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荀彧信使跑死了一匹好馬送來的消息,饒是曹老大再如何的鎮定自信,也驚出了一身冷汗,戰神呂布在曹老大死對頭陳宮的唆使下出兵兗州,不僅把留守兗州的曹軍大將曹仁打得是滿地找牙,節節敗退,還攻占了戰略要地濮陽城,拿下了兗州的幾乎所有城池,曹操的老巢兗州,現在已經只剩下了鄄城、東阿和范縣三座城池在苦苦支撐,隨時可能被呂布攻破!
“如果兗州有失,吾將無家可歸矣!”沉默了半天后,一向樂觀自信的曹老大咬著牙說出了一句喪氣話。
“徐州不能再打了,主公必須立即回師兗州!”郭嘉斬釘截鐵的說道:“徐州五郡皆遭兵火,元氣徹底大傷,主公即便拿下徐州,也無法立足,以兗州換徐州得不償失!況且孔融、田楷與劉備三支援軍已然抵達戰場,我軍再向攻破徐州,難度不小,還有可能導致呂布、陶謙、劉備、田楷與孔融五軍結盟,聯手夾擊我軍,后果不堪設想!”
曹老大緩緩點頭,承認郭嘉所言不假,曹軍為了替曹老大的父親曹嵩報仇,把徐州五郡中的四郡殺得是血流成河,尸積如山,徐州上上下下都對曹軍畏之如虎,恨之如骨,聽到呂布殺進兗州的消息,十有八九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與陶謙交好的孔融和田楷,說不定也會插上一腿,趁火打劫!
“主公,既如此,何不賣一個順水人情給劉備?”荀攸指著案上的劉備書信建議道:“暫且與陶謙老兒罷兵言和,退兵去復兗州?”
曹老大眉毛一揚,正要答應,不料郭嘉忽然開口阻止道:“不可!主公,這個人情,絕不能賣給劉備!”
“奉孝何出此言?”曹老大驚訝問道。
“劉備,梟雄也!關羽、張飛,萬人敵也!”郭嘉嚴肅說道:“若將徐州解圍之功贈與劉備,徐州軍民必視劉備為再生父母,感激涕零,陶謙也會不惜代價的籠絡招攬劉備,借劉備之力防范我軍去而復返,而劉備一旦在徐州站穩跟腳,我軍再想攻占徐州為主公父親報仇,勢必難如登天!”
“奉孝言之有理。”曹老大醒悟過來,贊同道:“劉備小兒擅長籠絡民心,關羽張飛武勇非凡,呂布尚且畏懼他們三分,若讓劉備立足徐州,假以時日,必為吾之勁敵!”
見曹老大贊同郭嘉的意見,荀攸也沒有堅持,便又建議道:“既如此,主公可將那陶應斬首示眾,祭奠太公,然后立即提兵回師,迅速撤出徐州。”
“主公,還是不可!”郭嘉今天好象是憋足了勁要和荀攸做對,再一次開口阻止,又語出驚人道:“主公,依郭嘉之見,這個陶應不僅不能殺,還應該把我軍接受陶謙求和的救民大功,全部贈送與他!”
“奉孝先生何出此言?”荀攸大驚道:“陶應乃是陶謙之子,與主公有殺父之仇!現陶應自投羅網,豈能縱之?”
“可現在的陶應,對主公有大用!”郭嘉微笑問道:“公達先生,你可曾想過,那道通報陶應身份的箭書,是誰從徐州城上射與我軍斥候的?”
荀攸楞了一楞,這才想起了一個重大問題——那道告密箭書,是誰從徐州城上射出來的?轉念間,荀攸驚呼道:“難道是劉備?”
“不是劉備,劉備剛進徐州,不會冒險射書暴露其丑惡嘴臉。”郭嘉自信的說道:“但射書之人,必是出自劉備指使!”
“有理。”曹老大拍案道:“若吾殺了陶應,與陶謙仇恨更深,陶謙老兒勢必更加依賴劉備,極利于劉備在徐州站穩腳步,進而掌控徐州大權!”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可能。”郭嘉笑笑,道:“陶謙老兒已然年過六旬,體弱多病,倘若再聽到愛子噩耗,就算不當場喪命,也勢必病情加重,而不管陶謙老兒是病情加重還是當場喪命,都只有劉備一人,能夠從中獲益!”
曹老大眨了眨三角眼,問道:“那奉孝提議將徐州解圍贈與陶應小兒,是打算離間陶氏父子與劉備嘍?”
“誠如主公所言,正是如此。”郭嘉點頭承認,壞笑著說道:“若將徐州解圍之功贈與陶應,徐州軍民只會感激陶氏父子,不會感激劉備,劉備兄弟在陶謙老兒與徐州百姓心目之中,便也無不會那么重要,劉備兄弟,自然也難以在徐州立足,說不定就會灰溜溜退出徐州,劉備一走,主公再來攻打徐州之時,阻力不是要小上許多?”
曹老大離席而起,背著手在大帳中轉起了圈子,一邊踮步一邊權衡利弊,郭嘉的目光則一直隨著曹老大的身影晃動,平靜的說道:“主公,郭嘉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人有高低之分,敵有強弱之選,劉備乃是世之梟雄,文武雙全又擅長籠絡人心,若讓其在徐州立穩腳步,主公再想奪取徐州,勢必要付出更大代價。陶氏父子卻不同,陶謙年老多病,陶謙長子陶商懦弱無能,次子陶應只會詩詞歌賦,空有匹夫之勇,毫無心機謀略,都遠比劉備容易對付。”
“郭嘉先生,我看那個陶應小兒很有膽色啊,也很有才華,你為什么說他空有匹夫之勇,毫無心機謀略?”曹老大愛將曹洪好奇問道。
“一個有心機的人,怎么可能親自到我軍大營送信?”郭嘉微笑說道:“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陶應小兒身為陶謙次子,卻逞匹夫之勇,單身匹馬到我軍大營送信,絲毫不考慮此舉后果,不是有勇無謀是什么?”
曹洪恍然大悟,心說對啊,陶謙老兒先前派的幾個求和使者都被主公斬了,陶應小兒還敢前來送信,不是犯傻是什么?除非他陶應小兒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把書信送進我軍大營,呂布小兒攻打兗州的消息也恰好送進我軍大營!
“陶應小兒的匹夫之勇,我軍也可以利用一下。”曹老大忽然停下腳步,轉向郭嘉獰笑說道:“奉孝,把那道箭書收好,一會釋放陶應小兒的時候,把那道箭書交給他,讓陶謙老兒和劉備小兒狗咬狗去!”
郭嘉奸笑點頭,心領神會——陶應是個有勇無謀的傻小子,陶謙老東西可是一條貨真價實的老狐貍,看到那道箭書,還能不疑心劉備。末了,郭嘉又建議道:“主公,郭嘉認為,直接放了陶應小兒未免可惜,嘉有一計,可使陶應小兒在徐州城中聲望如日中天,讓劉備小兒在徐州城中無地自容,甚至無顏留在徐州,與陶謙老兒分道揚鑣。”
“奉孝有何妙計?快快說來。”曹老大喜道:“陶應小兒在徐州聲望越高,吾下次再來攻取徐州就越容易!”
……………………
又過了片刻,已經平靜了一段時間的曹軍大營忽然騷動了起來,曹軍各部各曲傾巢而出,在大營門外列起大隊,曹老大親自上馬帶隊,率領數萬曹軍向著徐州北門涌來,還有咱們可憐的陶副主任,也被曹軍將士拖了出來,反捆了雙臂,押著隨曹軍南下。
曹軍忽然傾巢出動,徐州守軍方面自然不敢怠慢,曹豹、曹宏和陶基等徐州將領率領的徐州軍隊自然是盡數上城,做好守城準備,入城不到半天的劉備隊伍也迅速登上了城墻,加入守城隊伍,還有大量的徐州百姓,也自發的趕到城墻內部,擔石挑木為守軍運送守城武器,幫助軍隊守城。
陶應的父親徐州牧陶謙也上到了城墻,之前聽到陶應親自出城到曹營的消息,身為人父的陶應當場嚇暈在地,但是在被救醒之后,陶謙卻又出人意料的拒絕了劉備出兵去救陶應的請求,要求徐州軍和劉備軍堅守城池,不許一兵一卒出城,給出的理由則是曹軍勢大,無論何人出城,都是白白送死,徐州文武眾官無不落淚,劉備軍中的關張趙三人也感動萬分,覺得陶謙確實是一位難得的忠厚老人,能為他人考慮——別看關張趙三將都是萬人敵,真要去沖戒備森嚴的曹軍大營,還要救一個大活人出來,基本上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陶謙在隨從的攙扶下登上徐州城墻之時,曹操大軍已然在徐州北門外的曠野中扎穩了陣腳,長盾居先,強弓硬弩伏于其后,還立起了阻攔騎兵突擊的鹿角拒馬,戰術十分慎重。同時讓陶謙和劉備等人摸不著頭腦的是,曹兵竟然在陣前筑起了一個大土灶,又在灶下生起了柴火,末了又在火上架起了一口大鐵鍋。
當曹軍將士往鐵鍋中傾倒青油之時,陶謙和劉備等人終于明白了曹操的惡毒用意——很明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曹老大,是打算當眾用滾油炸死陶應!
明白了這點,陶謙當然是面如死灰,老淚縱橫,劉備則是義憤填膺,大喝道:“陶使君,請下令開城,備當親自領兵出城,不惜代價救出二公子!”
“曹操狗賊,欺負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張飛也在城墻上豹眼環睜的大叫起來,聲若雷鳴的狂吼道:“有本事的,出來和我老張大戰三百回合!”
陶謙萬分猶豫,陶謙當然不希望兒子被曹老大當眾用油炸死,但陶謙更清楚,就憑劉備手里那兩三千七拼八湊來的烏合之眾和徐州城里的殘兵敗將,想要從如狼似虎的曹操大軍救出愛子,那是難如登天的事,同時還會把最后一點老本賠光!但如果不出城去救,剛剛被陶謙刮目相看的愛子陶應,也就要被當眾炸成人肉干了!
這時,穿著儒生長袍的陶應已經被推到了陣前,押到了大油鍋旁邊,同時曹老大穿著一身純白孝衣,也在一大群曹軍猛人的簇擁下越眾而出,策馬小跑到了徐州城墻射程之外站頂,提聲大吼道:“陶謙老兒,出來答話!”
陶謙淚流滿面,顫抖著走到箭垛旁邊,艱難喊道:“明公,陶謙在此。”
“老匹夫,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曹老大舉起馬鞭,獰笑著大吼道:“竟然敢喬裝打扮,改名換姓,假借寄書潛入吾的大營,刺探吾的軍情!被識破后,居然又花言巧語,說什么是甘愿為徐州生靈而死,情愿以一死換吾退兵,大膽之至!”
城墻上響起了一片驚呼聲音,徐州軍民百姓,文武百官,無不驚訝于陶應的大義凜然,竟然提出愿意以一死換取曹老大的請求!惟有劉備心中暗笑,暗罵道:“子仲所言不虛,陶謙兒子,果然個個蠢如豚犬!”
陶謙哭出了聲,在城墻上向曹老大拱手說道:“明公,小兒無知,亂出誑語,還望明公包涵。謙獲罪于天,致使徐州遭此大難,早有一死之心,還望明公饒恕犬子與徐州百姓,老朽情愿以身相換!”
“哈哈哈哈哈!”曹老大狂笑起來,以馬鞭指著陶謙大吼道:“老匹夫,少在那里花言巧語,你如果真能為徐州而死,為何不早早自盡,偏要等到吾將你的兒子擒到之時?今天,吾先不殺你,先殺你子!”
“明公……。”陶謙泣不成聲。
“老匹夫,聽好了!”曹老大狂吼道:“吾今日,要戳穿你父子貪生怕死的虛偽面目!你的兒子陶應,不是說他情愿以一死換吾退兵嗎?好,吾給他機會,吾現在已經立起了油鍋,置上了沸油,你的兒子陶應如果敢自己跳進油鍋,吾就立即退兵,離開徐州,絕不食言!如果你的兒子不敢,吾就先將他四肢斬斷,活挖心肝,然后揮兵攻城!”
“明公——!”
“賢弟——!”
“兄長——!”
陶謙嘶聲慘叫起來,陶商和陶基堂兄弟也同時慘叫,但曹老大根本就不給陶家父子兄弟求情的機會,掉轉馬頭回馬就走,徐州城墻上再度人聲鼎沸,徐州軍民或是失聲驚叫,或是咬牙切齒,或是面露喜色,期盼陶應能自入油鍋,換取曹老大退兵離開徐州——曹老大在信譽方面還算不錯。
“明公,請速開城門,讓備領兵去救公子!”劉備細眼圓睜的大吼起來,表情既憤怒又瘋狂,關張趙三大猛男也是紛紛請纓,表示愿意率軍出城去救陶應。
“城上眾人聽好了!”跟在曹老大背后的典韋回身,用不亞于張飛的超級大嗓門吼道:“從現在起,如果有一人敢出城一步,我軍立即處死陶應小兒!”劉備和關張趙等人頓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
與此同時,被押到了油鍋旁的陶副主任聽到曹老大的言語,一張還算俊俏的小臉也變得比死人還白,腦海里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糟了!曹老賊怎么這么奸詐,竟然能想出這么歹毒的主意?既用滾油炸死了我,又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兵去救兗州,面子里子一起要!”
“陶應小兒,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曹老大大笑著拍馬走近,向陶應虛揮一鞭,大笑著說道:“你捐軀的機會到了,剛才吾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如果敢自己跳進油鍋,吾就立即退兵,絕不食言!”
“陶公子,人生至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是你的佳句。”郭嘉也咳嗽著走上前來,向陶副主任微笑說道:“今天我郭嘉倒要看一看,能吟出如此佳句的陶公子,到底能不能真正做到。”
“這家伙就是郭嘉。”陶應看了一眼郭嘉,用力記住這個癆病鬼到底是什么丑惡嘴臉,再扭頭去看那口盛滿青油的大鍋時,陶副主任的雙腿就有抽筋的感覺了——娘啊,鍋里的滾油,怎么這么快就滾了?
“放開他!”曹老大向押著陶應的曹兵命令一聲,讓曹兵放開了陶副主任,又讓人取來上馬樁置于鍋旁,最后沖陶應喝道:“小子,你自己選擇吧,到底是要你自己,還是要徐州全城百姓?”
陶副主任面如土色,不敢答話——開玩笑,陶副主任已經出過一次車禍了,怎么還敢自己跳進滾油鍋?
“主公,既然主公有心考驗二公子,那索性就賭大一點。”郭嘉笑吟吟的出了一個更餿的主意,“如果陶公子不敢跳,請主公先放他回徐州城,然后主公再揮師攻城,殺盡徐州全城軍民為父報仇。如果陶公子自己跳了油鍋,那主公就遵守諾言,退兵離開徐州!”
“妙,就如此辦!”
曹老大鼓掌叫好,向旁邊的帳前都尉典韋使了一個眼色,典韋會意,立即回馬跑到城墻近出,扯起了不亞于張飛的大嗓門,喊出了曹老大開出的新條件,也就是陶應如果怕死不跳油鍋,曹老大就立即放人,等陶應回城然后再攻城,如果陶應跳了油鍋,那么曹老大就立即退兵,饒過徐州全城軍民——當然了,只是暫時饒恕。
聽完曹老大貓玩老鼠的新條件,城墻上的陶謙和陶商、陶基兩兄弟當然是痛哭失聲,不知如何選擇,徐州軍民則議論紛紛,心思各異,倒是劉備和關張趙等人大喊起來,“二公子,回來!回來!我等死守徐州,定然不讓曹賊破城!”
“小子,吾的新條件,你聽到沒有?”曹老大又轉向了陶應,獰笑說道:“你如果怕死,可以馬上走,吾暫時不殺你!”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優秀體制中人,陶副主任當然貪生怕死愛護自己小命,所以當聽到曹老大開出的新條件時,陶副主任幾乎是下意識的抬腿想跑,但腿剛一動,心情稍微放松的陶副主任忽然發現了一個異常——空氣中,似乎有一股怪味。
陶副主任再仔細嗅了嗅,終于分辨出了這股怪味與其來源,怪味是濃厚的酸味,來自那口滾開的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