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慢飲,本宮有些事情,離開一下!”
太平公主拿起雪白的絲帕,優雅地擦擦嘴角,向幾個酒興正濃的客人含笑點頭。
眾人都在飲酒,唯有惠范和尚在一邊煮茶,他剛加了一勺鹽下鍋,聽見太平公主的話,忍不住笑道:“殿下莫不是對不上高司禮的酒令,想要逃酒么?”
眾人大笑,太平公主不置可否,只向眾人微微一笑,輕移蓮步,姍姍地離去。
小書房里,楊帆正隨便地翻著一卷詩書,忽聽腳步悉索,一抬頭,就見太平公主已經站到面前,嫵媚鮮潤得一如鮮花綻放。
“二郎,你今日怎么來了?”
“當然是有事……”
楊帆還沒說完,太平公主已經走過去,身形翩然一轉,豐臀便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楊帆的大腿上,楊帆順勢攬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圓潤的大腿上拍了兩記,笑道:“有點沉了!”
太平公主吃吃地笑:“沒辦法,如今正裝著懷有身孕,輕易不得出門,鞠蹴更是練不得,比起去年確實胖了些。”
她眸波一蕩,睨著楊帆道:“胖得難看么?”
楊帆上下其手,很快就撫上了上下兩枚半球,一副考量研究的模樣,最后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還好,都胖在了該胖的地方,這纖腰長腿,可是沒長什么肉!”
太平公主“噗哧”一笑,打落他作怪的大手,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柔聲道:“好啦,我的大忙人,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么事找我商量?”
楊帆正容道:“這件事,有點小小的麻煩,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我的令月去辦才最為妥當。”
太平公主聽他喚自己名字,心里一甜,卻嬌嗔地白他一眼,道:“少拍馬屁,快說正題
“好!”
楊帆從善如流。先在她的豐臀上“啪”地拍了一記,回味著那極富彈性的觸感,說起了他的事情。
太平公主聽完,臉上一直掛著的淺淺笑容消失了,黛眉微蹙。不悅地道:“他的生死,郎君去理會什么,為了此人冒此奇險,何苦來哉?”
楊帆道:“沒有什么理由,只為一份交情!”
太平公主凝視他半晌,輕輕一嘆,道:“你呀。不該感情用事的。”
楊帆道:“我要直接把他弄走,也并非沒有辦法,只是希望……他能自己認清事實,自
己死了心。否則,我幫了他,他還以為我是害他。若非如此,也不會求助于你了。”
太平公主見他決心已定。不禁苦笑一聲,凝眸思索片刻。緩緩搖頭道:“這人……,根本就是一個禍害!你把他救走,如果他再惹出什么是非來,事情暴露,會影響你我的大計!”
楊帆道:“關于后事,你盡管放心,我打算把他送去的地方天高路遠,就算他把天捅塌了,皇帝也不會知道。更何況,我自有辦法不讓他惹事,他再如何天不怕地不怕,見了我找去看管他的那個人,也得服服帖帖。”
楊帆道:“只是,如果我直接把他擄走,他不死心,還要怪我多事。總要讓他自己明白,他真的是大禍臨頭,他才能醒悟過來。所以我才想請你陪我做這場戲,而且……此事也并非只有麻煩,這么做,皇帝那里,你也能多搏幾分歡心。”
太平公主咬著豐潤性感的唇,思量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恨恨地道:“冤家,人家總是拒絕不了你!罷了,依你之計行事便是!”
障子門拉開了,姜公子出現在門口。
還是一塵不染,還是潔如白雪,還是高高在上,冷峭得仿佛昆侖的雪山,高傲得仿佛站在昆侖山頂漠視眾生螻蟻般掙扎的神靈。
“收拾行囊,回返范陽!”
只淡淡地摞下這么一句話,姜公子又“嘩啦”一聲拉上了房門,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他不想讓屬下看到他也有過脆弱。
隨著障子門重新拉上,袁霆云的表情精彩起來:“公子終于想通了!”
他立即轉過身,用不影響到公子的聲音急促地安排起來。
監視向君向大學士府的有三個人,領頭的姓馮,叫馮高人。
馮高人的老爹當年是個綠林中人,后來天下漸定,綠林混不下去了,這才洗手歸田。
馮老爹當了半輩子山賊,也沒攢下多少錢財,只買了幾畝薄田,算是有個安頓之處。這時馮老爹已經四十出頭的人了,既已安家落戶,便開始張羅傳宗接代。
可他既不富有,又是個無親無故的外來戶,想找個媳婦著實有些困難。后來費了很大的勁兒,才不情不愿地說了門媳婦。
其實他這媳婦長得白凈漂亮,娘家又是開油坊的,無論哪方面條件都不錯,唯一可惜的是,她個子太高,一個女孩子,將近一米七八的個頭兒,在那個年代簡直就是一個噩夢,沒有哪個男人愿意娶個比他還高一頭的女人。
而比她更高的男人雖然不是沒有,可是要適齡適嫁各方面匹配,那就難如登天了。眼看著閨女歲數越來越大,因為她一直嫁不出去,三個哥哥又擔心她分家產,對她整天冷眉冷眼的,弄得老丫頭天天以淚洗面,這才將就了馮老爹。
馮老爹個子不高,當山賊的時候,這是他的優勢,所以二十多年來,在無數次官兵的圍剿之中,他總能化險為夷,可是娶個比他高出這么多的媳婦,馮老爹也是“亞歷山大”,很長一段時間,他下地、收工,都要跟村里人錯開時辰,免得一路同行,被人拿這事笑話。
他給兒子起名“高人”。是把他一生最大的期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了,不盼別的,就盼兒子長高一些,別重蹈他的覆轍,因為媳婦個頭兒太高惹人笑話。
可惜馮高人有負父望,他完全繼承了他老爹的優秀基因,就為這,他從小沒少挨他爹的揍,一邊揍還一邊破口大罵:“混賬東西。你長得這么像我干嗎?你長得這么像我干嗎?”
不過,個矮也有個矮的好處,至少他現在扎塊包頭,系個圍裙,在巷里支個棚子賣胡餅。誰一看都覺得他天生就應該是干這個的,所以向府進進出出的人,從來就沒有一個多看他一眼。
馮高人熱情地招攬著生意,也從未朝向府多看一眼,但是進出向府的人,總要經過他的胡餅攤子的。
馮高人是從外圍緊急調來的,不是楊帆不信任他直接自長安接管的那票人馬。而是因為那些人原本就跟在姜公子身邊,一向目高于頂、旁若無人的姜公子可能始終不記得他們的樣子,可他身邊如袁霆云之流卻一定認得,所以必須得用生面孔。
原宋州縣令孔維浩的身份被古竹婷發現以后。楊帆對“洛水詩社”的所有重要人物都進行了監視,向老學士正是“洛水詩社”的發起人之一。
新春期間,一向冷清的向府也是人來人往,這對馮高人的監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不過經過他的仔細甄別,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尤其是他看過的畫像中的人物,一個都不曾出現過。
今天,馮高人還以為又會很無聊地度過一天,過年了,居民們也都大方起來,來買胡餅的人很多,馮高忙著烤餅、賣餅、收錢,而向府門前一直沒有什么動靜。
但是當他特意挑了兩個大一些的胡餅,挾到油紙包里,笑瞇瞇地遞給兩個小孩子的時候,向府大門突然打開了,先是擁出幾個牽著馬的騎士,緊接著門檻抬起,一輛輕車從里邊駛了出來。
輕車后面跟的還有人,都是騎士,每個人牽的都是耐力最好的長程健馬,鞍前掛了刀,鞍后背著馬包。騎士們都穿著羊皮襖,羊皮套褲,頭上還戴著狗皮風帽掩耳,外罩羊皮斗篷。已經快出了正月了,天氣不再那么寒冷,如此打扮,只能是……跑長途。
馮高人的心停跳了一拍,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幾位客官,請稍等、請稍等,小老兒把這鍋餅子先撿出來!”
馮高人對幾位等著買餅的客人說著,揭開了一旁的蒸籠,拿起竹夾子,往旁邊的大簸箕里撿著一個個剛剛蒸熟的胡餅,一雙銳利的眼睛從那裊裊的蒸氣間緊盯著向府門前。
“喲!向老學士,這是要出遠門兒嗎?”
一個鄰居偶然經過,向扶著拐杖出門的向老學士笑問。
向老學士是官,那個鄰居是民,但是當官的很少有跟左鄰右舍擺譜的,人家要是有個大事小情請到你了,也絕對擺不得架子,該送禮得送禮,該登門得登門,逢年過節互要串門拜年的禮數不能少,要不然是有損聲譽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所以向老學士笑吟吟的,很客氣地回答:“哦!小犬在范陽作官,公務在身,不能回京。今兒老夫打發兒媳過去照料他些時日,讓他們小兩口兒也聚聚。”
“哈哈,老學士疼兒子呀!”
那鄰居笑嘻嘻地說著,跟他客氣地說著回見,走過去了。
馮高人的眼睛瞇了瞇,好象被蒸氣薰著了似的。
向老學士送兒媳與兒子團聚,沒問題,兒子留下娘子侍候老子,這是兒子的孝心。老子打發兒媳去侍候兒子,這是老爹疼兒,也沒問題。可向府是書香門第,這兒媳婦大剌剌地坐在車里,讓公公站在門前相送?
就算向家規矩大,婦道人家不宜拋頭露面,頭上戴一頂“淺露”也就是了,哪有長輩門前相送,兒媳坐在車里不露面的道理?
他剛想到這里,一個牽著馬、頭戴風帽掩耳的漢子拍拍馬頸,臉往這邊看了一眼,馮高人馬上低下頭去,認真地撿出最后一個胡餅,對客人們熱情地招呼:“勞您久等了,您買幾個?”
那騎士方才一側頭,馮高人已經看清了他的模樣,根據他看過的畫像,那人應該就是姜公子身邊的侍衛首領袁霆云。
“找到了,竟然被我找到了!”
馮高人的心,像擂鼓似的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