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把沮鵠押到陶副主任面前時,邯鄲的戰事已然進入了收宮階段,邯鄲南北四門都已經被徐州軍隊突破,士氣高昂的徐州將士一邊剿滅殘敵,一邊奪占保護城內的糧倉、武庫和官衙等重要設施,勝局已定,陳應和王楷等徐州文官都已經未雨綢繆的在安排書辦書寫安民榜文,只等戰事停歇,便可將榜文貼滿城內街道,迅速安定民心穩定局勢。
也是鑒于此情,已經不用擔心戰事的陶副主任立即就接見了沮鵠,還看在沮鵠老爸沮授的為人品質面子上,親手為名氣才干遠不如其父沮授的沮鵠松了綁,好言安慰,又聞得沮鵠表態愿降,陶副主任又立即大做空頭人情,笑道:“子輔將軍愿意棄暗投明,應真是求之不得,這樣吧,既然岳丈大人曾表將軍之父公與先生為奮威將軍,那我今日也封將軍為奮威將軍,繼承父銜,再加檀臺亭侯,他日將軍再有功勛,再予封賞。”
“謝……,主公。”沮鵠回答得有些勉強,對陶副主任的稱呼猶豫了一下才喊出了口,然后沮鵠可能也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妥,忙向陶副主任雙膝跪下,叩首說道:“罪人沮鵠蒙主公不殺之恩,無以為報,他日定當肝腦涂地,以報主公今日之恩。”
“好,好,沮將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陶副主任滿面微笑的再次親自攙起了沮鵠,又問道:“子輔將軍熟知敵情,今我軍已破邯鄲,切斷了袁譚與冀州北部的聯系,袁譚的鄴城隊伍已成孤軍,不知以子輔將軍之見,袁譚匹夫可會放棄鄴城向外突圍?”
“這……。”沮鵠又猶豫了一下,然后才說道:“或許會突圍吧,也或許不會突圍,……袁譚前日曾有書信與我,令我堅守邯鄲,等待幽州援軍南下,袁譚寄望于蔣奇、牽嘉救援,即便邯鄲城破,或許也不會突圍。”
說這話的時候,沮鵠心里只是后悔自己沒把袁譚前天送來的書信命令燒掉,很可能會落徐州軍隊手中,逼得自己不得不說實話,期間陶副主任也在微笑著注視沮鵠,直到沮鵠答完,陶副主任才又笑道:“算了,袁譚突不突圍無所謂,反正我在鄴城還有五萬主力,他這時候敢突圍,正好給我把他前后包夾的機會。子輔將軍辛苦了,先去休息,改日我再設宴為你接風,來人,速將子輔將軍請到我軍營地,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左右衛士答應,早有人過來邀請沮鵠離開此地,到徐州軍隊營地內休息,沮鵠拜謝而去。而沮鵠前腳剛走,荀諶后腳就湊到了陶副主任的面前,低聲說道:“主公,沮授與沮鵠父子忠于袁氏,今日投降只是因為勢急,不得不投降保命,況且沮鵠還干過先歸降袁尚又突然叛回袁譚陣營的事,這次怕是想要故技重施,先投降我軍保住性命,然后伺機逃回袁譚軍中,主公萬不可輕信。”
“友若先生不必擔心,我看得出來,沮子輔將軍是一位重情重義之人,忠貞不二,可委大任。”陶副主任這次并不認同荀諶的判斷,還自信的說道:“況且我以恩義待他沮鵠,就算他心存異心,也會改變!對了,這事就交給友若先生你了,這幾日友若先生務必常去與沮鵠親近,以安其心,他如果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直接報我。”
“諾。”荀諶無可奈何的答應,心里則著實不明白陶副主任為什么如此重視才具能力都遠不如其父的沮鵠。
事還沒完,陶副主任又忽然轉向了賈老毒物,微笑問道:“文和先生,依你之見,沮子輔如何?”
“人中珠玉,可堪大用。”賈老毒物的回答讓荀諶又掉了一次眼鏡,然后賈老毒物又微笑說道:“主公的下一件大事,便可委派予沮鵠辦理。”
言罷,賈老毒物與陶副主任一起微笑,荀諶卻是心中有氣,暗道:“這一大一小兩個奸賊是吃錯藥了?象沮鵠這樣的人明顯就不可能真心歸順,竟然還敢說什么可堪大用?真要是大用這個沮鵠,你們就等著哭吧!”
不管沮鵠是否真心歸順,總之抓住護城河結冰可過的機會迅速拿下了邯鄲城后,原本對徐州軍不利的戰略形勢,又一下子被陶副主任給扭轉了過來,在蔣奇、牽嘉的幽州援軍還有十來天才能抵達邯鄲戰場的情況下,迅速拿下了邯鄲城池,徐州軍隊不僅贏得了寶貴的休息時間,還在鄴城以北贏得了一個立足地,更切斷了鄴城與冀州腹地的直接聯系,使袁譚軍再也無法獲得來自冀州腹地的糧草補給。
考慮到方便交戰,拿下了邯鄲城后,陶副主任只是派出了三千軍隊進駐邯鄲城,主力仍然屯駐城外,當道立營切斷冀州軍的南北聯系,陶副主任本人也沒有進城駐扎,仍然是住在軍營里與士兵同甘共苦。同時讓陶副主任暗暗歡喜的是,得知了邯鄲失守的消息后,袁譚仍然把希望賭在了幽州援軍的身上,仍然沒有突圍離開鄴城大本營,還有雪停之后連日晴朗,東風漸起,魚陟負冰,土地已然不是那么冰冷堅硬。
還有讓陶副主任滿意的事,拿下了邯鄲后,周邊的武安和易陽二縣不僅主動來降,還出現了附近百姓簞食壺漿恭迎王師的民心所向現象,陶副主任抽空接見了幾名當地百姓代表,當地百姓都說袁譚、袁尚兄弟重斂于民,民眾不堪重負,故而期盼陶副主任能夠盡早平定冀州,結束冀州叛亂,當世第一偽君子陶副主任一咬牙一跺腳,決定對所有新附冀州郡縣免除賦稅一年,與民休息,百姓感激不盡,對陶副主任再三跪拜叩謝,全然不知陶副主任是準備把豬養肥再殺。
順便說一句,可能是考慮老沮家是冀州大族,為了收買人心,也有可能是真心欣賞沮鵠的才干,為了讓沮鵠真心為己所用,在此期間,陶副主任確實很花了一些力氣厚待沮鵠,不僅允許沮鵠在剛歸順的情況下就在營中自由行動,還對沮鵠是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找到借口就賞賜金銀珠寶,款待之豐厚甚至超過了當年的趙云、魏延和徐晃等將。一天夜里宴罷時,碰到乍暖返寒氣溫有所下降,見沮鵠身上的衣服單薄,陶副主任還親自解下了自己穿著的錦袍披到沮鵠身上,把沮鵠感動得是眼淚汪汪。
對此,徐州眾將當然都有些不滿,但又因為知道陶副主任素來看人極準的緣故,倒也沒有什么怨言怪話,惟有楊長史是火冒三丈,不止一次在背后責罵陶副主任是瞎了眼睛,對守邯鄲城連一天都守不了的沮鵠如此重視,白白浪費錢糧賞賜不說,還害得自己沒有機會抄沮鵠的家。陶副主任對楊長史的不滿也有所惡聞,但根本不加理會,還專門命令楊長史去城中買得兩名美女,送入沮鵠帳中侍侯。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沮鵠將軍在經過初始的不適應階段后,也開始了向陶副主任表示忠心,主動寫信給自己的舊部、襄國城守將蘇邸,勸其率眾來降,又努力建立與徐州眾將的親密聯系,有時間就在徐州營中轉悠,拜訪徐州各營守將,結果讓不少徐州將領跟著沾光,在陶副主任邀請沮鵠赴宴時一同受邀,享受軍營里難得的美味佳肴,所以陶副主任總體來說對沮鵠十分滿意,對沮鵠的信任也日益增加。
當然了,陶副主任如果知道沮鵠的真正心思,一定會大罵自己的好心全都喂了驢肝肺,因為沮鵠不僅依舊對袁家父子忠心耿耿,而且沮鵠還從父親沮授口中,知道一個沮授在生前根本不敢向大袁三公提出的懷疑——當年烏巢偷襲戰的懷疑!所以從一開始,沮鵠就壓根沒有想過真心歸順陶副主任,不僅日日夜夜都在盼望著重回袁氏麾下,還存著另一個危險的打算,或許可以要陶副主任小命的打算…………
盡管有些漫長,但是沮鵠重回袁氏麾下的機會終于還是來了,邯鄲大戰結束十二天后,幽州刺史的蔣奇援軍主力,和代郡援軍牽嘉隊伍,終于還是會師于巨鹿郡平鄉縣境內,連同冀州北部一些郡縣派出的袁家援軍,合兵約四萬,在袁軍大將蔣奇的指揮下穩步南下,穩扎穩打的向著邯鄲推進而來,并于二月初三這天抵達邯鄲戰場,在徐州軍大營的北面二十里外扎下大營,準備與徐州軍隊決戰。
在徐州營內聞得這一消息,沮鵠心中頓時大喜,趕緊趕往大帳去拜見陶副主任,誰知人才剛走到半路,陶副主任的衛士就已經先攔住了沮鵠,道:“沮將軍,主公差小人前來相請,請你到他的寢帳談話。”
“寢帳?”沮鵠一楞,忙問道:“主公不在中軍大帳?”
“主公不在大帳。”衛士搖頭,答道:“主公原本是在中軍大帳理事,得知幽州軍抵達后,主公就點名傳你到寢帳談話。”
“哦,那請帶路吧。”沮鵠又楞一下這才回答,心里則樂開了花,暗道:“難怪陶應奸賊這半個月來如此善待于我,原來是早存了叵測居心,也好,正好讓我將計就計!哈,陶賊在寢帳見我,讓我知道他的寢帳位置,也是他命合當休了!”
暗暗歡喜著,沮鵠被衛士一路領進了徐州軍大營戒備最為森嚴的中軍核心地帶,又徑直領到了陶副主任每天晚上和女秘書郭嬛做體育運動的寢帳內,進帳一看,見陶副主任果然大白天的坐在寢帳里看書,旁邊只有馬忠侍侯,沮鵠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說道:“末將沮鵠,奉命拜見主公,主公金安。”
“子輔來了,快請坐,快請坐。”陶副主任很是親熱的招呼了沮鵠坐下,然后命人放下了寢帳門簾,這才微笑問道:“子輔,在我軍中住了半個多月,可還習慣?”
“習慣。”沮鵠點頭,又道:“多謝主公厚賜,鵠在主公軍中住得十分習慣,還十分舒適,主公大恩,末將即便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萬一。”
“言過了,子輔言過了。”陶副主任哈哈一笑,又突然問道:“子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叔父沮宗公一家,好象是住在廣平縣的雞澤亭吧?廣平離此不遠,子輔為何不派人去接他們來邯鄲暫住,在我軍保護下暫避戰火?”
“不瞞主公,鵠之前就有過這樣的打算。”沮鵠垂首答道:“但是叔父他難舍故土,不肯離開,所以鵠也無可奈何。”
“啊?原來是沮宗公不肯離開故鄉?”陶副主任一拍大腿,懊惱道:“我應該早問子輔此事的,早知道是這個原因,數日前,我就不該派人去迎接沮宗公一家來邯鄲躲避戰火的。”
“主公派人去了廣平?”沮鵠心中一凜。
陶副主任苦笑點頭,然后又安慰道:“不過將軍可以放心,我派去的都是精干細作,如果沮宗公一家實在不愿離開故土,我軍細作也絕對不會為難和‘傷害’他們。”
陶副主任有意無意的把‘傷害’兩個字說得較重,沮鵠心中暗驚,卻又不敢發作,只是強笑點頭。陶副主任則又笑道:“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子輔,子輔你的父親陣亡在許昌,他的陵寢也是在許昌,我已經派人送信,命許昌對令尊的陵寢嚴加保護,按諸侯之禮重新修繕,等到冀州戰事平息,子輔你就可以回去拜祭了。”
“果然奸賊,竟然拿我父親的陵寢和叔父一家威脅于我,還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娓娓動聽!”沮鵠心中暗罵,臉上卻不敢流露怒色,只是趕緊離席下拜叩首,感激涕零道:“主公為末將考慮得如此周全,雨露恩澤,末將粉身難報!”
陶副主任這次終于沒有親自攙扶沮鵠了,還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沮鵠聽封,我現在封你為幽州刺史,方城侯,食邑三百戶!”
“啊?!”沮鵠大吃一驚,忙說道:“主公如此厚賜,末將萬不敢領受啊!”
“別急。”陶副主任慢條斯理的說道:“子輔,我這次的封賞,必須要等你替我做成一件事后,才能生效,做好了這件事后,你也有資格承受這樣的封賞了!”
“主公但有吩咐,只管直接交代就是了,鵠雖赴湯蹈火,也要為主公結草銜環!”沮鵠趕緊抱拳答應,心里則既是激動又是期待,因為按照這個勢頭…………
“我要你去蔣奇軍中詐降!”果不其然,圖窮匕見的陶副主任果然交代道:“我要你帶二十幾個冀州舊部去蔣奇營中,就說你是被迫投降于我,不得已而降陶,我對你是既不信任,也毫無半點恩賜,所以你逮到機會回蔣奇軍中,重返舊主麾下效力,騙得蔣奇信任,把你留在幽州軍中聽用,你敢不敢去?”
“末將有何不敢?!”沮鵠大聲答道:“請主公放心,末將之父與蔣奇乃是多年同僚,且交情深厚,末將與那蔣奇也十分熟識,去那蔣奇軍中詐降,蔣奇定然相信!”
“我當然知道將軍之父與蔣奇交情深厚,否則也不會請子輔將軍去冒這個險。”陶副主任哈哈一笑,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蔣奇的幽州兵馬遠來疲憊,我軍以逸待勞,我準備明天上午就點起兵馬到蔣奇營外搦戰,蔣奇出,我軍與之決戰,蔣奇不出,我軍就乘其立營未穩,全力強攻!屆時,為了減少我軍將士的傷亡,也為了一戰擊破蔣奇,有些事就要麻煩將軍了。”
“請主公吩咐!末將赴湯蹈火!”沮鵠回答得熱血沸騰。
陶副主任向旁邊的馬忠一努嘴,馬忠立即拿出了一個長木匣,陶副主任指著木匣說道:“木匣里,有一柄匕首和一支羽箭,都帶有劇毒,中者立斃!蔣奇與將軍之父親近,到了戰時很可能會把將軍帶到身邊,將軍若有機會,就一匕首或者一箭結果蔣奇,如果蔣奇讓將軍留守大營,將軍就帶著我給你的二十幾個舊部,在大營里縱火,擾亂蔣奇軍心,助我破敵!事成之后,蔣奇之軍便是你之軍!蔣奇之職便是你之職!”
說到這,陶副主任又問道:“子輔,蔣義漢是你叔父,你可下得了這個手?”
“請主公放心,末將對蔣奇雖然尊為叔父,但公是公,私是私!”沮鵠磕頭說道:“鵠既以身為主公臣子,又蒙主公厚恩,豈能混淆公私,為私情而壞主公國事?末將愿破指為誓,定取那蔣奇首級回來,獻與主公!”
說罷,沮鵠還真的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拇指,手上唇上一起鮮血淋漓,歃血明誓,陶副主任大喜,趕緊離席向沮鵠拱手道:“既如此,就一切拜托將軍了,若我軍能大破蔣奇的幽州主力,河北戰事,至少可以提前一年結束,生靈少受涂炭,百姓少受殃及,皆將軍之功!”
帶著陶副主任的卑鄙毒刀和陰險毒箭,也帶著陶副主任重金收買來的二十幾名袁譚軍俘虜,沮鵠將軍在陶副主任的親自送別下,離開了徐州大營潛往蔣奇大營詐降,臨別時,陶副主任又有意無意的提起了沮鵠將軍的叔父全家和沮授陵寢,沮鵠心知陶副主任是故意威脅,恨不得用毒刀一刀捅死陶副主任和用毒箭一箭刺死陶副主任之余,沮鵠也在心里說道:“陶應奸賊!等著吧,我這次,一定要給你一個驚喜!大大的驚喜!”
荀諶是直到沮鵠離開了徐州大營才知道這件事,大驚之下,荀諶趕緊跑到中軍大帳拜見陶副主任時,卻見陶副主任和賈老毒物正在對著地圖低聲嘀咕著什么,荀諶匆忙間也不及行禮,上前就問道:“主公,聽說沮鵠帶著二十幾個士兵出營去了?可是真有此事?”
“有這件事。”陶副主任順口答道:“我讓他去蔣奇大營詐降,還給了他一把毒刀和一支毒箭,讓他明天在陣中設法暗殺蔣奇,助我軍一舉破敵。”
“啊?”荀諶差點沒暈過去,跺腳說道:“主公,你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犯這樣的糊涂?沮授父子那是什么人,袁家父子的鐵桿死黨,沮鵠怎么可能真心歸降我軍?你派他去詐降,不是給他機會重回袁氏帳下么?”
“不會吧?”陶副主任輕松的笑道:“我對沮鵠如此厚恩,他豈能以怨報德,忘恩負義?”
“主公,你是太糊……。”荀諶急得差點想罵陶副主任糊涂,又道:“臣下敢拿項上人頭擔保,那沮鵠到了蔣奇營中后,不僅會把事情原盤道處,還會……,還會……。”
“還會乘機慫恿蔣奇來連夜劫營。”陶副主任順口說道:“沮鵠這半個月來在我軍營中四處活動,早就把我軍營地的布防情況、明暗哨、眺望哨、暗營、鹿角攔馬、馬廊、糧草和武器囤積地摸得一清二楚,今天還干脆知道了我的寢帳所在,沮鵠如果不勸蔣奇來連夜劫營,那他這半個月不就白白在我軍大營里轉悠了?”
“主公你既然知道……。”
荀諶本來還想跺腳,但是腿剛抬到了一半,荀諶就一下子醒悟了過來,忙向微笑不止的陶副主任和賈老毒物拱手行禮,心悅誠服的說道:“主公與軍師深謀遠慮,半月前便已知今日之事,對我軍而言,沮鵠確實是人中珠玉,才堪大用,在下,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