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尚可喜,見過斬殺莽古爾泰的鐘大人。”一條遼東大漢迎面而來,神色激動的對鐘老四說道,“尚某代父兄和數百萬被害的遼東漢民謝過鐘大人,是您給大伙報了仇。”
“尚大人客氣。”鐘老四大著嗓門道,“為國殺賊是軍人本分,當不得謝。大人當年出生入死破襲遼東,咱們武學中也是講過的,陳大人也說尚可喜敢和韃子干仗,算得是我登州鎮看得上的好漢。老子就與尚大人一樣,最喜歡打韃子,這次咱們好好打,再多報點仇。”
尚可喜哈哈大笑,他原先以為殺死莽古爾泰的將官可能陳新、朱國斌那種氣質差不多,結果這人倒是一副粗豪樣子,很對他的脾氣。
“能入陳大人、鐘大人的眼,下官也不白忙活一回。鐘大人這邊請。”尚可喜一指黃骨島堡。
鐘老四正要抬步,趙宣在后面拉了他一下,鐘老四連忙請尚可喜先行,尚可喜心比較細,一看趙宣的袖標,便知道是登州鎮的訓導官。他久和登州鎮打交道,那些管兵的軍官都是直來直去,很好相處,倒是訓導官彎彎腸子多,在軍中權力也很大,尋常得罪不得。
他剛才看到鐘老四有些激動,此時才知道慢待了這位訓導官,連忙又和趙宣見禮,邀請趙宣一起進堡中。
到了堡中,鐘老四二話不說就先看了防務,這里是此次作戰的后路,不能出什么問題。黃骨島堡在去年曾由登州戰斗工兵教官來幫忙布防,后來尚可喜就延續下來,一切細節井井有條,火藥火藥等守城利器也很充足,鐘老四放下心來。
尚可喜得了鐘老四認可,心中也有些得意,畢竟是在朝廷都赫赫有名的鐘財生,這人斬殺莽古爾泰的故事已經被編成了評書和戲劇,上次登州鎮專門派演出團赴廣鹿、石城、皮島、黃骨島堡、鐵山等地演出,評書中的《狹路相逢》就是說的這個故事。因為莽古爾泰在遼東兇名昭著,殺的遼人很多,所以東江鎮官兵最愛聽這一段,然后便是《亂世鴛鴦》和《家園》,只要是當年遼東出來的人,看了沒有不哭的。所以鐘老四在東江的名聲十分響亮,可能僅次于《家園》中的主角陳新了。
鐘老四在堡中一路走,殺死莽古爾泰的英雄到來的消息慢慢傳來,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有東江兵用崇敬的眼神看著他,終于等到走到尚可喜的臨時府邸時,圍觀的東江兵齊聲喝彩,“好漢”的聲音響徹云霄。
鐘老四一點都沒有局促,得意洋洋的跟周圍拱手致意,尚可喜在一旁笑得十分暢快,絲毫沒有覺得鐘老四搶了風頭。他現在是一門心思跟著陳新,連同兄長尚可義的一百多家小都送去了登州,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已經算半個登州鎮的人。
熱鬧了好一陣后,鐘老四才進了尚可喜的府邸,尚可喜對鐘老四恭敬的道:“鐘大人,下官備有接風宴,我們先……”
“先看軍情,俺雖看過沙盤,但畢竟沒有真去過,尚大人對遼東了如指掌,煩請尚大人給我們詳細說說岫巖周邊的形勢。”
尚可喜也是知道登州鎮這些軍官的作風,鐘老四這樣的一點不奇怪,比鐘老四更高級的朱國斌也是這樣,到了先說正事。
尚可喜來到登州教官制作的沙盤前面,“那某先說說,岫巖這個地方,我來去無數次,其地處群山之中一處平坦谷地,道路四通八達,最主要的是通往蓋州、海州、連山關等處,道路多沿山間河谷或舊河道,距離海州蓋州都在兩百余里,前往連山關有三條路,路程在三百里上下,最好的一條是經通遠堡北上,過通遠堡之后沿金家河河谷北上,從鳳凰城前往連山關也是經這條道路,道路比較寬闊,亦是往年朝鮮入貢的貢道。”
鐘老四指指鳳凰城方向道:“這次從鳳凰城出兵的東江鎮兵馬是否沈世魁所部?”
“是,領兵的叫沈志祥,我兄長尚可義領兵去了寬甸,可能會破襲建州衛赫圖阿拉。”
“沈志祥?”鐘老四對這人沒什么印象,回頭看看身后的情報參謀,那年輕的參謀忙過來道:“沈世魁的侄子,也是副總兵,打仗還過得去。”
鐘老四點點頭,也沒有放在心上,東江鎮這里官職不太值錢,各島都司千總成群,有些人手下甚至只有幾個人,也號稱游擊。
這個沈志祥在原本歷史上,就是滿清的續順公。沈世魁在當了東江鎮總兵后,準備殺掉尚可喜,結果把尚可喜逼得投了后金。后來阿濟格等人攻破皮島,沈世魁又被殺,沈志祥跑到石城島,自己封了自己總兵,明廷當然不認,斷了他糧餉后,沈志祥便投了后金,只有兩千五百人,但就有副將九人、參將八人、游擊十八人、都司三十一人,都是沈志祥自己封的。
但現在登州鎮來了遼南,后金形勢江河日下,沈志祥自然不會再去投后金。此次春季攻勢,他便被沈世魁派來攻擊鳳凰城直灑馬吉堡一線。
尚可喜繼續道:“岫巖和鳳凰城在去冬放棄,建奴也沒有駐守,開春后只剩下少量哨騎,擋住了我們往北查探,五日之前收到陳大人快報后,我部人馬已往岫巖進發,為鐘大人掃掉那些擋路的東西。廣鹿的毛副將也在這條路,應當也帶兵出發了。至于東江鎮那邊的人,下官不是太清楚他們何時動手。”
趙宣聽尚可喜稱呼沈世魁他們為東江鎮,不由瞟了尚可喜一眼,感情這個尚副總兵就沒把自己當做東江鎮的。
鐘老四看向尚可喜,“也就是說,岫巖和鳳凰城以北的建奴人馬,眼下還不太確定。”
尚可喜有點不自在的點點頭,馬上又補充道:“登州鎮的特勤隊已經出發去了岫巖,幫著驅趕建奴斥候,有他們在,哨探岫巖以北當不成問題。”
鐘老四拿過地上的細木枝,指著鳳凰城的位置道:“沈志祥的兵數大致多少?”
“打仗的大概兩千上下,跟著去挖參打貂的一般還要多出兩千。”
鐘老四皺起眉頭看著鳳凰城的方向,這次跟以往不同,往常東江鎮自己打自己的,這次卻投入了登州鎮的兵馬。鳳凰城是岫巖的側翼,從岫巖到鳳凰城中間大山阻隔,大軍行動只能繞道南面或是走通遠堡,根本不及救援。若是這一側崩潰,那中路就十分危險,建奴可以直入岫巖后方,截斷近衛第二營撤退的通道,而岫巖其他道路通往的地方都在建奴手中。
鐘老四向著連山關看了一會,這個作戰目標是軍令司下達的,只有千總以上才知道,尚可喜是不知道的,因為東江鎮中可能會有建奴的細作,到達岫巖之后才會正式告知尚可喜。
鐘老四呆了一會,竹枝指向通遠堡的位置,“尚大人,通遠堡這個地方是個啥樣。”
“通遠堡跟那連山關一樣,就是金家河谷中一處路口,不算什么險要之處,此處地方北通連山關,西南通岫巖,東南通鳳凰城,東面通草河堡,若是從重要來說,比岫巖更要緊。”
鐘老四看看趙宣和朱馮,這和軍令司下發的遼東要地分析中差不多,通遠堡實在是一個要點。控制了此處,就能遏制遼中到遼東沿海的主要行軍通路。
尚可喜又道:“此處按說是沈志祥負責,也不知他走了沒有。大人若是要占據此地,咱們恐怕要早點出發。”
后面的朱馮過來道:“鐘大人,現在遼東開化,有些地方道路泥濘,毛承祿恐怕無法按照軍令司的時間那么準到達岫巖,尚可喜的主力也剛走部分,到時若是三股人馬一起行軍,可能堵在路中。”
鐘老四聽完對尚可喜道:“尚大人,此次春季攻勢,我登州鎮與貴部協作,但軍中軍令暢通為首要之務,某在這里還是要跟尚大人說明白。”
尚可喜立即肅然道:“鐘大人放心,陳大人的將令說得明白,鐘大人就是此路的主官,鐘大人但有差遣,那便是軍令,下官無不遵從。”
鐘老四和趙宣立即對尚可喜大有好感,統一軍令是他們此前最擔心的事情,生怕由此生出種種隱患。
“尚大人痛快,本官也說一下,咱們登州鎮稱臨時的一路為戰斗群,某只是臨時擔任調遣之職,便擔個因道路狹窄,恐怕要請貴部提前出發,我鎮上岸的一部人馬將隨你先行前往岫巖。今日接風宴這個就不喝酒了。”鐘老四瞟了一眼旁邊的趙宣,“登州鎮中有軍規,打完仗回來,咱們再一醉方休”
尚可喜立即一擺手,“大人請。”
鐘老四拱手道謝,然后回頭低聲對朱馮道,“告訴即墨千總部那個司長,就按照咱們計劃,到達岫巖后派出兩個局和尚可喜一部前往通遠堡,必須搶占此地,就是沈志祥占了,也給老子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