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華美最早建立的兩座地方城鎮,西點鎮以及宋河對岸偏北的銀谷鎮,定居人口已經分別達到了18000余人和16000余人,其城鎮建設完備程度幾乎僅次于首都曼城和青城市。如果放在其他州,這樣的城鎮發展規模早就應該改鎮建市了,但偏偏這兩座城鎮在過去二十年里卻一直掛著鎮的頭銜。
一開始似乎還覺得受到了輕視,不過隨著社會本地化進程的深入,鎮的稱謂也漸漸成為了西點鎮和銀谷鎮一種值得炫耀的老資格標簽。據不完全統計,如今全國各地政府機構里的處級以上的官員背景,至少10的都可以追溯到西點鎮或銀谷鎮。兩鎮為國家每座新城鎮的誕生和發展都貢獻了力量,享有“國家孵化器”的美譽,并為兩地國民帶來越來越多的另類優越自豪情結。
受最初的國家拓殖政策和民風氛圍影響,兩座城鎮的居民其實一開始都互相視為競爭對手。不光普通居民有事沒事經常互相調侃嘲諷對方,兩地的地方官也都絞盡腦汁地在經濟上尋找特色亮點,以求在城鎮發展上高出對手一等。
當采礦業因為礦區儲量減少而漸漸衰落后,西點鎮政府立馬出臺了鼓勵輕工業的政策。水泥建材、玻璃器皿、香煙、皮革制品、高檔瓷磚、果酒成為地方經濟新強項。
因為地理環境的限制,西點鎮的平原極為稀少,從1635年起,西點鎮的農業就走上了大規模蔬果種植、釀酒、蘑菇、家禽飼養路線。山區果園、蔬菜種植園、蘑菇培育場、家禽飼養場、釀酒作坊等私營產業加起來大大小小有近200家,相應產量在宋州僅次于波特市和澤西市,果酒產量更是全州第一,供應著宋河沿線多個城鎮的餐桌消費。
僅僅是首都曼城,每天都要消耗掉至少35萬枚禽蛋、10000只雞鴨、40000公斤蔬果和6000瓶果酒,其中至少15萬枚禽蛋、2000只雞鴨、13000公斤蔬果和3000瓶果酒都要靠西點鎮來供應。
每天晚上21點整,西點鎮內河碼頭就會發出滿載雞鴨、禽蛋、蔬果、果酒的貨船前往首都曼城,然后趕在次日凌晨5點前將貨物送入曼城各個街區市場。為保障物流順暢,除了國內首創的專用禽蛋運輸箱和貨船,西點鎮政府甚至還將新區港口一座碼頭棧橋定為了家禽蛋類專用輸出口岸。
諸如此類,西點鎮每年僅在農副業上就可以獲得超過30萬美元的稅收。
西點鎮發展得風生水起,銀谷鎮也從沒有服輸過,甚至因為首任鎮長孫弘毅創立的“劍走偏鋒”的經濟發展思路,銀谷鎮的經濟產業更加富有特色。
北邊山區即使礦點眾多,但銀谷鎮并沒有選擇采礦業作為突破口,藥材種植依然是獨霸天下。不光藥材種類越來越豐富,種植規模也越來越大,國有醫藥集團的最大生藥初加工和制藥基地干脆就定在了銀谷鎮。
家具、瓷器、搪瓷、泡菜、制藥屬于銀谷鎮產業強項,但由于同樣面臨平原地形有限的缺陷,銀谷鎮的農副業也不得不另辟蹊徑。
早在1625年,時任鎮長的孫弘毅就單純以“個人愛好”大規模引入了亞洲竹種,讓經濟竹類在銀谷鎮北邊山區里大面積落戶。等到十幾年后竹林都快要“泛濫成災”的時候,銀谷鎮也就順其自然地又增加了竹類制品加工產業,銀谷竹業公司的竹材、竹炭、竹菌、竹筍、竹器迅速壟斷了國內市場,高檔造紙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由銀谷鎮當年一批老居民遷居建立的海州東福鎮,是銀谷鎮名符其實的“兄弟”城鎮,其快速崛起的經濟發展成為銀谷鎮的取經對象。依然是孫弘毅閑來無事的提點,東福鎮的養蜂業在1637年被銀谷鎮果斷引入,然后又在孫弘毅的幕后投資下,70多戶銀谷鎮居民共同創立了“銀谷蜂業公司”,直接走上了規模化經營模式。
銀谷鎮本地的農場蔬果園蜜源其實很有限,于是每年春夏兩季,由銀谷鎮的養蜂戶組成的采蜜大軍就會如蝗蟲一樣奔赴宋河沿岸各地掃蕩天下,蜂蜜、蜂膠、王漿和蜂蠟再運回銀谷鎮進行初步加工。
銀谷蜂業公司眼下擁有蜜蜂5000多箱,各類員工超過500人,產量占全國總產量的幾乎一半,企業年純利潤超過10萬美元。作為自然界五種永不變質的食材之一,銀谷鎮的蜂蜜產品還少量出口到歐洲,其瘋狂的發展勁頭甚至把東福鎮的“老師們”都嚇住了。
至于每年全國養蜂業產出的總共不到300公斤的延年益壽的名貴蜂膠,則完全屬于一群越來越“怕死”的穿越眾家庭的獨享商品。這么點“紫色黃金”,平攤到每個穿越眾家庭也就最多幾百克,完全供不應求,每公斤售價高達400美元,幾乎是后世價格的50倍!
這里自然還有一個小話題,就是幕后擁有銀谷鎮幾大優勢產業不少股份的孫弘毅,就靠著這個曾經被許多穿越眾鄙視為“犄角旮旯”的銀谷鎮不斷吃香喝辣,不聲不響地就成為穿越眾里排名前二十的富豪家庭,還落了個極佳的名聲,也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了一把。
這種各有千秋的地方經濟大較勁發展,隨著時間的推移,西點鎮和銀谷鎮之間的互補依賴也漸漸形成。
銀谷鎮為西點鎮提供玻璃和建材原料,西點鎮的家禽飼養業所需的半數飼料也來自銀谷鎮。
西點鎮為銀谷泡菜公司供應大量新鮮蔬菜,當地大規模的蔬果種植園更是成為銀谷蜂業的重要蜜源區。銀谷鎮的農業所需化肥,也有六成來自西點鎮,居民餐桌上至少80的雞鴨蛋類都要從西點鎮采購,包裝藥品和泡菜的玻璃器皿更是對西點鎮有著高度需求。
到了最近幾年,西點鎮和銀谷鎮的經濟產業都發生了或多或少的相互轉移,兩個隔河相望的城鎮的共融度越來越高。拖了那么久,兩鎮的人口和經濟規模都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鎮建市的階段。
但如此近距離的兩座人口上萬的宋州大城鎮,再建立兩套獨立的地方行政班子似乎也有點浪費管理人才,于是內閣最終做出了兩鎮合并建市的行政調整。
按照國家的安排,西點鎮和銀谷鎮將在1642年8月1日那天正式合并,成立“聯合市”。這樣一來,新的聯合市人口將超過34000人,從而名列曼城市和波特市之后,成為全國第三大城市,城市經濟總量排名也將進入全國前十。
看起來聲勢頗大、前途光明無限,但國家的“好心”是否會讓彼此較勁了二十年的兩地老國民買賬,就不得而知了。
1642年7月19日,星期六。
上游連續幾天的雨水讓宋河的水位上漲了不少,好在城鎮沿河堤壩在過去二十多年里持續完善著,所以西點鎮和對岸銀谷鎮的河道不再被以往的春夏季水患所困擾。
即將成為“聯合市西點西區”的西點鎮西部,十幾年前的郊外山林丘陵現在已經成為一片風景優美的高檔社區。一處布滿果樹和梯田蔬菜園的丘陵坡地前,坐落著一座漂亮的西式莊園,門前的精致金屬圍欄、雪白的石造花臺、碧綠的草坪和參天的老橡樹,無一不顯示著這里居住家庭的上流社會地位。
“米妮亞,你再淘氣,我就把你放到花臺上永遠下不來!”
一座花臺前,一位身穿高檔西式禮裙的歐裔金發少女,正故意氣呼呼地對著花臺前一個沒事就喜歡抬手去扯花枝的小女孩“大發雷霆”。
一張精致可愛的娃娃臉,一頭天然卷曲的金色長發,秀美苗條的身段,17歲的少女正是花季綻放的年齡。而只有三四歲的小女孩似乎根本就不怕這個“美女小姨媽”,只是抓著一朵剛扯下的鮮花圍著花臺跑來跑去。
看到這一幕,正在莊園四周打理菜地果林的仆人們都笑了。無論是那位美貌的少女,還是屁大點的小女孩,都讓這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們露出了真摯的微笑。
“哦,我看到了,是愛麗絲小姐!她果然回西點鎮了!”
“愛麗絲小姐真漂亮!聽說她考上了常春藤高校,以后一定會成為一位高貴的天使!”
莊園外不遠的某片果樹林里,幾個年輕男子的身影從樹后閃出,望著金屬圍欄里的少女身影,都露出了癡癡的表情。
作為陸軍準將斯科特的獨生女,同時也是曼城娛樂公司藝術總監珍妮夫人的關門弟子,愛麗絲早在童年時期就已經在國內小有名氣了。不光今年夏天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常春藤高校文學藝術系,而且就在高考期間,愛麗絲還正式發布了自己的第一張演唱專輯,以青春俏皮的風格獲得了國內音樂愛好者的極大追捧,短短一個月已經在華美各地城鎮的年輕人中傳唱。西點鎮廣場每天都會播放愛麗絲的專輯歌曲,其受歡迎程度已經可以和珍妮相當,大有新一代青春巨星崛起的架勢。
如果說珍妮是“永遠的西點鎮公主”,那愛麗絲則被新封為“西點鎮天使”的稱號。愛麗絲幾天前才從曼城結束高考返回西點鎮,消息就不脛而走,結果每天都會引來不少的本地男青年偷窺。
“看看,親愛的愛麗絲表妹,如果你不盡快回屋的話,我擔心再過幾天桑托斯夫人就需要請警察來保護這里了。”
一位年輕女子和一位中年貴婦走出莊園別墅樓,笑嘻嘻地看著正在修剪花臺的少女,對莊園外晃動的若干男性身影是又好笑又無可奈何。
“你更應該小心米妮亞,這孩子已經學會如何鉆出莊園躲在果林里玩了,而且很明顯就是跟愛麗絲學的。”中年貴婦也笑盈盈地走到了愛麗絲跟前,愛憐地撫摸著對方的秀發。
“桑托斯姨媽,杰西卡表姐!”
愛麗絲撲進了中年婦女的懷里撒著嬌,對這位從小拉扯自己長大的長輩露出無限愛意,然后幾番膩蹭之后,又拉住了杰西卡的手。
杰西卡,斯科特的妻子布倫達當年從百慕大開始就帶在身邊的小侄女,如今也長大成人,成為了西點鎮醫院的一名兒科女醫生,丈夫則是西點鎮新區警署的警長。現在陪在愛麗絲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就是杰西卡的長女米妮亞。至于杰西卡的祖父艾倫老人,則在幾年前去世。
丈夫二十年前陣亡后就一直單身的桑托斯夫人,早就成為了斯科特家庭莊園的特殊女主人或是女管家,多年來一直擔任著愛麗絲母親的角色,也算是為這個家庭付出了巨大的個人犧牲。
“愛麗絲小姐我愛你!”
一個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青年突然從樹林里沖了出來,直接抓著金屬圍欄就大吼大叫起來,一副打算爬進去近距離發起表白的樣子。然后幾秒鐘后,在莊園附近勞作的中年女仆們都發出了尖叫聲。
距離斯科特莊園西北面大概幾公里,穿過原始山林的公路在這里又連上了一片新的市區。這是華美陸軍西點軍校所在地,如今已經和西點北區相連。
西點北區曾經是佩科特戰爭的發生地,現在成為了西點鎮向內陸拓展的主要農業區,至于那座龐大的西點陸軍基地和西點軍校,早就和這片和平安寧的城區融為了一體。
占地超過兩百畝的陸軍西點軍校建立到現在快滿二十年了,已經多少顯露出那么一點歷史的沉淀感。和西點軍事基地共享的那段圍墻依然保留著最初西點軍事要塞的原貌,而在圍墻內,則是近現代化的教學樓和幾個操場。
對于民間教育機構來說,現在正是暑假期間,但對于一年只有少量休假期的陸軍西點軍校而言,現在依然是授課期,就連周六都不例外。
操場上,幾十名短期進修的陸軍士官還在教官的指導下進行地圖沙盤模擬作業,最大的軍校行政樓里,校長辦公室中,校長斯科特準將也在招待幾個來訪的西點鎮官員和老朋友。
“……威廉先生、斯科特將軍,再過十幾天,西點鎮就不在了,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我們需要得到支持,尤其您,斯科特將軍!”
一個年輕的西點鎮小官員在老鎮長威廉的身邊嘀咕著,一邊還透過窗戶朝西點鎮港區方向望了眼,情緒顯得很不好。就在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港口某座大建筑外墻上,此時正掛著一副寬大的紅色條幅,上面還縫著一行大字:距離聯合市成立還剩13天!
“那依然是我們值得驕傲和期盼的偉大時刻,孩子,這不應該成為我們的心理負擔。”老威廉看了眼從小在西點鎮長大的小后輩官員,露出了寬慰的表情,“相信對岸北邊的銀谷鎮民眾,也是如此看待的。”
在年初成為宋州地方議會議員后,西點鎮第一大富豪獨腿老威廉,就正式告別了把持了二十年的鎮長寶座,此時也坐在斯科特的對面呵呵笑著。而他的“老搭檔”西點鎮教堂牧師布萊斯特,現在已經榮升為華美基督教協會會長,“統管”整個華美的基督教事務,算是由華美官方認可的另種意義上的華美基督大主教身份。
“可是國防部取消了專屬于西點鎮的榮譽特權!這是在否認我們的光榮歷史,威廉先生!難道州議會不應該為西點鎮的民眾多考慮下,向國會進行申訴嗎?要知道這個消息還沒有公布,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恐怕民眾會更不開心的。”
年輕的小官員顯得很委屈,仿佛對內閣國防部不久前做出的決定十分不滿。因為早在1625年第一次蝴蝶島肅清戰役結束之時,享有華美國內“第一軍屬城”美譽的西點鎮,就獲得了國家授予的特殊榮譽特權,擁有每年向陸軍西點軍校單獨選送三名優秀青年的資格,這在整個華美都是獨一無二的榮譽。
西點籍兵員的素質在華美陸軍里都是首屈一指的,當然這個結論只在西點鎮有市場。在西點鎮的老國民眼里,整個華美國防陸軍似乎就是一個“西點營”外加幾千補充兵構成的。這份特有的榮耀情結,正是二十多年來近三百名西點籍官兵用生命換來的,也“哄”出一批批西點鎮青年前赴后繼、舍生忘死,如今卻隨著西點鎮和銀谷鎮即將合并為“聯合市”而消失。
“上帝依然垂青這里的每個人。斯科特將軍,您看……”布萊斯特老牧師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心情沉痛了很久。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平靜,但這種“打擊”遠比得知兩個近鄰城鎮合并建市更讓人難以釋懷。
“國家需要公正,所以站在所有青年機會平等的立場,我認可國防部長做出的這個決定。不過,也需要尊重屬于國民的榮譽感,更需要為這種榮譽感保留一些傳統。我會向陸軍司令部提出我的個人意見,每年至少為聯合市留一個軍校報送生名額,相信陳上將也會慎重考慮并支持西點民眾的呼聲。”
斯科特在年初正式被國會晉升為陸軍準將,成為第一位移民出身的陸軍高級將領,如今擔任西點軍校校長一職。對于國防部單方面做出的決定,斯科特理解為一種逐漸消除不公正現象的姿態。
四周的西點鎮官員看到斯科特都表態了,紛紛松了口氣。他們無法阻止國家對地方行政的調整,但總希望能為即將“逝去”的西點鎮留下點什么。
“將軍,西點鎮一位警察前來通報,您在西點鎮的莊園住所被陌生人沖闖,您的家人已經報警,警察拘留了闖入者。”
就在一批官員和老人和斯科特商量事情的時候,突然一個華裔士官敲開了校長辦公室房門。
“……”房內的人都面面相覷,尤其是老威廉更是哭笑不得。
“哈哈,斯科特將軍,美麗的愛麗絲小姐絕對是我們西點鎮的天使!雖然一些人行為有點魯莽,但這是小伙子們對她最真摯的愛慕表現!”短暫的錯愕之后,一位西點鎮的中年歐裔官員居然還很得意。
和所有本地生活了十五年以上的居民一樣,凡是屬于西點鎮的人和事,在他們眼里都是好得天花亂墜般的存在。這種自負自傲的西點情結幾乎從西點鎮建立那天開始,就不曾消褪過,并總能在很短時間內感染到那些新加入的居民。
“她還小,還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證明她能夠給西點鎮帶來新的榮耀。”
斯科特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那臉上帶了十幾年的眼罩似乎都從沒有更換過一樣,顯得古舊而沉靜。喪偶獨身的斯科特,不管因為什么原因經常遠離家庭,但總算將女兒拉扯大了。一想到女兒現在正被人“堵”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敢輕易去,斯科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笑意。
“哈哈,別太苛刻了,將軍閣下。孩子永遠都會是我們的驕傲,只要她們生活得自由快樂。”見斯科特態度十分謙遜平和,老威廉也露出微笑。
“請轉告那位警察先生,請釋放那位冒失者,他只是不善于表達,但不應該成為懲罰他的理由。所以,我放棄起訴。”斯科特想了下,還是打算低調應對。
此時的西點鎮港區,廣播喇叭正播放著愛麗絲的專輯歌曲。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轉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開,能將夙愿償。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一首《蘭花草》節奏明快,還特意加入了印第安佩科特人的特色伴聲哼唱。歌曲青春四溢,愛麗絲的聲音更是活潑甜蜜。
港口的角落里,一個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華裔少年正呆呆地看著遠方某張少女的海報,露出一副忘神的表情。
“哥哥,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愛麗絲小姐現在是歌星,還是斯科特將軍的女兒,你可沒希望哦!”一個模樣乖巧的十二三歲的華裔女孩一副老成的樣子在一邊瞪著自己的兄長。
“牛娃,等會記得帶妹妹幫你舅娘去水產商店買魚。中午你們自己吃,我有事。”一位佩戴中校軍銜的中年軍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哦,好的,舅舅……您不回家吃飯嗎?”叫牛娃的少年紅著臉回過頭,然后從妹妹手里接過了籃子,還有點拘謹地看著自己的舅舅。
“你于叔今天來西點鎮了,找我說事,中午就不回去了。”喬肆輕輕一笑,就朝遠方的某間小酒店走去。
“哥,以后放假不來這里玩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還不是個山區鄉下,哪里比得上我們雅城了!”女孩似乎還有點不習慣西點鎮的生活,尤其是對舅娘家附近幾個鄰居家的女孩特別看不順眼。
蔡牛娃,蔡小蕓,就是喬肆當初從陸螯所帶出的翠丫留下的一雙兒女,曾收養在了一同從陸螯所遷出的張姓人家里,改名為張牛娃,張小蕓。張家妻子是喬肆的遠親堂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喬肆就成為了張牛娃和張小蕓兩兄妹的舅舅。
親眼目睹母親慘死的張牛娃,在一場高燒大病之后就失去了記憶,而那時的張小蕓更是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張家兩口子在喬肆的囑托下隱瞞了一切,帶著兩個孩子在明珠島一直生活了三年,然后才在1632年被喬肆連同一家老小一起接到了本土的雅城生活。
1631年和西點鎮一家木匠的女兒成親后,喬肆就舉家搬遷到了濱州雅城市,也在雅城置辦了農場,平時都由妻子照料家業。如今喬肆有了四個從2歲到10歲不等的親生兒女,他自己也在年初晉升為陸軍中校,算是家門興旺,并從濱州陸軍地方司令部調任西點軍校,開始擔任為期兩年的軍事教官。
喬肆將雅城的家事委托給張家照看后,自己帶著一家返回妻子的西點鎮娘家,順帶著也讓從沒有來過西點鎮的張小蕓來這里過暑假。而張牛娃去年中學畢業后就在西點鎮舅娘家開的木匠店里當了臨時學徒,學起了手藝,倒比自己的妹妹更熟悉這里的一切。
“哥,什么時候給我也買件裙子呢……就像那個愛麗絲小姐穿的一樣……”看到一邊商店里的漂亮衣裙,張小蕓偷偷吞了下口水。
“那是大人穿的裙子,你才多大啊。而且爹娘可不愛看你穿‘西裙’的。”張牛娃忍不住笑了,對這個從小就顯得很老成的妹妹有點無語。
“人家也上中學了好不好……等過了暑假回雅城,就沒機會穿了。”偷偷撇了眼自己幾乎沒啥發育的“飛機場”,張小蕓羞紅了臉,聲音也越壓越低。
“嗯,等月底舅爺發了工錢,我就給你買!”一向寵自己妹妹的張牛娃愛憐地摸了摸對方的頭發,轉身朝不遠的水產店走去。
聽到哥哥的承諾后,張小蕓頓時眉開眼笑,蹦蹦跳跳地跟在了后面。
西點鎮歷史最悠久的羅伯特小酒店里,兩位身穿陸軍制服的軍人坐在角落里。兩人身形差異極大,一個虎背熊腰,另一個則矮小精干。
“……他們憑什么處理掉我所有的雞,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鄭先生,按照當初的保險合同,本公司只能賠付您1000美元。其實如果您當初再附加一個保險品種,至少還能多得30的保險理賠。”
附近另一桌,一個華裔中年男子還在垂淚嘆息,坐在他對面的歐裔青年則面帶遺憾地說著什么。
“真是個倒霉透頂的家伙……我能夠想象超過6000只老母雞被活埋的壯觀場面。”馬卡洛夫吧唧了一口啤酒,又撇了眼都要掉眼淚的華裔養雞場主,微微聳了下肩,“因為一場雞瘟就被人殺掉整個養雞場的所有雞,這種戰爭可不多見。真是行動果斷,農業局的人難道都是陸軍退役下來的人?”
馬卡洛夫,今年已經42歲了,肩頭的二級軍士長軍銜顯示出他當前無以倫比的老資格,只要再升兩級,就能成為華美陸軍建軍以來的第一位總軍士長,而且目前來看,似乎還沒有什么強力競爭者存在。
打南非鎮壓黑人暴動軍事行動結束后,馬卡洛夫就繼續回到西點軍校負責士官培訓工作,已經很少參與對外軍事部署行動。雖然人閑下來了,但由于沒事就帶著兒子在自家林場里打獵運動,所以身上還是不顯一絲贅肉。
“嘿嘿,我早就說過這鄭家總有一天要倒霉!平時都摳門成什么樣……”于山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壓低了聲音,似乎還在介意某個時候和對方發生過的小矛盾。
于山和喬肆一樣,今年也39歲了,和早已搬遷雅城的喬肆不同,于山繼續留在了西點鎮,和妻子喜妹擁有了五個子女。于山在幾年前就幸運地晉升陸軍四級軍士長,進入了曼城首都衛戍司令部,擔任首都衛戍營軍士長職務。
“你個刻薄的家伙,一點都不像你兒子!我很懷疑今天你找我過來會有什么好事……”馬卡洛夫又露出了惡狠狠的夸張表情。
“嘿嘿,再等一個人,等會就知道了……”于山眨巴著眼睛,似乎還在為這次專門跑回西點鎮做掩飾。
“中校先生,歡迎光臨!”服務生的聲音響起,只見喬肆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喬肆,我們在這里!”于山眼睛比馬卡洛夫尖多了,馬上就揚起了手。
“你個狡猾的白癡,我就知道會是喬肆!如果今天你不給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我會讓我兒子用獵槍轟掉你家所有的玻璃!”又看到一個熟人,馬卡洛夫一愣,嘴里喃喃說著。
“趕著周末跑回西點鎮,還把我和馬卡洛夫軍士長都找來,有什么事嗎?”喬肆首先向馬卡洛夫行了個軍禮,然后才摘下軍帽坐下,還笑呵呵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按照華美陸軍的職銜定義,二級軍士長相當于上校,所以身為中校的喬肆采取了一種首先敬禮的尊重禮節,倒是天生油滑的于山在喬肆和馬卡洛夫面前一向沒大沒小的。
“當然是一起發財了……”于山見人都到齊了,這才帶著神秘的笑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手指輕輕點著桌面,“嘿嘿,我從任家撈到了一筆貸款,還有一筆好生意可做!”
“任家?你家里的次等水果又找到了新買家?”馬卡洛夫露出迷茫,似乎在想這個國家還有誰能關心眼前這個白癡的生活。
“當年我連里的小兵,任興忠,還記得吧?當然現在是中尉了,去了外籍軍團。你們應該知道啊,他爹娘可是大人物啊!”于山得意地吹了下口哨,把文件展開,露出一臉得意,“我們當年可沒少照顧他家的大少爺,這不,這東西就是咱哥幾個的回報!”
“劍麻粗纖維加工?”喬肆指著眼前的商業投資文件,還有點摸不到頭腦。
“那種讓人討厭的東西?除了能做麻繩和帆布,還能有什么價值。”馬卡洛夫瞥了眼內容,也露出不屑的表情。
“哎,果然……頭兒,喬肆,你們知道現在國家每年的谷物出口量是多少嗎?你們知道海軍一年的麻繩和粗麻袋需求是多少嗎?”于山看著眼前兩個對做生意一竅不通的好友,故意露出一副痛心的樣子。
馬卡洛夫和喬肆面面相覷,然后同時搖頭。
“這是任家在加勒比州投資的劍麻農場產出的劍麻粗纖維料,任家當家夫人愿意將其中一部分包給我做!”于山指著文件下方某些數字,聲音壓得更低了,“國內現在各行各業的粗麻袋包裝,每年需要1300萬個,但本土產量還不到900萬個,光是海軍每年用于裝燃煤的麻袋,就缺口50萬個,都不得不從南非往回拉,國內每1000個麻袋的價格已經漲到了24塊……你們還沒明白?”
“那種糟糕的東西真會賺到錢?”馬卡洛夫摸著自己的下巴,還是一副不輕易相信的樣子。
“怕什么,咱有關系啊!我算過了,任家能包給我劍麻粗纖維的貨源。每年1200噸,給別人都是每噸18塊,給我每噸才16塊,第一次進貨還允許賒賬三個月呢!我們三個合伙在這里弄一個麻袋編織廠,大概需要60個工人和15臺機器,我算過,第一年差不多就能收回成本,以后每年純利上萬塊!”
于山翻開文件第二頁,說得是唾沫飛濺。
“不算機器、地皮和廠房,60個工人一年工資最少要給14000多塊,還有其他雜耗、交稅……”喬肆皺著眉頭,好半天才算出一個數字,“就算原料能賒欠三個月,要把這個廠子辦起來,啟動資金也要不少,我看至少16000塊。”
“該死的,16000美元?!那我們需要一個營的兵力,到幾百英里外去抓一些印第安俘虜來賣才行!”馬卡洛夫偏著頭想了下,也似乎覺得可以賺錢,但對于本錢從哪里來的問題上,馬卡洛夫的想法倒是很沒創意。
“頭兒,有任家銀行的貸款!10000塊,給我定的月利息才2分錢,不滾利的,三年還清就可以了!這種好事其他地方可沒有哦。”于山賊兮兮地又從口袋里摸出一份貸款合同,更顯得得意非凡起來,“怎么樣,剩下幾千塊,馬卡洛夫軍士長,喬肆,能湊出來吧?”
“這樣算的話,那還問題不大。一年就回本了,以后每年都能賺不少。”老實的喬肆總算明白了于山的想法,也覺得生意可行。
“嗯……這個可以考慮,不過股份怎么算?”馬卡洛夫慢慢點頭,不過隨即又警惕地看了眼一臉賊笑的于山。
“這個嘛……貨源是我弄來的,貸款也是我在弄,我就吃點虧,占六成,你和喬肆各占兩成。平時讓我們三家的女人幫著管事,大家都輕松。”于山轉了下眼珠子,嬉皮笑臉地又變戲法一樣摸出一份股份合同,仿佛早就知道眼前的兩人受不了誘惑。
“我們每人只有20?你個吸血鬼!不,絕對不可接受!”馬卡洛夫雙拳砸著桌面,高亢的聲音頓時引起酒店內所有客人的側目。
見馬卡洛夫表態了,本來不好意思開口的喬肆也趕緊點頭。
“可是頭兒,這事我可跑了很久的……”于山爛著臉,委屈地摸著貸款合同,仿佛自己正在遭受一次最不公正的勒索一樣。
“我覺得應該更公平地看待這件事,您說呢,中校先生?于山這個白癡就讓給他40吧,我們兩個一人占30,怎么樣?”見對方吃癟狀態,馬卡洛夫馬上裂開大嘴,打著哈哈用毛茸茸的手指撮在合同上畫來畫去,“也許我還可以找到更便宜的工人!”
“嗯,牛娃對木匠活興趣不大,我覺得可以讓他進廠幫著做事。”喬肆也進入了狀態,完全沒管于山此時的表情如何。
“可是……可是……”見兩個死黨居然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于山一下就慌了神,到最后已經哭喪著臉不知道說啥好了。
“好了,今天是個好日子,應該慶祝一下。小伙子,再來三杯啤酒!”馬卡洛夫開心地拍著桌子,臉上洋溢著無窮的快樂。
“為利潤干杯!為任夫人的健康干杯!為遠在南非參戰的任興忠中尉的勝利干杯!”
馬卡洛夫第一個將大杯啤酒一飲而盡,喬肆微笑著慢飲,于山則滿臉的不甘加垂頭喪氣。
窗外又傳來一陣喧鬧,只見一大群孩子圍著一隊正走過街道的羊駝在大驚小怪,而神獸們則情緒很不好地吐著口水,引起大人小孩的陣陣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