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一向在戰場上運氣欠佳的陶副主任最近一段時間逐漸開始轉運,相縣之戰,精銳盡出的徐州軍隊擊敗小袁三公的偏師雖說是十拿九穩,需要耗費多少時日陶副主任心里卻沒底,可陶副主任說什么都沒有想到的是,徐州軍隊走小道迂回至相縣戰場時,竟然偏巧趕上了袁術軍偏師為了攻城方便而移營睢水北岸,自己放棄了此前修筑的堅固營寨,跑到陶副主任無須渡河就可以直接發起進攻的睢水北岸重新立營,陶副主任如果再抓不住這個速戰速決的機會,那陶副主任基本上就可以去死了。
也正因為如此,面對著袁術軍偏師主動送上門的厚禮,欣喜若狂的陶副主任毫不猶豫的就敲定了劫營破敵的行動,結果也毫無懸念,突然從東面小道上殺出的徐州軍隊精銳,摧枯拉朽一般沖破了還沒來得及加固的袁術軍偏師營寨,猛將許褚三個回合就干掉了匆忙迎戰袁術軍陳紀,相縣守將秦誼和薛直也毫不猶豫的出城突襲,內外夾擊大破袁術軍偏師,三萬袁術軍偏師只有不到萬人在陳紀從弟陳禁率領下逃回竹邑主戰場,睢水也被袁術軍士兵的尸體填滿,河水為之不流。
消息傳回高皇山的袁術軍大營,小袁三公當然是大發雷霆,陳紀的從弟陳禁剛一回來,馬上就被小袁三公斬首問罪,然后暴跳如雷的小袁三公又立即下令攻打徐州軍隊的竹邑防線,臧霸和陳到等徐州將領則依托河流與工事堅決死守,與傾巢而出的小袁三公隊伍打得難分難解。小袁三公兵力雖眾,卻苦于精銳不多,始終無法突破竹邑防線,幾次過河都被打了回來,與徐州軍隊算是各有勝負。僵持不下。
也就在這時候,差不多被所有袁術軍文武將官的袁術軍長史楊宏大人也意外的從相縣逃了回來,雖說楊長史回來時非常狼狽,滿身滿臉的血土還負了幾處輕傷,但好歹還是逃了回來。同時還帶來了在路上收容的近千袁術軍敗兵。
與負傷逃回的楊宏見面時,小袁三公已經從敗兵口中聽說過相縣戰場慘敗的經過,知道相縣大敗與楊宏沒有半點干系,又見楊宏一個文官都能帶著近千敗兵逃回來,也算是十分難得,所以小袁三公倒也沒有為難前不久還是第一寵臣的楊宏,安慰了幾句就讓楊宏下去治傷。周瑜、橋蕤、紀靈與金尚等人則個個暗罵蒼天無眼——怎么沒讓這個馬屁精死在相縣戰場上?
讓所有人都頗為意外的是,得到小袁三公的治傷允許后,平時磕著碰著都要呻吟半天的楊宏一反常態,不僅沒有馬上去找郎中,還向小袁三公磕頭說道:“主公。我軍偏師不幸失利,陶應小兒的精銳與相縣騰出手來后,肯定會順睢水南下,增援竹邑戰場,還望主公早做提防,千萬不要重蹈陳紀的覆轍。又被陶應小兒偷襲得手。”
“知道了,公瑾也早就進諫過了,孤已經讓雷薄領軍一萬。去了戰場左翼駐扎攔截,你用不著擔心,下去治傷吧。”小袁三公順口回答,楊宏大喜,又習慣性的拍了一通馬屁,這才哼哼唧唧的下去治傷。周瑜則冷笑一聲。暗道:“狗嘴里竟然還能吐出一次象牙,倒也難得。”
窮兵黷武的小袁三公手里還是有一點能打硬仗的軍隊的。至少橋蕤麾下的上萬老兵就有點戰斗力,這些老兵雖然在曹老大、大袁三公和呂溫侯麾下的百戰精兵面前根本不堪一擊,但是與僅為二流的徐州軍隊對陣,還是不落太多下風,再加上小袁三公舍得死人,敢拿數量和人命優勢抵消徐州軍隊的戰斗力優勢,在列陣而戰的硬碰硬消耗戰中,還是給留守竹邑的臧霸和陳到制造了不少麻煩,睢水防線幾度被突破,戴罪立功的袁術軍大將紀靈也一度率領程普和黃蓋等將殺到徐州軍隊大營門前,幸得在此經營已久的徐州軍隊工事堅固,憑借地利這才打退了袁術軍進攻,但也是險之又險,幾乎前功盡棄。
四天后,陶應率領精銳隊伍回援竹邑戰場,雷薄率軍攔截,不敢與許褚斗將只是列陣迎擊,戰術雖然正確,卻不幸碰上了最擅長打集體戰的陶副主任,初出茅廬的風羽軍大展神威,將一字排開的長盾推到雷薄陣前防箭,全是弩兵的風羽軍躲在盾后以三段射輪流放箭,向袁術軍拼命傾瀉成本低廉的風羽箭箭雨,雷薄軍雖然與風羽軍拼命對射,但箭鏃很快用完,徹底陷入被動挨打的窘境。徐州第一王牌君子軍乘勢出擊,迂回到側翼射殺袁術軍士兵,許褚也率領一隊步兵從另一翼殺來,死傷慘重的雷薄軍抵達不住,敗回天皇山大營,陶應也不追趕,只是迅速打掃了戰場繼續東下,趕赴竹邑戰場增援。
隨著徐州軍隊的精銳盡數回援,還有騰出手來的秦誼隊伍南下增援,竹邑戰場也重新陷入了膠著,攻不破徐州軍隊防線的小袁三公聽取周瑜建議,放棄主動進攻轉入防御,陶應幾次出兵搦戰,也都遭到了小袁三公的斷然拒絕,戰事又轉入了對徐州軍隊最不利的消耗狀態。
如此過得數日,轉眼就將與小袁三公對峙一月的陶應忽然遣使送來書信,還有一個禮盒說是裝有禮物,小袁三公萬分好奇下召見徐州使者,打開陶應書信仔細一看時,卻臉色鐵青的發現,陶應竟然在書信上這么寫道:“明公貴出四世三公之門,統領淮南之眾,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謹避刀箭,與婦人又何異哉!今遣人送巾幗素衣至,如不出戰,可再拜而受之。倘恥心未泯,猶有男子胸襟,早與批回,依期赴敵!”
這時。那個明顯就是已經收了安家費的徐州使者又主動打開禮盒,露出了一套女人衣服,狂妄而又囂張的向小袁三公說道:“明公,我家主公說了,如果明公還有一點廉恥。那就請提筆約戰,與我家主公一決雌雄!如果明公連最后一點廉恥都不要,就請收下這套女子衣服,我家主公也再不來搦戰!”
“狂徒!狂徒!”小袁三公可沒有司馬老賊那樣的臉皮,被陶應激得是哇哇大叫。跳起來大吼道:“來人,把這狂徒推下去斬了!點起兵馬,去與陶應小賊決一死戰!”
帳中衛士一轟而上,將那徐州使者按住,早就收過安家費的徐州使者毫無畏懼,只是哈哈大笑繼續刺激小袁三公,小袁三公更是暴怒。大吼大叫就要立即出兵,旁邊的周瑜、橋蕤、紀靈和金尚等人則個個大急,趕緊一起出列行禮,紛紛勸說道:“主公請息怒,請息怒。此乃陶應小兒的激將之計,主公萬萬不可中了陶應小兒的詭計,落入他的陷阱!”
“閉嘴!”小袁三公也是徹底的發狂了,血紅著雙眼吼道:“吾家四世三公,門生滿天下,吾豈能受此婦人之辱?吾意已決。出兵去與那陶應小兒決一死戰,多言者斬!”
第一次看到小袁三公如此憤怒的周瑜等人徹底束手無策了,都已經認命的準備去迎接新一場大敗了。但就在這時候,文官隊列中突然走出一人——卻是袁術軍的長史楊宏楊大人!楊宏大步走到那徐州使者面前,拿起他手中女子衣服,將曲裾深衣飛快穿在了身上,又拿起絲綢腰帶系在腰上,笑著向眾人問道:“主公。各位同僚,請看看長短寬窄如何?是否正合在下身體?”
看到年近不惑的楊宏穿上女人衣服。在場的袁術軍文武官員自然是笑得前仰后合,本已處在狂怒中的小袁三公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怒氣頓時大減,然后又怒喝道:“楊宏,汝為何如此?”
“主公請暫歇雷霆之怒,且聽微臣慢慢道來。”身著女裝的楊宏拱手,振振有辭的說道:“主公,陶應小兒遣人送巾幗衣服至此,其意圖顯而易見,就是激主公出戰。但如此一來,恰恰又證明了主公之前的戰術得當,用兵如神,把陶應逼到了絕境,不得不用此宵小伎倆激怒主公!主公如此英明神武,若是中此小計,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周瑜、橋蕤和金玄等袁術軍忠臣良將面面相覷,還第一次發現楊長史還有可愛的一面。然后周瑜和橋蕤等人也不遲疑,趕緊附和道:“主公,楊長史言之有理啊,陶應小兒用此宵小伎倆,就是被主公的正確戰術逼出來的啊!”
小袁三公臉上怒色稍減,開始冷靜考慮,那邊楊宏卻又轉向了徐州軍隊派來的使者,微笑著說道:“回去告訴陶應小兒,他的目的我家主公很清楚,就是擔心這里的戰事遷延日久,他的徐州后方生變,不過我家主公圣明燭照,絕不會上當,想交戰可以,我家主公就在這高皇山大營等著,只要他有膽子攻堅,就盡管來。”
剛才還寧死不屈的徐州使者臉色終于變了,楊宏卻又轉向了小袁三公,抖著身上的女人衣服笑道:“主公,微臣斗膽,懇請主公將這套女子衣服賞給微臣,再請主公賞給微臣一套胭脂水粉,微臣為助主公破敵,情愿穿上女衣涂抹胭脂做巾幗打扮,卻那睢水河畔當眾展示,看那陶應小兒如何是好。”
想到楊宏涂脂抹粉的模樣,小袁三公終于笑出了聲,在場的袁術軍文武官員也是個個捧腹大笑,楊宏則又乘機說道:“主公,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主公乃是名門之后,豈能斬使毀書讓世人詬病?依在下之見,主公不如將計就計,放這使者回去,再做書答復陶應小兒,就說替微臣謝他禮物,他如果有膽決戰,就揮師來攻這高皇山大營,若他不能,那就早早放下武器向主公投降,茍全活命,以免將來曹操、呂布、劉備和袁紹攻他后路,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楊長史妙計,主公可采納之!”周瑜第一個大叫,那邊橋蕤、紀靈和金玄等人也紛紛附和,慫恿小袁三公采納楊宏的妙計。而小袁三公被楊長史的小丑表演這么一折騰,怒氣也早消了,又聽楊宏和眾將言之有理,便點頭說道:“甚好,就如此辦。”
于是乎。在忠臣楊宏楊長史的巧妙勸說下,小袁三公終于躲開了陶副主任的下作激將計,繼續決意堅不出戰,同時還故意善待使者反過頭去氣陶副主任,而當那個注定要讓陶副主任浪費安家費的使者帶回小袁三公的答復后。陶副主任也徹底的束手無策了。同時咱們的楊宏楊長史也憑借這次巧妙勸諫,徹底扭轉了他在袁術軍忠臣良將心目中的形象,就連一向憎惡楊長史的大將橋蕤,在散帳時也破天荒的和楊宏打了一個招呼,行了一個拱手禮。
讓袁術軍忠臣良們對楊長史刮目相看的還在后面,第二天,楊長史又當眾向小袁三公提了兩個好建議。一是請小袁三公派遣橋蕤率一軍分兵駐扎高皇山東面四里外的黃山,在那里也修一座堅固營寨,與主營互成犄角,如此一來,徐州軍隊無論攻打那一座大營。另一營都可出兵襲取背后,前后夾擊之,而徐州軍隊一旦分兵同時攻打兩座大營,也立即暴露了徐州軍隊兵力不足的弱點,發揮出袁術軍兵力眾多的優勢,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還別說,楊長史的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足智多謀如周瑜都大為贊賞。正為十來萬人擁擠在高皇山一個營盤里帶來的各種問題困擾的小袁三公更是大喜,立即采納了楊長史的建議,決定讓橋蕤率軍三萬去黃山立營,與主營互成犄角。不過楊長史提出的第二個建議,就讓小袁三公大皺眉頭了——因為楊長史建議,讓小袁三公派遣使者去和死對頭曹操曹老大聯系。尋求與曹老大結盟抗陶。
“曹操與吾不共戴天,吾遣使與他聯絡。他豈能答應?”小袁三公皺眉問道:“再說了,曹操正與呂布匹夫交戰,又如何分兵來攻徐州?”
“請主公放心,微臣認為,曹賊一定會答應!”楊長史斬釘截鐵的答道:“曹賊最恨陶應奸賊,也對陶應奸賊的突然崛起警惕萬分,主公去尋求與他結盟,他必答應。而且以呂布匹夫反復無常的性格,曹賊一旦出兵徐州,陶應南北告急,呂布必然乘機出兵徐州,佯做救援,實則混水摸魚,讓陶應小兒更加首尾難顧!”
說到這,楊長史又更加斬釘截鐵的說道:“還有同樣痛恨陶應小兒的劉備奸賊,劉備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僅是因為他的實力不足,無法動搖陶應小兒根基,若曹賊出兵徐州,劉備必然趁火打劫,同樣殺入徐州!屆時四路人馬圍攻徐州五郡,陶應小兒就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注定是無法招架,淮陰前恥,相縣之仇,主公也可一戰雪之!”
“岳父,楊長史此計大妙啊!”周瑜迫不及待的出列,抱拳向小袁三公奏道:“曹賊乃世之奸賊,與主公只是戰場之仇,與徐州陶氏卻是殺父之恨,還深恨陶應支援呂布占據兗州三郡,主公向他求盟,他必然掂得出輕重緩急,也必然答應與主公結盟!只要曹賊一出手,劉備與呂布兩個奸賊也定然趁火打劫,讓陶應小兒更加首尾難顧!”
“主公,仲明先生所言極是,此計大妙,請主公采納!”橋蕤、紀靈和金尚等袁氏忠臣紛紛開口,大力贊同楊長史的妙計。
“那……,就試一試吧。”小袁三公終于動心,拍板道:“就依仲明之計,立即遣使兗州,去與曹賊聯絡。”
袁術軍眾忠臣大喜過望,紛紛大贊主公英明,對楊長史接下來的滔天馬屁也不再有半點反感。而到了散帳后,楊長史走出中軍大帳時,也又一次主動走到了周瑜旁邊,低聲笑道:“公瑾,想不到今天我們的意見竟然能夠一致,可真是難得啊。”
“確實難得。”周瑜點頭,又向楊長史拱手行禮,誠懇的說道:“仲明先生,周瑜年幼輕狂,此前對先生多有冒犯,得罪之處,還望先生海涵。也請先生放心,只要大家齊心協力破敵,周瑜對天發誓,今后也絕不會再有此之事。”
“公瑾言重了,都是為主公效力,些許爭執。算得了什么?”楊長史破天荒的沒有計較周瑜以前的過錯,還由衷的感嘆道:“只可惜伯符將軍已經不在了,不然的話,區區一個陶應小兒,那用得著費這么多手腳?”
聽到楊長史這話。一旁不敢過于靠近周瑜的程普和黃蓋都是驚訝萬分,周瑜眼中也閃過一絲光芒,忙壓低聲音說道:“先生請慎言,孫策乃淮南反賊,若是讓主公聽到先生的這番言語。怕是對先生不利。”
“難道吾有說錯嗎?”楊長史低聲答道:“陶應小兒所仰仗者,不過是將猛兵精,若伯符將軍還在,區區一個許褚莽漢,那是伯符的對手?若孫堅老將軍的那些百戰精兵還在,我軍又何懼與他陶應小兒正面對敵?”
楊長史這番話說得周瑜、程普和黃蓋都要流眼淚了,一起心說楊大人你這話太對了。如果勇冠三軍的伯符還在,區區一個許褚算得了什么?如果老主公麾下那些百戰精兵還在,在這個不太適合偽君子軍作戰的睢水戰場上,我們保管可以把陶應小兒打得滿地找牙!只可惜,唉!
感動都感動。做為‘出賣’了孫策換取榮華富貴的卑鄙小人周瑜,還是得說一些面子話,沉下臉說道:“仲明先生此話何意?難道是在責備在下揭發孫策逆賊的反叛罪行?況且當初主公給孫策逆賊定罪時,先生好象也沒少落井下石吧?”
“當時孫策將軍已經沒了,我就是為他說一萬句好話,又有何用?”楊長史一句話把周瑜問得啞口無言。然后楊長史又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公瑾,你還年輕。見識還少,我知道你很反感我對主公的阿諛奉承,可是當年如果沒有我在主公面前阿諛奉承,主公又怎么會撤了久攻廬江不下的心腹大將陳紀?又怎么會讓并非嫡系的孫策將軍去領兵攻打廬江?”
周瑜身體震了一震,猛然想起了楊宏對孫策做的一件好事,那就是當年陳紀久攻廬江不下時。是楊宏在袁術面前落井下石,大罵陳紀無能。又大力贊同了袁術讓孫策代替陳紀領兵的選擇,然后孫策也借著此戰一戰成名,得到了袁術的賞識與單獨領兵的機會。
“公瑾,我送你一句話。”楊宏察言觀色,又乘機說道:“有的人,拍馬屁是為了升官發財,有的人,拍馬屁是為了做事,你還年輕,記住了這句話,將來定會受用無窮。”
說完了,楊長史再不言語,背著手徑直回自己的寢帳去了,旁邊等了許久的程普和黃蓋則湊了上來,問周瑜和楊宏究竟低聲說了一些什么,周瑜許久不語,半晌才嘆了一句,“或許,我真的看錯仲明先生了,還恩將仇報想設計害他,希望仲明先生能夠不計前嫌吧。”
咱們的楊長史當然是一位不計前嫌的道德君子,又過了兩日,當黃山偏師營地的工事修建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當天下午,楊長史忽然又派人來請周瑜到他的寢帳議事,對楊長史印象已經徹底改觀的周瑜當然沒有拒絕,馬上就單獨來到了楊長史的小帳,卻見楊長史正坐在前帳的書案旁署理軍中公文,周瑜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行禮,恭敬的叫了一聲仲明先生。
“公瑾來了,請坐。”楊長史頭也不抬的奮筆疾書,一邊鞠躬盡瘁的忙碌著公務,一邊吩咐道:“給公瑾將軍上茶,然后都出去,把帳簾放下,我有軍機大事要與公瑾將軍密談,不管什么人來都不見。”
帳中仆人答應,給周瑜煮了一盅茶,然后就退了出去,放下帳簾讓周瑜和楊長史密談,周瑜既是好奇,又不敢打斷楊長史的工作,只是耐心等候,但還好,楊長史手中的這道公文很快擬好,放下毛筆后,楊長史抬頭向周瑜笑道:“讓公瑾將軍久等了,這道公文是主公交代的急事,不敢耽擱,失禮之處,還請公瑾將軍海涵。”
“在下不敢。”周瑜謙虛答應,又好奇問道:“不知仲明先生召瑜前來,有何指教?”
“有一件大事,必須要與公瑾將軍你商量。”楊長史說道:“我軍糧草雖然還夠一月之用,但為了長久計,我打算未雨綢繆請主公下文壽春,讓留守壽春的袁將軍和閻象薄速辦一批糧草北上。送來軍前聽用。”
“仲明先生未雨綢繆,思慮萬全,在下欽佩。”周瑜很是高興,主動說道:“若先生不棄,在下愿與先生共同進言。勸說主公采納先生妙計。”
楊長史點頭,又道:“還有一事,為了防止陶應小兒切斷我軍糧道,我打算請主公從氵過水至蒙城,再從蒙城運糧至軍前。如此一來,既可以節約民工路途消耗,又可以確保糧草安全,不知公瑾以為如何?”
“仲明先生妙計,正與晚輩不謀相合。”周瑜還是歡喜,也很驚奇楊宏竟然也有這樣的戰術目光。
“公瑾,聽我說完。”楊宏又說道:“蒙城至竹邑也有近百里道路。為防萬一,我軍必須派遣一員得力大將去押糧,我打算舉薦黃蓋老將軍擔此重任——我此舉全是為了主公,公瑾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的用意,懷疑我是想分散你的羽翼。”
“瑜不敢。不敢。”周瑜連說不敢,然后周瑜猛的回過神來,趕緊說道:“仲明先生誤會了,黃蓋將軍怎么會是瑜的羽翼?瑜與他實際上沒有多少交情啊。”
“公瑾,你休瞞我。”楊宏的表情忽然嚴肅,沉聲說道:“公瑾。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程普和黃蓋都始終對孫氏忠心耿耿,你讓他們戴罪立功,也不過是想保住這兩員孫氏老將。給已經過世的孫老將軍和孫策將軍一個交代。”
周瑜的臉色變了,楊宏卻又說道:“還有,公瑾你保住程普與黃蓋,更重要的目的是找幫手——幫你利用主公的兵馬,為你的好友孫策孫伯符報仇雪恨!”
周瑜跳了起來,雙手緊攥拳頭。腦海里一片混亂,不知如何回答楊宏的話。咱們的楊大人則看了周瑜一眼。淡淡說道:“怎么?想殺我滅口?這里是主公的大營,殺了我,你跑得掉么?”
周瑜臉色蒼白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強笑著說道:“仲明先生,你此話何意?在下怎么聽不懂?”
“沒有人比你更懂我這話什么意思。”楊宏雙手插入袖子,平靜而又清晰的說道:“公瑾,其實早在你出賣孫策逆賊那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你是打算借主公的手,為孫策報仇,你娶主公的女兒,也是為了取得主公的信任,方便你借主公的手為孫策報仇,你一直對孫策忠心耿耿,你的內心也看不上主公——可是你知道,我既然已經看穿你的用意,為什么又不揭穿你呢?”
“為什么?”周瑜脫口問道。
“因為你雖然是為了給孫策報仇,但也是在幫我家主公開疆拓土。”楊宏平靜說道:“徐州五郡乃富庶繁華之地,錢糧豐足,主公若能獲得徐州,對主公的王圖霸業大有益足,所以我故意沒有揭穿你,也是想借你的手,幫主公開疆拓土,幫主公取得徐州。”
周瑜徹底呆住了,許久后,周瑜才沙啞著嗓子說道:“仲明先生,在下真意既然已被你識破,還望先生繼續為在下保密,他日伯符大仇得報,在下定然重謝先生。”
“我不要你重謝。”楊宏飛快說道:“我只要你稍微顧忌一下淮南蒼生,公瑾,你可知道,因為主公中了你的借刀殺人之計,與陶應和劉繇兩線開戰,淮南田畝已經三稅一,如果這場仗再打兩個月,主公就得把賦稅到二稅一!二稅一啊!公瑾,為了你的個人私仇,你對得起因為你忍饑挨餓的淮南百姓?對得起因為你拋頭顱灑熱血的淮南將士么?對得起主公么?”
面對楊宏的誅心之言,周瑜流下了眼淚,哽咽說道:“我是對不起主公,也對不起淮南的將士和百姓,可我只要能為了伯符報仇,已經什么都顧不上了,也請仲明先生大發慈悲,不要在主公面前揭穿于我。”
“是否揭穿你,容我細細考慮。”楊宏和顏悅色的說道:“公瑾,我現在只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讓主公在此地與陶應小兒緩守堅戰,犧牲淮南的將士,耗費主公的錢糧,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拖住陶應小兒的主力,讓其他的諸侯乘虛襲取陶應小兒的后方!可你想過沒有,我軍與陶應小兒打得兩敗俱傷后,沒有余力再襲取徐州五郡,豈不是讓其他諸侯白白的坐收漁利?到了那時候,主公責問于你,你又如之奈何?”
“這點我也想過。”周瑜哭出了聲音,抽泣道:“只要能殺了陶應小兒,為伯符報了血海深仇,屆時主公責問,我便橫劍自刎,向主公謝罪。”
楊宏大人終于笑了,笑道:“公瑾放心,我想不用你自己了結,會有人幫你。”
“何人助我?”周瑜抹著眼淚驚訝問道。
“朕來助你————!”
楊長史的后帳之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憤怒到了極點的熟悉怒吼聲,緊接著,一隊衛士簇擁著滿臉鐵青的小袁三公沖了出來。看了一眼張口結舌的美周郎,小袁三公怒極反笑,獰笑說道:“好啊,如果不是楊長史堅決請朕來看一出好戲,朕還不知道,朕的女婿還是這樣的好人!”
周瑜天旋地轉,下意識的扭頭去看了一眼楊長史,見楊長史臉上露出了往日的諂媚笑容,幾個疑問也迅速閃過美周郎的腦海,為什么楊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能從相縣戰場逃回來?為什么楊宏要比同樣從相縣逃回來的陳禁晚回來兩天?為什么往日里只會拍馬屁的楊宏會忽然變得精通權謀軍事?為什么只會落井下石和讒言中傷的楊宏,能夠布置一個如此精巧的局,誘自己主動說出真相?
想到這里,美周郎什么都明白了,也一字一句的嘶啞罵道:“陶應,小兒,汝這天下第一的奸賊!”
罵完了,本就有傷在身的美周郎口中噴出鮮血,人也仰天摔倒,楊宏趕緊上前來試美周郎的呼吸,轉向小袁三公說道:“主公,這個奸賊昏過去了!”
“拖出去,亂刀分尸!”被象猴一樣耍了半年多的小袁三公瘋狂嘶吼,“尸體扔進山里喂狼!喂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