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醫  第二八二 男人難啊(下)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野醫 | 面壁的和尚   作者:面壁的和尚  書名:野醫  更新時間:2024-06-08
 
趙陽站在停車場等著馬海軍,不一會兒就見到一個大腹便便宛如懷孕婦人般的一個男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這哪里還是那個瘦得像根柴一樣的老同學?不過的的確確是五年沒見面的馬海軍。

兩人間自然不用客套,趙陽就直接說道:“怎么變成這個熊樣了?”

對馬海軍的這種變化,行醫一年多的趙陽自是不陌生,正是許多已婚男士的通病:婚后變胖。

對于這種現象,尤其是馬海軍這樣的不僅胖,還出現了所謂的將軍肚,也叫啤酒肚,原因一方面是生活和飲食變得規律,活動又少造成的,但更多的是由于脾腎陽虛造成的。而造成脾腎陽虛的原因又多是婚后房事上沒有克制引起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結婚了,天天摟著香香軟軟的媳婦睡,新鮮勁還沒過,對這種事上,男人本身的克制力又不足,無形中就做多了,也就造成了腎虛。

腎屬水,與之密切相關的則是屬土的脾,兩者相克。所謂的相克,對正常人來說,就是兩方相互約束,相互砥礪,一方弱了,另一方并不會變強,而是也會隨之變弱。于是,腎虛了,脾氣也就隨之虛弱下來。

醫書上講“兩虛相得,乃克其形”,于是,原本“苗條”、“骨感”的馬海軍也就變成現在像球一樣了!

當然,對于他們這些上班族來說,將軍肚的形成也有生活壓力大而造成的情志不諧的原因。

馬海軍跑到趙陽面前,眼里帶著欣慰,而聽到趙陽的話后,他摸了摸肚子,還要往里收一下,問道:“你也看出來我胖了?”

趙陽沒說話,反手在馬海軍肚子上拍了拍,心中卻是一松。看他的表現就知道。他父親應該已經脫離危險了。

馬海軍撓了撓頭,在趙陽身上打量了一番,嘆氣道:“你倒是變化不大,我就不行了。這肚子也起來了!”

趙陽看到馬海軍頭上夾雜的幾根白發,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大學畢業那年,他和絕大多數的同學都選擇留在了黃海,或者回到自己的家鄉,馬海軍卻是很豪邁的南下,跟一家服裝公司簽了約,到天星作商務代表。

當時畢業的時候什么都不懂。現在卻知道,所謂的商務代表,其實就是跑銷售。

畢業后,趙陽在黃海“茍延殘喘”,很少主動和同學聯系,和馬海軍有數的幾次交流,還是混不下去了,找他借錢。

而每次借錢。馬海軍都是很爽快地就給他打過來。那時候,他又沒在天星,而是在天南城郊的一個鄉鎮里。給他打錢,還要倒一次車。

那幾次交流中,聽起來他混得還不錯,當上了一個地區的副總。但人在異鄉,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呢?

前年,趙陽收到了馬海軍結婚的消息。他對象是天星本地人,房車都有,結婚也就沒花他多少錢。

當時,趙陽還為他高興,覺得小馬命真好。都不用像他們那樣再苦逼兮兮的掙錢當房奴、車奴了。

只是現在想來,這種情況,和入贅有什么區別呢?

華夏人講究“高嫁低娶”,女方條件那么好,作為鳳凰男,在家中有沒有地位呢?如果女方不能體貼。再面對工作上的壓力,想來也未必有多如意!

稍一沉默,馬海軍又感喟地道:“到底是哥們,你能來,我很高興!”

趙陽收拾了心中思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馬叔現在好了吧?我們去看看吧!”

馬海軍點了點對,道:“已經脫離危險了……不急,現在還睡著,有李大爺幫忙照看著,我們一會兒再去看吧。你大老遠的趕來,還沒吃飯吧?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趙陽看著馬海軍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疲憊,問道:“你也沒吃吧?”

馬海軍扶住車換了換腳,眼中帶著水光地道:“哪有心情吃飯啊!”

趙陽開了車門,道:“走吧,我們去外面吃點東西吧。”

等上了車,馬海軍又說了經過:“昨天七點多給我打去的電話,飛機只有凌晨一點多有個班次,又的下雨,淋了我一身不說,又推遲到三點多才起飛……下了飛機,我就來了醫院,然后就給你打電話借錢,再然后就是樓上樓下的跑,各處交錢,等著搶救……”

馬海軍一天一夜沒吃飯了,又是晚上,盡量吃點好消化的食物,于是,在路過一個粥店的時候,趙陽就停下了車。

馬海軍拉住要下車的趙陽,笑道:“你來一次,怎么也要請你吃頓好的!走吧,我們花城的花饌很有名,你還沒吃過吧?走,再往前就有一家萬花樓的分店,我們去那里吃!”

趙陽拍掉他的手,笑罵道:“你懂個屁,那些花菜最多就賣相好,有什么好吃的?再說,我開了這么長時間的車,哪還能吃得下別的東西?”

馬海軍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趙陽已經摘下安全帶下了車,他仰起臉笑了笑,胸中思緒翻涌,又吐出一口氣,也跟著下了車。

一些所謂的粥店,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這家卻很好,主打的正是各種各樣的粥,當然,也有各種炒菜。

兩人坐下,馬海軍看看墻上的廣告牌,問趙陽道:“想吃點什么?”

趙陽笑道:“馬叔還在醫院里躺著,你聽我的,我們一人一個咸骨粥,再要上一盤黃瓜拌豬臉和爆炒綠豆芽,簡單實惠!”

馬海軍確實也不放心他父親,就點頭道:“好!現在晚了,等明天,我再請你吃頓好的!”

趙陽笑了笑,道:“你這家伙,我來就是想吃你一頓啊!”

粥店里的骨頭是早上就煮好的,也不是真的熬粥,而是用蒸好的米和骨頭加點水煮開就算完事,所以,上來的很快。

不過,雖然做得很快,但肉骨頭確實煮得很入味。再灑上香菜,聞起來香味撲鼻,看起來白米綠葉,也很勾引人的食欲。

趙陽兩人確實也都餓了。也就先舀了一勺子喝了起來,然后不約而同地贊了一聲。

大夏天的,喝熱粥確實很帶勁,喝了沒幾口,兩人的臉上就冒出了汗。這時,炒好的豆芽和拌好的豬臉也端了上來。

兩人也不需客套,就埋頭喝粥、啃骨頭上的肉。再不時地夾上一筷子菜,就像當年上學時,上完網一起在小店里吃炒面的情形一樣。

兩人要的是中煲的粥,量卻是不少,喝了兩碗后,里面還剩下差不多一半。墊了一下肚子,兩人也就放慢了吃飯節奏,一邊吃著一邊說起話來。

看著桌上兩盤菜。豆芽已經見底,拌豬臉卻沒動幾筷,馬海軍就笑道:“。真不行了,上學那會兒,這盤豬臉早就也汁都不剩了!”

趙陽笑道:“當時數你瘦,還就數你能吃肉,現在怎么不吃了?”

馬海軍又揉了揉肚子,苦笑道:“吃不動了啊!”

說著話,就看到他把筷子向拌豬臉伸去,不過中途卻又轉向一段黃瓜。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不想吃,應該是身體不允許他吃。

給他減肥不是多難的事。趙陽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給他父親看病,于是問道:“馬叔他怎么突然就病成這樣子了?”

馬海軍整個人的氣好像海水退潮般地一降,將黃瓜夾進嘴里嚼了兩下,像是不小心將辣椒末吸進了喉嚨里,劇烈地咳嗽起來。

趙陽一愣,忙拿起壺給他倒了一杯水。道:“喝點水沖沖。”

馬海軍低著頭,搖了搖手,摸索著餐巾紙擦了擦鼻子,再抬起頭來,就看到他的眼睛通紅,而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地溢了出來。

趙陽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忽然一陣難受。

馬海軍又咳嗽了幾下,拿起那杯水灌了下去,然后用力握著拳頭,閉緊眼睛,顫抖著道:“都怪我!我不孝,不孝啊!”

趙陽轉臉呼出一口濁氣,拍了拍他手手,微笑道:“誰都有個病啊災啊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一聽到消息,不也很快就趕回來了嗎?”

馬海軍只是搖頭,也不說話。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或許是每一個成人都難以避免的感懷,也是最深的遺憾!

趙陽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現在說什么也沒多大用,但還是安慰道:“你別難過,馬叔現在不是脫離危險了嗎?放心,會好的!”

馬海軍抹去臉上的淚水,心有余悸地道:“如果我爹出了什么意外,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

這是在長輩出事后,每一個作子女的都會有的心情,對馬海軍來說,因為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父親也沒續娶,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這種感情就格外的強烈。

趙陽給他倒了一杯水,這種時侯,作為好朋友,最好的作法就是做一個聽眾。

馬海軍抬起發紅的眼睛,看著趙陽道:“趙陽,你知道嗎?其實,我爹這次生病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趙陽沒有說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一口。

馬海軍喘了幾口氣,難掩哀傷地道:“云云上個周過一歲的生日,你知道的,在這們這里,周歲的生日很看重,我爹就去了我那里,誰知道……”

說到這里,他的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他仰起臉,閉上眼睛,捂著胸口道:“趙陽,你記住,你的親戚朋友還有以后的孩子,一定要以我為戒,千萬別像我這樣!”

他低下頭,甩了甩頭,想將臉上的小水甩去,然后咬著牙道:“趙陽,你見過我這樣當兒子的嗎?結婚的時候,我爹去我那里,只住了五天!云云出生,我爹當爺爺了,當然高興,買了一大堆東西去看我,結果,只住了一周不到!到上個月云云生日,我爹又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去我那里,結果只住了三天!趙陽,我,我……”

趙陽握了握拳頭,看到小店里食客都看了過來,他就趕緊遞給服務員一百塊錢,扶著馬海軍上了車。

上車后,馬海軍雙手捂著臉埋在胸前,過了好一會兒,情緒仍然不能平靜下來。

趙陽嘆了一口氣,輕輕在他肩上捏了幾下,他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松一下,然后又掩飾不住痛苦地道:“我們爺倆相依為命,我當兒子的結婚,這是一輩子的大喜事啊,我爹能不高興嗎?他去看我,是懷著多么喜悅的心情啊……可是,華倩一家是怎么對我爹的?結婚典禮上,嫌我爹不會說粵語,只讓他說了沒有五句話就不讓說了,那么多的人,他們想沒想過我爹和我的面子?”

“我爹去參加我的婚禮,我們有新房,套二的,她父母也有一套房子,卻讓我爹在外面住旅館……我爹怕我難受,一直沒說什么,但我能不知道他心里更不好受?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去年小云云出生,我爹聽到信后,馬上又去了,跟我說,住旅館也沒事,就是想見見孫女,他的心情,趙陽,你現在也當爹了,應該能理解吧?可是啊,去了以后,只準他看,連抱一下都不讓,說剛剛出生,不宜接觸不常見的人,我……”

“上個周,小云云生日,我怕我爹去了受委屈,原想著不告訴他,沒想到我爹一直記著這事呢,提前半個月就給我打電話……你知道嗎,為了不讓我爹難看,我差不多都跪下來求她們一家了,只想讓我爹能開開心心地來看看自己的孫女兒!可是,她一家當時是怎么說話的?那是人說的話嗎?”

“自從和她好上了,畢業四年,我就回了兩趟家。連年都是在她家過的……現在小云云還不會認她親爺爺!”

“我爹去年年末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他想我了,也想小云云,問我能回家過年嗎?今天李大爺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查出來他的腎出了問題了,他,他是怕見不到我了啊!”

趙陽仰起臉來,淚水卻還是順著兩鬢流了下來。

他能理解馬海軍心中的懺悔和深愛,因為,他為人子,也為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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