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遠看著愁眉不展的梁江平問道：“爸，段里的大修廠為啥不出去找活呢，像媽媽手頭的那種小項目省內應該有很多吧，鐵路的企業在遼寧境內還不用考慮運費的事情，積少成多的話大修廠應該能維持下去吧。”
梁江平看著梁遠和李遠玲一副好奇的樣子說道：“現在大修廠沒有領頭的，去年大修廠的老潘廠長退了之后就沒人當廠長了，在段里或廠里找人提拔都是對廠子知根知底的，全不愿意當這個廠長，大伙都認為廠子快黃了，誰接廠長都怕廠子黃在自己手上，都怕當這個千古罪人。以前是老蒙段長兼著廠長，現在是我兼著。”
87年的國人大部分還都有著一些莫名的榮譽感的，擔任即將破產企業領導的這種肥缺擱在后世怕是會爭搶著打破頭的，在87年卻被很多人視為恥辱，一個上千萬的廠子在某某人手中黃掉了，在當時的人看來這簡直就是某某人一輩子都洗刷不掉的臟痕。某某人從為人處事到工作能力將會受到全方面的否定。
梁遠仔細想了想也是，別看大修廠現在不起眼，歷史名氣那是杠杠的，要是破產的話中央級的媒體肯定會出動的，從輝煌到沒落，在改革的背景之下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素材了。作為破產廠子的當家人，怕是一輩子都會被釘在這個共和國歷史中不算光彩的篇章之上的。
梁遠撓了撓腦袋說道：“爸，你要是在找不到替你背黑鍋的，怕是會被記錄到共和國的史冊里了，新中國第一例大型公有制企業破產始末，老爸你也算是名留千古了。”
梁江平只是苦笑了一下說道：“這名不名的我也不在乎，你爸能當上段長連自己都沒想到過，只是上千人的廠子近千萬的資產，說沒就沒了我是怎么也放不下的。”
“爸，要是找個人承包廠子你看怎么樣？”梁遠突然說道
“誰敢承包啊，本溪_市內還有幾個人不知道這個廠子根底的。”梁江平無奈地說道
“爸，要是有人承包段里能給什么條件？”梁遠問道
“啥條件都沒有，只要能保證工人開資，廠子就由他說的算”梁江平利索的回答道
梁遠想了一會說道：“爸，我到是認識個人可以承包廠子的。”
“真的假的，你怎么認識的”梁江平和李遠玲異口同聲的問道
“嘿嘿，先保密反正明天你們就知道了”梁遠神秘兮兮的說道
第二天梁遠早早的跑到了鐵路大集體的辦公室，推門一看果然梁海平和張怡都已經到了，梁遠拉過梁海平把昨晚聽到的事情一一說了，然后說道：“小叔這可是個好機會，晚上你和我一起回家吧，估計老梁同志現在已經饑不擇食了。”
梁海平看著自己這個侄子，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什么反對的話，反對啥，自己平時連民主德國都沒聽過，侄子就能想到跑到那邊去引進技術。仔細想一想還是妻子張怡看得開，誰給我十萬他說啥我就信啥，一點煩惱都沒有。看看自己媳婦，侄子說招200個商業系統在家待崗的人員，一點折扣都沒打一個星期就找了200個。想想綏芬河那邊的大市場200個人撒下去也就堪堪能把前期工作支起來，自己去綏芬河之前還瞎擔心200個人往放哪里呢.
梁遠在大集體泡了一整天，和梁海平，張怡一起把如何承包的事情詳細的討論了一遍。梁海平、張怡和梁遠討論完之后，越發感覺梁遠去報考遠東大學少年班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晚上有些疾病亂投醫的梁江平下班就回了家，進屋之后發現梁海平，張怡也在，打過招呼之后梁江平對著梁遠說道：“小遠，你昨天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到底是誰要承包大修廠啊。”
梁遠嘿嘿的笑著，對著梁海平努了努嘴說道：“大老板在那坐著呢，爸爸還不趕緊過去敬煙。”
“海平你要承包大修廠？”梁江平的語調高了起來，“來本溪這么多年了，你不會不知道那個廠子的底細吧。”
“當然知道，連廠子效益不好是因為鎮不住美國佬的亡魂我都知道”梁海平八卦的說道
“那個是扯淡的，我不是說效益不好是扯淡”梁江平到是真的有些急了，誰也不能眼看著自己親兄弟跳火坑不是。
“哥，承包這個廠子我考慮好久了，我的一個朋友在綏芬河工作，前些時就聽他說那邊的邊貿特別的火，蘇聯，民主的德國，羅馬尼亞等地方的外國客商都在那里買中國的商品，正好趕上我押運休息，在家也沒什么事，加上小遠發明了空調扇我就有些動心了，去257那邊拿了幾臺樣品拉著小遠去了趟綏芬河，結果到那里沒費事就賣了20多臺。”
“其實那里賣得更火的是鞋類、日用品什么的，當時我在市場就看到有人用5萬只暖瓶換了500噸化肥（注1），我琢磨著回來找個廠子生產些暖壺，鐵鍋，盆這些家常的東西和老毛子換國內緊俏的化肥、鋼材。”
梁海平和梁江平說了許多梁遠灌輸的源自后世綏芬河邊貿史上比較奇葩的一些事情，把梁江平聽的眼界大開，自己兄弟什么為人梁江平還是知道的，梁江平想了想說道：“聽你這么說還真有希望扭虧為盈，可是……”
梁江平還沒可是完，李遠玲不屑說道：“老梁，所有人都拿那個破廠子當瘟神似的，你害怕什么影響不好，你先貼個告示公開招聘敢承包的，到時候有膽子大的讓他承包就好了，沒有的話再讓海平承包，別人也說不出什么。”
梁海平說道：“哥你知道小遠的那個專利費吧？”看著梁江平點了點頭梁海平繼續說道：“我和小遠商量了，可以先拿出來5萬元作為保證金，承包之后一年內不能扭虧為盈，5萬元就不要了，給廠子所有職工分了當賠償。”
梁江平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道：“海平有志氣，這才叫站得正，行的端。任誰都無話可說。”
“哥，我可有要求，大修廠那邊我可不會什么樣的職工都接收，承包之后大修廠會出臺職工管理條例，凡是違反職工條例的，從扣工資到開除清退都是有可能的。這事兒段里怎么看”
梁江平想了想說道：“暫時別開除清退，先叫轉崗吧，你不要的都送到我這邊來，我在成立個三產大集體，把你不要的人員都塞進去，怎么處理等以后的國家政策吧。”
注1：真事兒，92年左右綏芬河發生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