欣道:“東邊兒吧,先砌個花壇,再插架子。”
“噯!”
關文答應一聲,又笑望向杏兒:“弟妹肚子都那么大了。”
“可不是嗎,見風長。”杏兒笑應了一句,關文說:“你們聊,我忙活去了。”
李欣應了一聲,見關文收了身子回去,方才松了口氣。
“不行,以后樓頂得鎖起來。”李欣對杏兒道:“我這會兒瞅著阿文探出頭來都覺得嚇人。”
“鎖起來也好,免得揚兒和小康跑上去不知道危險。”
杏兒笑道:“不過平時我見你上去都習慣了,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危險的。那再如何,后屋前邊兒也有堂屋的瓦頂,掉不下來。”
李欣道:“還是小心些好。”
晚上自然是大家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關文和關武兩兄弟聊得興起,馮德發也不時插一兩句嘴,但十句里有七八句是問關文在鎮上有沒有見到阿秀,阿秀如今如何之類的話,讓杏兒打趣了一番,倒是把馮德發給鬧了好一個大紅臉。
阿妹哄著小康和揚兒吃飯,老關頭那兒李欣在照看著
,圍了一大桌子,家里的氣氛其樂融融的。
關文三人都喝了些酒,臉膛紅彤彤的。
天色暗了下來,李欣點了蠟燭,堂屋正門拉開了半扇,二黑和二黃估計是“約會”去了,不見人影。
韋大娘和老關頭吃飽喝足便去睡了,揚兒和小康也犯困,阿妹帶著兩個小人兒洗漱過后,在閣樓上鋪了床讓他們睡了。
堂屋里關文和關武還正說得興起,正在談關文與那晉商談好的那筆大生意。
突然,屋內的燭光閃了閃。
緊接著堂屋門的另外半扇被打了開,門口出現了幾團黑影。
關文皺了眉頭:“誰?”
門外的人跨了進來,足有五六個人,俱是身形高大的漢子。
其中一個發出陰沉的笑:“索命人!”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