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感冒了?”
洛克教授看著眼前有些拘謹的年輕人,微笑著問道。得到墨菲斯醫師的匯報,他對田路的面試評價立刻就釋然了,而且和弗朗西斯教授通了一個電話之后,洛克對田路的興趣就更足了。
田路無奈的點了點頭,用越發濃重的鼻音答道:“是的,我很抱歉,洛克教授,不過請您放心,只是普通感冒,絕對不是甲流!”
“呵呵,你不用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洛克教授揮了揮手,拿起手中的面試評價表,輕松的笑道:“不過這樣一來,也就可以解釋你在前面的表現了。”
聽了這句話,田路心中頓時輕松了許多,點頭道:“是的,出于謹慎,我只能盡量避開與住院醫師們的長時間正面交流,所以。。。。。。”
田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洛克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灑然一笑,不再糾纏于此節了。
又瞟了一眼田路的申請材料之后,洛克教授稍稍想了一想,接著問道:“那么,能請你談一談這三封推薦信的由來嗎?我很好奇,你一個華國醫學院的普通學生,是如何認識麥伯格教授的呢?”
從弗朗西斯教授的口中,洛克知道田路是由麥伯格教授推薦去做的見習,從而得到了他的認可,這不由得讓他好奇萬分。畢竟一個普通的華國醫學生,和一位神經外科屆的知名教授,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聽到這個問題,田路不由得微微一怔。
在雷亢和幾位華人醫師的幫助下,田路在網上查了許多關于面試的資料,同時也進行了很多次的模擬練習,但是到了這里之后,那些常規的問題,比如自我介紹,比如申請神經外科的原因等等,洛克教授一個也沒有提及,反而問了一個他認為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不過只是微微一怔之后,田路就認真的回答了起來:“哦,這恐怕就要從我大三的一次臨床見習說起了。。。。。。”
花了兩三分鐘時間,田路把認識麥伯格教授的原因,以及去洛杉磯見習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嚴格遵循著雷亢的囑咐,田路的敘述言簡意賅,很快就把前前后后給說清楚了。
“咦?”
認真聽完了田路的敘述,洛克教授原本平靜的表情變得驚奇了起來,訝聲問道:“田,我記得你們華國的醫學院,應該是高中畢業就可以報考的吧?”
“是的。”
田路點了點頭,確定道:“與美國的醫學教育體制不同,我們的學制只有五年,所以我二十三歲就能畢業了。”
“哇哦!”
口中發出了一聲驚嘆,洛克教授瞪大了眼睛問道:“這就是說,你只讀了兩年大學就可以為麥伯格教授的前沿研究做翻譯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將近兩年半的時間,我是在大三去給麥伯格教授做的翻譯!”田路認真的糾正著洛克教授的誤解。
“噢!上帝!你是怎么做到的?”
洛克教授臉上的驚訝越發的明顯了,他的身子狠狠的向前傾斜著,幾乎要忍不住站起來了:“只上了兩年半的大學,就可以看懂并完全理解麥伯格的研究?”
看到洛克教授夸張的表現,田路心中暗喜的同時,也不由得慚愧了一把。他當年對神經醫學的理解,遠不如現在這般深刻,只是純粹的靠著系統的翻譯功能罷了。
心里這樣想著,田路的臉上卻不動聲色,故作淡然的說道:“是的。首先,麥伯格教授的研究比較偏重基礎,而我當時剛剛完成了醫學基礎課程的學習;其次,我從讀大學開始,就對神經醫學特別的感興趣,課外時間讀了許多的專業書刊,所以翻譯起來并不是特別困難。”
田路的平靜,并沒有讓洛克心中的驚訝減少半分。作為麥伯格教授的老朋友,他很清楚那項研究的前沿性,自然也就明白,能夠讓麥伯格教授本人非常滿意的翻譯,絕對不是可以用一句簡簡單單的有興趣,看了一些專業書刊就能解釋得了的:這不但需要廣博而又扎實的解剖學、病理學、生理學及生化等基礎,還要有一定的
神經外科學知識積累,以及對神經外科學界的研究進展異常關注才行!
看著洛克一臉的驚嘆,田路心中終于忍不住暗暗的歡喜了起來。
雖然有著絕對的自信,但是無論是從網上查到的資料,還是雷亢等人的告誡,都讓田路明白自己申請神經外科住院醫師職位的困難性,這段時間不由得心里也沒底了。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似乎自己的經歷會加分不少啊!
驚嘆了一陣子之后,洛克教授也就慢慢的回復了原本的平靜。
隨后的話題,也沒有進入田路預想的軌道,雷亢他們給田路準備的一系列面試問題的答案,洛克教授一個也沒有問,反而是饒有興趣的和田路閑聊了起來。
從華國與美國醫學生培養體制的差異,到兩國文化的差異,從田路在美國生活的感受,到他在洛杉磯見習時的體會,談的內容種類繁多,包羅萬象,讓田路一時間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現在進行的并不是一場嚴肅的面試,而是和一位異國長者的茶后閑聊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洛克教授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兩人這才慢慢的談起了對神經醫學的理解。前面的友好氣氛,讓田路漸漸的放開了一開始的緊張,尤其是在談起自己感興趣的專業之后,他立刻變得興致勃勃起來。
如果說最開始得到住院醫師決策支持系統的時候,田路只是出于不浪費金手指,或者說的不浪費上天的恩賜,所以才會努力的去考醫科大學的話,那么數年后的今天,他對醫學的興趣早已超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也只有在這種近乎癡迷的興趣支持下,田路才能熬過了無數個日夜的苦讀,順順當當的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神經醫學本來就是田路最感興趣的學科,也是他早就選定的學科,所以在見習的時候就特別加強了這方面的學習。不但是神經外科,包括神經內科,顯微外科等有關聯的學科也都提前學完了。而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面試,田路現實中也看完了幾本神經醫學的權威專著,還利用在洛杉磯羅納德里根醫學中心見習的優勢,閱讀了近幾年大量的醫學文獻。
可以說,單就純理論而言,田路對神經醫學的認知絕對已經不在當世任何醫學名家之下了。
當然,理論只是理論,而現實終究是現實。
對同一種疾病,八十年后的治療方式和現在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就臨床應用而言,系統的知識基本上用處都不大,尤其是現實中的神經外科手術,缺乏臨床實踐的田路,了解僅限于書上看來的以及在洛杉磯見習時的所得。
但是對于整個神經醫學而言,田路所掌握的知識寬度和深度絕對是夠了的。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在系統的幫助下,這種掌握具有著極強的系統性!
從神經解剖開始,到神經生理,神經病理。。。。。。
系統的課程內容,龐大而廣博,而且嚴格的遵循著一定的規律,由淺入深,由基礎到應用,前后的聯系也極為緊密。
田路也嚴格的按照系統的這種規律,一步一步的學了下來。
不得不說,對田路而言,洛克教授絕對是一個最好的聽眾!
所謂話題,談論的至少應該是參與者都能理解的內容,否則的話,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見解,而另外一個人懵懵懂懂,根本就聽不明白的話,那就只能是單方面的演講罷了。
在之前雷亢他們安排的模擬面試中,幾乎每個人都會問到對神經外科的理解這個問題,而且在雷亢他們的強烈建議下,針對不同醫院的不同主任,田路甚至還專門搜集了他們以前所發表的研究報告,為的就是能夠投其所好,討其歡心。
只不過,每次的模擬面試,在這個環節田路都是興趣缺缺,沒有一點激情。
說些場面話還好,只要在專業上稍稍一深入,模擬考官們便聽不懂了,而說起那些前沿的研究進展的時候,雷亢他們更是一臉茫然,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樣。
那種感覺,就像得了便秘一樣,憋得實在讓人難受!
與雷亢等人不同,洛克教授在神經醫學方面的造詣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在專業上幾十年的浸淫,讓他的知識面廣博異常,尤其是對腦垂體瘤的研究,一直是走在國際的前列。說出自己對神經醫學的認知和理解,得到的不再是一臉的茫然與無奈,而是或點頭認同,或皺眉質疑,或搖頭反對。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田路痛快極了!
感冒的癥狀,似乎在這熱烈的談話中慢慢地消失了,而原本顯得比較穩重的田路,隨著話題的深入,也漸漸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田路是越說越興奮,洛克教授卻是越聽越心驚!
生物化學,分子生物學,電生理學,微創外科。。。。。。各個基礎學科的知識,靈活而有效的插入了神經醫學專業之中。而近些年學科方面的前沿進展,甚至是一些理論上的推斷或者猜測,在田路口中也像大學的基礎課程一樣,毫無顧忌的信手拈來!
突然之間,洛克教授腦海中浮現出了另外兩位神經外科教授對田路的一致評價:
“扎實到讓人驚異的醫學基礎,以及對神經外科前沿研究極其敏銳的理解,這是一個勤奮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