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強撐著笑意招待尚大奶奶,茶已經換了三遍,可是她還是沒有告辭的意思,她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
尚大奶奶笑盈盈的說道:“弟妹的身上還真香,我先前都沒怎么注意,還是林大奶奶說起我才注意到的,”沈氏暗道,來了,果然,尚大奶奶笑著問她:“聽說京城里新開了一家香水鋪子,叫什么‘馥雅閣’,弟妹用的就是那兒的香水,可是我記得,這鋪子才開了六七天吧,怎么之前弟妹就能用了呢?難道那家鋪子是弟妹的?”
說著嗔怪道:“你也真是的,開了鋪子也不告訴我們,我們好歹也能給你捧捧場不是?”
沈氏放下茶杯,道:“嫂子說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那是一個朋友開的,先前的東西也是她送我用的。雖說不是我開的,嫂子要是去了,也是給我面子,回頭我和她說說,看您不能給嫂子便宜一些。”
尚大奶奶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下去,她不相信道:“真的不是你和七弟開的?這段時間七弟和弟妹可是賺了不少的錢呢。”
尚家雖是世家大族,可是族人也很多,又是書香世家,這樣的人家都不屑于做生意,家里的產業多以田莊為主,所以家里都挺節儉的,尚家一直是大房當家,二房這邊除了大伯因為是吏部尚書過得比較寬裕外,五叔這一支都很清貧,五叔向來清廉,又在一個地方任了十多年的縣令,五嬸和沈氏家里的情況和尚家差不多,出嫁也就有四五千兩銀子的陪嫁,日子也就平常,至少和他們這一房是沒法比的。
可是這幾個月來他們賺生意手頭寬裕了不少,那兩個店鋪連她看了都眼紅。可恨的是他們竟是以沈氏的名義置辦的,尚家是什么樣的人家,總不能讓人說要謀劃媳婦的嫁妝吧?
“大嫂可不能亂說,”沈氏有些生氣,臉上就有些嚴峻的道:“我們爺向來遵紀守法,怎么會去做生意這種事?那是梁家妹妹開的鋪子,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尚大奶奶似笑非笑,“弟妹就不用瞞我了。你和七弟開的‘多樂軒’和‘老窖坊’的生意可不錯呢。你大哥就很喜歡喝‘老窖坊’的酒,還說現在要想買到老窖,不提前打個招呼都買不到呢。”尚大奶奶掩了嘴笑,“由此可看出七弟和弟妹的生意做得多好了!”
沈氏收起笑容,義正言辭的看著尚大奶奶的眼睛道:“大嫂怕是誤會了,那鋪子是我和梁家徐家一起開的。和七爺有什么關系?大嫂這些話在我這里說說也就是了,要是傳到了外面說我們爺罔顧朝廷法令做生意,那我們爺的前程可全都毀了。就是尚家也會被牽連的!”
尚大奶奶目瞪口呆,等明白過來后眼里閃過惱怒,氣急反笑。“京城里誰家沒有一兩個鋪子……”
沈氏皺了皺眉,那是心照不宣,可從未有人說出口過,朝中有哪位大人敢在自己名下掛這些生意的,不還都是借著家眷和家仆的名字?大嫂今天這是怎么了?
“大嫂!”沈氏打斷她。真誠的看向她,道:“‘馥雅閣’我真的沒有股份,就是‘多樂軒’和‘老窖坊’我也是沾了梁家和徐家的光,我只是拿出了兩個嫁妝鋪子和一些銀子,其他的事都是徐家在操辦了。”
尚大奶奶心頭一冷,腦中恢復清明,問道:“那‘馥雅閣’這幾天可是門庭若市呢,我聽說好多人想買那五十兩一瓶的香水,價錢都開到了一百五十兩,這一個月下來,可是能賺不少錢呢,弟妹就不感興趣?”
沈氏心中惱怒,她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清楚,怎么她還不明白?她的聲音微冷,“那是梁家的生意,他們有配方,又不缺錢缺鋪子的,就是我感興趣難道我還能去搶了他們的配方不成?更何況我們爺從小和梁公子相熟,現在又同朝為官,就是我公公提起梁公子的時候都豎大拇指,鄭公子更是把他當親弟弟一眼看待,我這個做嫂子的,難道還跟小姑子小叔子搶生意不成?”
尚大奶奶狼狽的從沈氏的院子里退出來。她臉色鐵青,丫鬟們都不敢上前。
相公說過,鄭決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自從他在乾清宮為不能體恤君王,激憤之下差點陷圣上于不義而請罪后,更是得圣上寵愛,時常帶他在身邊聽內閣長老們談論政事,皇上甚至還時不時的問起他的意見……
這次相公就想走他的路子……鄭決這么看重梁家,是不能打“馥雅閣”的主意了,想到林大奶奶說她花了一百兩銀子才買到了一瓶香水,她就覺得好多的銀子從眼前飛走……父親要謀蘇州都轉運鹽使可是要花好大一筆錢的,可要是成了,難道他們還能愁沒有銀子花嗎?
不提尚大奶奶的思量,只說沈氏在她走后就氣惱的坐在床上,青霞寬慰她道:“奶奶也不用憂心,梁姑娘可不是好相與的,想想上次店鋪開張的時候驃騎將軍家的小姐可是和梁姑娘聊得很好呢……”說著就沖沈氏眨了眨眼睛。
沈氏拍掌道:“是了,她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平時沒事的時候都能弄出事來,更何況是有事的時候?”
“有什么事?”一道聲音疑惑的問道。
沈氏抬頭看去,就見尚志清站在門前笑盈盈的看著她。
青霞“哎呦”一聲,就連忙出去叫人打水。
沈氏臉上微紅,嗔道:“怎么回來了她們也不喊一聲,定是又偷懶了,回頭看我怎么收拾她們。”
尚志清在沈氏的幫助下脫掉外裳,笑道:“是我讓她們不必通報的,這是在自己家,何苦再弄那些?”
問起剛才的事,“出了什么事?”
沈氏就將尚大奶奶來的事和尚志清說了,最后道:“那兩家鋪子雖賺錢,可是這兩個月來除去成本也沒多少收益,還是小梅子看我們日子過得艱難,才讓徐叔叔拿出一部分錢來分紅的呢,誰知大嫂就眼紅上了。”
尚志清凈了手,沉吟道:“這兩家鋪子在京城又不怎么打眼,大嫂怎么就會想起這個?在京城,最賺錢的還是銀樓當鋪之類的,我們賣的糕點和酒雖然特別些,但也還不能讓尚家這樣的人家惦記上,你查查身邊的人,看看最近誰和大房走得近些。”
沈氏一凜,她從未往這方面想過,連忙道:“我明天就去查。”聲音有一些發顫。
尚志清就抱了她說,“你也別擔心,只要她不把手伸進我們內院就沒事,外面鋪子里有潤新呢。”
沈氏想到徐潤新跳脫的性子,不但不放心,反而更擔心了。
尚志清見了,就刮了她的鼻子道:“你也太小看他了,他其他的方面不行,做生意卻是言老一把手教出來的,不說他有多厲害,但是對付大哥還是綽綽有余的。”
尚志清和沈氏俱是一愣,尚志清就尷尬的摸摸鼻子道:“這些日子和林哥兒呆在一起多了,倒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習慣。”
沈氏水盈盈的望著他,“爺以前喜歡刮人的鼻子?”
尚志清顧左右而言他,“你說大嫂怎么提起這件事來了?她在外面的鋪子也不少啊。”
沈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怕他惱羞成怒,不敢再打趣他,就順著他轉移話題,“我覺得大嫂好像很急著用錢的樣子,甚至流露出想強制性的和梁家一起開鋪子的意思。”
尚志清松了一口氣,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想起五六月份是外放官員回京述職的日子,他瞇了瞇眼睛,“我記得大嫂的父親是江西通政,這次也在回京述職的行列吧?”
沈氏眼睛一亮,“大嫂的娘家缺錢?”
尚志清笑道,“那要看世伯想謀一個什么樣的差事了,要是江西知府、山東同知之類平調的自然不用怎么費勁,只要他的考評不是差就是了,而要四川宣慰司,就有一些難度,要走一些關系,再打點一些銀錢,以大嫂娘家的境況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的,而且世伯在江西的這幾年不可能什么都沒得到,剩下的就是蘇州都轉運鹽使之類的,這種差事可不是托關系就能謀到的,打點的銀錢沒有……”
說到這里,尚志清一頓,坐直了身子,詫異的看向沈氏,“難道世伯想謀蘇州都轉運鹽使?”
尚志清的臉色有些難看,“如今朝事越來越混亂,五皇子和六皇子對太子殿下步步緊逼……要不是鄭決的情況特殊,我們恐怕都謀了外任出去了,現在爭這樣的職位勢必會引起宮中幾位的注目……”
尚志清有些坐不住,站起來道:“我得去找父親說說,要是世伯真想謀這個職位,最好讓他打消掉。”
沈氏雖不是很懂朝政,可是畢竟是世家女,這種事情還是受過教育的,皇位之爭是血腥的,在其中有可能一飛沖天,也有可能在還未分出勝負的時候就已經塵歸塵了,兩家是姻親,大嫂娘家出事,尚家也會受到牽連……想到這里,她臉色有些發白,連忙催促道:“那你快去吧。”
尚志清卻拍了拍她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件事還沒個準呢。”
沈氏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