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慘了!”看著眼前這無邊無垠,黃澄澄的一片,馬謖心中陡然間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哀。レ♠思♥路♣客レ這里是新野以北的湖陽縣,距離新野有八十余里。
湖陽縣是一個比新野還要小上一圈的小縣城,縣城的城墻低矮,不過千余戶人家居住在此,還都是那種歷經戰亂之后,流離失所的窮門小戶。因此大軍抵達這里的時候,湖陽縣令很明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事實上,像他這樣做的并不只是一個,昨天的平氏縣,還有陳到一路上所經過的鄧縣,也都是如此望風而降。
不費一兵一卒就克服諸縣,但是馬謖心中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一方面他很清楚,這只是曹cāo的戰略回避而已;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路走來的慘狀,讓他實在是沒有心情高興。自從新野往北,曾經肥沃的荊州、豫州的中原田地,如今卻已經是一片荒蕪,滿眼都是土黃之sè,仿佛置身黃土高原一般。
“怎么會都是黃sè的呢?”馬謖對此頗為不解,在這片廣袤的平原上,居然連一點綠sè都不見,放眼望去盡是黃土。經過詢問幸存的百姓,才知道因為去年受災過于嚴重,附近百姓家中的糧食,在洪水中幾乎盡數化為烏有,而遭遇大面積莊稼絕收的曹cāo,根本就無力組織起有效的賑濟。到最后饑餓至極的災民,不得已之下,只能挖掘草根、剝取樹皮來充饑。但凡是綠sè的東西。都被拿來充饑。
這樣做的后果。便是導致平原上連根草都看不到。放眼看去,都是令人觸目驚心的黃sè。雖然早先就對曹cāo治下災后的慘狀有所耳聞,但是當自己親眼看到一個個形如枯槁的百姓,看到這放眼皆黃土的平原時,就算是見慣了沙場征戰的馬謖,心中的震撼還是難以言語的。
湖陽縣并不是什么要隘大縣,原本就破舊低矮的城墻,在連續的大雨中又受到了程度不輕的毀壞,不少地方都出現了坍塌。而或許是因為災后人丁稀落,或許是忙于處理災后事宜無暇顧及。又或是因為什么其他原因,反正直到現在,城池幾乎都沒有地道有效的修復。依靠這樣的城防,恐怕用來防范一些蟊賊。都略顯得有些不足。用它們來防范大軍,更是沒有半點可能xìng。
行軍作戰,講求天時、地利、人和,曹cāo是用兵大家,更是jīng明之人,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愿意在湖陽縣這種小地方和關羽展開決戰,因此選擇了暫時的退讓。馬謖正在感慨,就在這時背后一陣腳步聲傳來。回頭看去卻見來人正是關平。
“軍師,父親請您前去,有重要軍情相商!”關平急匆匆地開口道。
“哦,知道了!”馬謖也沒太當回事,直接返回大帳。帥帳以擺放在桌案上地沙盤為中心,十數人緊緊圍成一團。不過稍微出乎馬謖的意料,所有的人都是在議論紛紛,而且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二將軍,您有事找我?”馬謖走上前,先和關羽打了個招呼。后者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個回應。拿起桌上的一封信,遞給馬謖道:“幼常啊,你先看看這個!”
馬謖有些納悶地接過來一看,饒是他一向淡定,看了這封信之后也不禁大感意外。這封信不是其他人寫的。而是昔rì荊州水師大都督蔡瑁的族弟,汝南太守蔡中。以及偏將軍蔡和寫給關羽的。信中蔡氏兄弟對自己當年背反出荊州表示悔不當初,并且兄弟二人在曹cāo麾下很不得志。如今關羽大軍北伐,他們二人自知不敵,愿意將汝南一郡獻上,以換取兄弟二人,乃至整個蔡氏宗族返回荊襄。
“蔡中蔡和什么時候來到汝南,汝南太守之前不是于禁嗎?”馬謖對此著實有些意外,自己這幾年都在江東忙活,沒有怎么關注荊州這邊的事,結果現在這倆人突然間蹦出來,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蔡中蔡和都是荊州人,他雖然談不上有多熟悉,但也還是相互認識的。
“那是去年的事了,早先荊州北遷進入汝南數萬的百姓,北遷之人和當地人多有沖突。因此曹cāo四年前就以蔡中為汝南郡丞,協助當時的汝南太守于禁安撫人心,后來于禁被我們在淮南活捉,蔡中就接任汝南太守。蔡和來汝南更早,前年大王以龐士連在淮河cāo練水師,曹cāo就以蔡和亦在北岸修筑水寨,打造水師與之相抗!”關平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一下情況。
“原來如此!”馬謖這才明白了這其中的事情。早在曹仁和周瑜為爭奪襄陽激戰的時候,曹cāo就把荊北不少百姓強行北遷至新野、汝南一帶。據聞這些百姓被強制作為屯田客,和汝南的原住民也是頗多沖突。在這樣的大前提下,曹cāo任命出身荊襄的蔡中為汝南郡丞,協助于禁安撫人心也是說得過去的。而且這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當時襄陽還在曹cāo手里。他就算是眼光再長遠,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一出,因此早期就設計暗算自己的可能xìng,基本上就可以排除了。
但是當時沒有設計,不代表現在沒有設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信,馬謖稍作沉吟,這才開口道:“于情而言,蔡中蔡和為保全自家xìng命和宗族而降,于理而言,蔡中蔡和為不受曹cāo重用而降,這兩方面來看,他們投降都說得通,但是……”
“但是什么?”關羽輕撫頷下的美髯,有些玩味地問道。
“但是我卻信不過他們!”馬謖老實答道,他的回答倒也是實話,因為他本來就是穿越人士的緣故,很多時候,因為先知的原因,對某些人始終是懷有先人為主的印象。便如對于這蔡氏兄弟這種有過背叛的前科的人。只要一提到他們二人。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懷有一種就連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戒備心理。這兩人在羅灌水的《三國演義》里可是詐降過的,自己對此很是在意。
關羽還沒說話,一旁的李嚴已經開口道:“幼常此話雖有道理,但是眼下蔡氏兄弟若是真的有心來頭,我等若是不予理睬,豈不是坐失良機?”
相比較馬謖的淡定,對于蔡氏兄弟的相投,李嚴倒是顯得頗為熱切。雖然近年來在劉備麾下頗為得勢,但是一直以來都只在南方聽用。現在南方已定,能夠建功立業的機會已經寥寥無幾。所以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夠在這次北伐之中建立功勛。聽他這一說,關羽也是頗為心動,一時間不禁有些躊躇不決。
看關羽這個樣子,馬謖也知道他很動心了。但是自己可不愿意讓他用大軍去冒這個險。不過如何說服關羽,倒也是頗費思量,尤其是還有李嚴在一旁攛掇。
當下馬謖心念一轉,忽然有了主意,當即開口道:“關將軍,我們這里所有人之中,就屬您對曹cāo了解最深。依你之見,曹cāo此人算是如何?”
對于馬謖的這個問題,關羽有些意外,但現在自己北伐。最大的敵人就是曹cāo,因此馬謖談到曹cāo,并不能算是跑題了。
當下關羽稍一沉吟,還是開口道:“曹cāo此人雖然是國之逆賊,但論權術之狡詐,機謀之多變,堪稱當世無雙,實是名符其實的一代jiān雄!”
關羽雖然視曹cāo為平生最大的敵人,但以他的身份,眾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會因為個人的好惡而胡亂做出評價。聽他這么一說,馬謖也是點頭道:“二將軍所言極是,曹cāo之jiān詐,用人御人之術,可謂是當世無雙。試問。如此這般jiān詐的曹cāo,以區區蔡中蔡和只能。想要在他面前弄鬼,曹cāo真的會毫無覺察嗎?”
頓了一頓,馬謖又道:“汝南乃是豫州大邑,許昌的門戶。一旦我們不費吹灰之力攻下汝南,那么和許昌之間就只隔著一條區區穎水了。而以我軍的水師之力,一旦占據汝南,那么這條穎水簡直就是形同虛設,任憑我軍來去自如。像汝南這么重要的一個關口,必然是要派遣得力大將駐守的,曹cāo就算是為了安撫人心,又怎么會完全交給蔡氏兄弟這樣的草包來打理?”
馬謖并沒有直接分析蔡氏兄弟,而是從曹cāo的角度,覺察出來了這件事情其中的不合理之處。關羽聽得有道理,也不禁是連連點頭。拿起信再看了一遍,忽然也是一拍桌子道:“果然有詐,蔡中蔡和說他們不受重用。可是眼下蔡中官拜太守,蔡和也是偏將軍,想這二人當rì在荊州之時,不過為軍中一校尉而已。如此這般升遷,已經是極為快速了,居然還說不受重用,分明是在有意作假了。”
關羽也不是凡人,經馬謖這么一提醒,頓時就發現了這其中的不對勁。事實上對于馬謖來說,能夠在短時間之內,發現這其中的破綻固然不太容易,但是更難的卻是在于,如何說服關羽聽從自己的意見。
須知這位關二爺,xìng格素來是極為自傲,又不缺乏冒險jīng神,更要命的是一向輕慢士人。自己雖然和他的交情還不錯,但是想要說服他不要去冒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得不講究點說話的技巧。要不是自己和稀泥的功夫已經是爐火純青,恐怕還真的很難舉重若輕了。
先前諸葛亮和龐統就曾經說過,自己這一次的任務會很重,馬謖現在總算是體會到了。但是事關十萬大軍的生死,再重也要咬牙堅持。
“話雖如此,但是如此一來,若是對蔡氏兄弟不聞不問的話,豈不是白白可惜了一個機會?”聽馬謖這么一說,李嚴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話,多少是有些欠考慮了,但還是不愿意就此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聽了李嚴這話,馬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一條計劃很快地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雖然整體的脈絡還很粗糙,但是將計劃全部想了一遍之后,感覺只要稍微加以完善,還是可以做到萬無一失的。他心中有事,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幻不定,關羽對他頗為熟悉,當下也是開口問道:“怎么,幼常是不是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