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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日,陳新早早起床,打算今日去回拜屬下,走出門外聽到東邊有火炮射擊聲,想想后回屋取了腰牌,又讓海狗子帶些禮物,帶著親兵騎馬往雕窩山方向過去。
他們很快到了一道關卡,那里有一個小型的石頭望樓,有幾名哨兵執勤,陳新等人取了腰牌,哨兵一一檢查后行禮讓他們通過,再走過一段后,是一道長長的圍墻,門口又有哨兵,再次檢查后,陳新終于進入了這個武器試驗場。
這里是文登營所有新武器試驗地,由威海駐扎的一個局派兵警戒,里面的靶場放著六門火炮,唐坤帶著幾個助手正在那里忙活,他們都身穿便裝,似乎馬上要開始下一輪測試。
陳新到了近前下馬,那唐坤一看是陳新來了,趕緊過來見禮。
陳新也客氣的跟他們拜年,讓唐坤給他一一介紹其他工匠,海狗子一一送上陳新的禮物,雖然都是些小東西,那些工匠卻個個興高采烈,他們從來沒想過上官能給自己拜年。
“各位怎地不在家中休息,才初二就來趕工?”
“回大人,小人在威海無甚親友,年前也休息了幾日,已是夠了,這銅炮催得急,小人便來趕工,好讓他能早些做出來。”
陳新才想起唐坤是澳門來的,自然是沒有親友,當下又與其他幾人一一交談幾句,他們現在都在火器研究室,除了唐坤外。其他幾人原來也是做火器的工匠,在劉民有原來的識字班呆過。現在由唐坤帶領著做輕型銅炮。
這些工匠在威海非常吃香,他們這里沒有什么縉紳,工匠能識字,工資也高,是那些新到流民最想攀附的對象,只要一入工坊。就有許多流民要來說親,所以唐坤雖然來得不久,竟然也已經有一妻一妾。除了三十兩的固定年薪,還有火炮的項目獎勵,另外還有帶徒弟的師傅工資。有時廠里貼出其他武器解決技術問題的懸賞,他在澳門畢竟見識更多,偶爾能掙到一筆,他對目前的生活頗為滿意,但后來孫元化又派來三個弗朗機人,也是澳門來的,雖然他們主要負責鐵質艦炮,但讓唐坤感覺到了壓力,所以他連春節都沒休息,帶著幾個組員一起來趕工。
寒暄之后。陳新便開始打量那門火炮,比紅夷炮小很多,身管很短,只有一米多一點,確實很輕便。行軍時兩匹馬拉,作戰時平地上兩三個人就能推動。
唐坤在一邊介紹道:“大人,這是四磅炮,打四磅的鐵彈,按咱們大明衡制是三斤(明制每斤折1.33磅),全重四百七十余斤。炮身長四尺,用青銅做成,銅八錫一,制模的時候,銅錢作坊的黃先生也來幫過忙。”
陳新先問了作戰性能,那唐坤頗有自信的道:“大人,這炮用棉布定裝彈,比火槍還打得快,只用炮手三四人,最少兩人亦可,若是炮手熟練,火槍打六發,這炮能打發,彈藥用鐵彈和散彈兩種,鐵彈三斤,用藥一斤半,三百步內能將盾車徹底打碎。用散彈時,最好在百步內使用,但一百五十步外仍能殺傷無甲敵兵。原來的銃規改在炮架上,如此瞄準時更為方便,若是快速射擊,可以用炮身上的簡易望山。”
“炮兵有沒有在試用?”
“炮兵有十個炮組,他們一直在輪流試用,按我們定的操炮手冊在空炮訓練。”
陳新聽了十分滿意,贊嘆道:“唐坤你做得不錯。”然后他對其他幾個工匠說道“大家也都不錯,這門炮做好了,以后還要做更大的炮,炮兵對我文登營來說,跟火槍一樣重要,必定要大大發展,以后各位就是咱們文登營的火炮功臣,職位收入都會有的,不會比那些文官、軍官差了。”
幾個炮手都聽得興高采烈,陳新接著道:“你們把武器做好了,也是一種勝利,以后本官還要給你們發勛章,就像那些戰兵勇士一樣。”
唐坤等工匠兩眼放光,唐坤雖然剛來不久,但知道文登營很重勛章,是一種榮譽象征,發放數量很少,去年的勤王之戰總共也只發了幾十枚,普通士兵一般是作戰紀念章,某次戰役表現最突出的隊伍可以獲得紀念臂章,縫在手臂上,比如灤州之役的第一部第二局最先阻斷建奴退路,全軍就只有他們有四城之戰的臂章,其他部隊便只有紀念章。這些東西都能佩戴在軍服上,隨時都讓百姓知道他們的功勛,所以許多士兵相親的時候都要戴在身上,能大大提高成功率。
陳新勉勵完,接著就對唐坤提意見道:“火炮本身這樣就不錯了,但你需要把其他配合的器材準備好,一是定裝彈藥,鐵彈散彈分別編號,你們讓炮兵估算一下,多少彈藥能擊潰一次進攻,或是需要停下散熱,以此為一個基數。二是彈藥車,不必裝很多彈藥,一個基數就好,但上面要能坐炮手,彈藥車掛在馬后,炮車再掛在彈藥車后,這樣只用兩匹馬就能快速轉移,到達陣地能馬上投入作戰,另外,這個彈藥車的車輪等等組件要和炮車通用,大小要基本一致,以便維護。”
唐坤連連點頭,讓助手拿過筆一一記下。陳新等他記完才問道:“何時能定型開始制炮?”
唐坤稍稍停了一下道:“只要保證制炮車的木匠和鐵匠,一月內就能開始大量制作。”
陳新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他打算給每個農兵隊配一門或兩門四磅炮,作為營級支援火力,戰兵那邊也同樣需要這種輕型火炮,以前的虎蹲炮雖然很輕,但每次設置陣地需要把支架用鐵釘固定到地上,戰場機動能力不如有輪的四磅炮。不過在山地等地形還是有用,他打算暫時保留虎蹲炮作為每局的火力補充,再給每個司配一到兩門四磅跑,由把總直屬,在千總一級則建立單獨的炮隊,使用以后更大口徑的六磅或八磅炮,最后是直屬中軍部的炮兵隊。作戰時根據情況加強到某一戰線。
這樣算來,目前四磅炮大概需要準備二十門,裝備之后還要與步兵合練。以完善戰術,修改條例等等。
“盡快開始量產炮身,不必一定等炮架定型。炮架制作很快,讓炮組盡快開始實彈練習。”
陳新伸手摸著冰涼的炮身,他的戰爭之神終于有點眉目了。
黃功成摟著個丫鬟在書房中看書,他一手拿書,一手在鉆到丫鬟的衣服下面,那丫鬟身子在他懷里扭動著,發出嗯嗯的聲音。
雖然丫鬟一意迎合他,但黃功成心情還是沒有太好,他原本在靖海衛倒賣些夾帶糧,家中本身也有不少田地。日子過得不錯,現在文登營一來,攔了多半夾帶糧,他的利潤大受影響,唯一讓他放心的是。文登營現在只賣糧食給他們自己的屯戶,每戶每月有定額,并不對外發售,否則靖海衛城里面哪還有人去買黃功成的糧食。
上次去攔路告狀,最后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沒辦成不說。那個文登的吏員一直找他們吵鬧,讓他不勝其煩。
現在文登營在靖海衛大搞建設,不可避免影響本地人生活,土地、水源、娶親等等,與本地人多有沖突,打架斗毆隔幾天就有一次,開始時候還是百姓之間自己打,后來文登營駐守的戰兵也加入進來,本地人就再也打不過。衛指揮使對文登營從來不敢說個不字,一直壓著下面的人,但黃功成卻看明白了,他與其他秀才年前一直在串聯其他地方的民戶,準備一起發力,鬧一次大的,然后再去寧海州告狀,同時請京師的兩位御史彈劾文登營,不怕他陳新不低頭。
黃功成憧憬著美好前景,興奮的使勁一捏,那丫鬟痛得啊喲一聲,拋著媚眼問道:“老爺想著啥好事了,那么來勁。”
“老爺我想著把你納為小妾了,小心肝天天把老爺伺候得更舒坦。”
那丫鬟貼到他身上發嗲“那老爺倒是快些,現在這么陪著老爺,三娘每日看奴婢不順眼,奴婢心里一怕,自然要差了。。。”
黃功成哈哈一笑,正要把這丫鬟就地正法,外面的仆人喊道:“老爺,三爺來了。”
三爺就是那個黃英常,也是鬧事的主力,黃功成一把推開丫鬟,那丫鬟一下摔在地上,啊喲的叫喚起來。
“滾滾滾,老爺我有事,出去。”黃功成不耐煩的把丫鬟罵了出去,然后整理了一番儀容,剛剛弄好,黃英常就一頭撞進來。
黃功成迎上去拱手道:“三弟。。。”
“大哥,出事了,那個白二被人殺了。”
黃功成愣了一下,半響后才露出笑容道:“白二被人殺了,殺得好啊,我正嫌他煩。”
黃英常打量黃功成兩眼“大哥,不會是你派人去殺吧。”
黃功成連忙否認道:“我豈會干這等事,不過是嫌他時常來煩擾,有感而發。他如何死的?”
黃英常疑慮的看他兩眼,見他不像說謊,這才滿臉焦急道:“前幾日死在文登縣治一處茶樓,而且我就在場。”他壓低聲音“死得可怪,那日我答應見他,給他點銀子,免得他再四處找咱們麻煩,到茶樓坐下咱們三人喝茶,茶樓中有客人打架,我也過去看,回頭過來就看他趴在桌上,脖子,脖子被人給扭斷了,背心還有一個刀口,鬧事之中無聲無息就給人殺了。”
黃功成驚訝的張張口“會不會是文登營那些人干的?”
“我也覺著是文登營干的,可別人不如此看,前日就到處傳言說是咱們,他家里鬧翻了天,結果前晚有人在他們家后面墻上寫了些血字,告誡他們不要再來煩擾,你看看,誰都知道他最近老找咱們,而且那日正好是我見他,結果人人都說是咱們干的。。。你知道白家在縣里也是大族,總有給他出頭的,聽說已經有一戶遠親答應給他家出銀子,已經請好了一個訟棍告我,現在鬧得滿縣皆知,知縣大人假也不休了,叫仵作連夜驗尸,打算明日升堂,傳我去堂上問話。”
黃功成覺得脖子有點涼涼的,他倒不是為黃英常擔心,而是擔心文登營還有其他報復,轉眼看到黃英常滿臉焦急,忙勸道:“三弟,你也不需擔憂,他們亦只是懷疑罷了,還能定你罪不成,他們請了訟棍,咱們也請。。。”
書房門突然被一把推開,家仆闖進來急道:“老爺,知縣大人和典史大人來了,說是有人舉報咱們這里有兇手。”
黃功成兩人對望一眼,趕緊到門口,知縣已經帶著幾個快手進來,兩人連忙去施禮,知縣一見黃功成還是客氣的道:“黃公子,有人投書到縣衙,舉報你家中有殺白二的兇人,本官自然是不信的,但年節之時出命案,本官職責所在,只能來看看,黃公子就當是走個樣子,讓本官在你院中看看。”
黃功成倒不怕他搜查,但還是滿臉不高興,典史與黃功成無甚交情,揮手帶幾名快手進去了,黃功成過去招呼道“你們不要驚了我家眷,別碰壞東西。”
幾個快手搜得也頗為用心,這類兇案一是重要,二來黃功成家中比較有錢,本身嫌疑也有,要是能找到點蛛絲馬跡,能敲出不少銀子。他們到各屋都搜了一遍,床底柜子都看了,沒有什么發現,典史不死心,在各處細細查看。
黃功成對知縣不快的道:“大人,到處都看過了,現在可還晚生清白,這擺明是有心人誣告,以后還請大人不要如此貿然。。。”
知縣沒有什么發現,也沒有了脾氣,正要道歉,那典史突然喊道:“這里有一塊新土,你們挖開看看。”
知縣和黃功成趕過去一看,花園中一棵花樹下確實有一塊新土,顏色與周圍都不同,兩個快手找過鏟子挖起來,黃功成正奇怪是誰翻了土,一名快手大叫道:“有東西,是刀。。。”
黃功成眼睜睜看著一把短刀從土中挖出,典史接過刀,拆開上面的布條,遞到知縣面前道:“還有血跡,刃口似乎與那白二背上傷口差不多大小,大人看。。。”
知縣一指黃功成兩人“黃功成,你親眼看到從你院中挖出來的,你兩人還有何話說?哎,你們怎能干這等事出來。”
黃功成張口結舌,他旁邊的黃英常突然轉身對他破口罵道:“竟然真是你做的?你還騙我。”
典史眼看有財可發,一揮手叫來快手“你兩人不要裝了,都帶回牢里。”
黃功成狠狠看著知縣和典史,對身后的家仆道:“快去濟南找堂兄,讓他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