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一夫人微笑地給老祖宗喂了一勺粥,又輕輕地給她擦了擦嘴角,以哄孩子的口氣道:“老祖宗,我們現在出去外面曬曬太陽好不好?今天的天氣可好了!”
老祖宗的臉抖了抖,嘴巴顫了許久,才斷斷續續的答道:“好。”十一夫人一笑,吩咐人小心的將老祖宗抬出去。
前來看望老祖宗的四老太太面色一抖,眼里露出不滿,她已經在這里很久了,給這個侄媳婦使了這么多的眼色,偏偏她只當沒看見。
四老太太一把拉住十一夫人,等抬著老祖宗的人沒影了,才道:“侄媳婦到底是怎么想的?現在范家的人都已經鬧上門來了,難道你真要眼看著七娘守這個望門寡?”十一夫人面上露出悲苦,四老太太心中一喜,還未開口,十一夫人就眼露無奈道:“這門親事是母親定下的,我們做兒女兒媳婦的也只有聽從了,這也是七娘的命。”四老太太怒其不爭道:“老祖宗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你家十一到宗族里一說,四嬸一定為你做主。”十一夫人搖搖頭“我上京來就是為這個丫頭準備婚事的,如今事已至此,也只當我沒生過她吧。”
四老太太一噎,面色有些難看,七娘正巧進來,對十一夫人道:“娘,老祖宗在叫您呢。”
十一夫人擦了擦眼角,跟四婁太太告罪一聲,急忙出去。
四老太太青著臉離開院子。
十娘不岔道:“還真當我們是傻子,誰都拿我們當槍使。”
十一夫人一笑,點著額頭道:“你倒是有長進了,也不枉費我這大半年的教導。”
十娘自得道:“那是自然”十娘又有些難過“那范家的事要怎么解決?”
十一夫人不在意的道:“這件事不用你們操心,你父鼻會解決的。”七娘心中一動,看了緊閉著眼睛,嘴角露出笑容的祖母一眼。
晚上,夜深人靜之后,七娘獨自拉了母親在房里,十一夫人被女兒盯著有些不自在,問道:“怎么了?”
七娘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娘,范二,是父親”
十一夫人一凜,眉角露出懾人的氣勢,看了女兒片刻,頓時笑得:“到底是他的女兒,就是聰明!”
七娘臉色一白。
十一夫人卻是冷哼一聲,目光凜厲的道:“他是死有余辜!本來你父親只是打算讓他離開京城的,沒想到他竟然打你們姐妹的主意虧得你們父親派人盯住他,要不然那事正要發生了,你們姐妹兩個一個也別想活著。”
沈家是書香門第之家,對女子的要求更加嚴格,一旦聲名有損,一條白綾,一杯毒酒,就是她們的歸宿。所以她一聽到沈安的匯報,對他的計劃也就不再過問。
十一夫人憐惜的摸著女兒的額頭道:“你呀,就是心太軟了!”七娘神色有些暗淡,苦笑道:“娘,女兒讓你們操年了。”
“傻孩子,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不為你操心還為誰操心,更何況,比起十娘那惹禍的性子,我和你爹也沒為你操多少心。”
七娘深吸一口氣,將身子窩進母親的懷里,低聲道:“女兒一輩子伺候爹娘,再不讓你們為女兒操心子。”
十一夫人有些好笑道:“這怎么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現在這樣說,以后怕是要怨我們了。”
七娘卻認真道:“女兒說的是真的!”十一夫人在七娘的臉上看到了堅定,再沒有以前提及婚嫁之時的羞澀,臉上的笑容就淡下,眉頭微蹙。
七娘以前的確對婚姻抱有幻想,任何一個十幾歲的女生都會對愛情抱有希望的,可是上京以后的種種遭遇,讓她的心逐漸冷了下來。
十一夫人心中大驚,顧不得其他,就將丈夫看重的粱宜木說給七娘聽“…七娘,娘知道你這次受了傷害,可是并不是天下的男人都是這樣的,你看你爹這么多年來就沒有納過一個妾室,那粱宜木也說過同樣的話,可見他也是個好的……”
七娘臉色微微一紅,想起車外那男子醇厚的聲音。
十一夫人見了這個反應卻是心下一松,這才是少女應該有的反應嘛!當然,她是不會想到兩人曾經見過面的,而且還不止一次!
粱宜梅對范家和沈家的八卦感興趣,阿杏毛遂自薦的出去打探消息,還別說,這丫頭總是能很快的掌握第一手的資料。
侯云平見妻子的害喜癥狀有所減輕,而且有事情引開她的視線,自然是樂見其成。
很快粱宜梅才知道許多她之前不知道的事。
原來錦鄉侯的原配是尚伯伯同父同母的妹妹,聽說尚家二房的三兄妹都是一母同胞,不過他們父母早逝,走之前只來得及給兩個兒子定下親事,小女兒的婚事卻是大房定的,聽說當初尚伯伯還對這門婚事極度不滿,認為錦鄉侯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而這位三小姐在生下錦鄉侯府的嫡長子后不久也香消玉殞了,這種不滿就達到了高潮,當初尚伯伯就曾以錦鄉侯府苛待遺世子為名將錦鄉侯告上了大殿。
阿杏是知道夫人和尚家七爺交情非請,所以言語間有些小心翼翼,粱宜梅沖她鼓勵的一點頭,阿杏精神一震,就興致勃勃道:“聽說為此尚五老爺和大房鬧翻了,當下收拾了東西就去了泉州縣當縣令,一當就是十多年。”粱宜梅眉眼一跳,這就是當年尚伯伯到泉州縣去的原因?
粱宜梅微微搖頭,心中有些不信,二哥說過,這尚伯伯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經的,可心里的主意多著呢,他要是只為了這么一件事就被逼到了泉州縣,又怎么可能一回京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而且聽二哥的意思,朝中的那些狐貍對他竟都沒有反對的意思。
粱宜梅也不提,只問道:“然后呢?”“現在那位范家大公子被范家宗族請回來了,聽說因為范夫人,范家淪為了京城的笑柄,不少族人對此氣憤不已,要范家大公子回來主持錦鄉侯府,聽說范太夫人出面反對也被宗族否決了”阿杏有些幸災樂禍道:“聽說昨天范大公子請了族里的幾位長輩,做主將范夫人給關起來了,現在范家換天了。”粱宜梅點點頭“也就是說沈七娘不用守望門寡了。”粱宜梅想起卑年端午看到的面色淡淡的女孩,心里也替她欣喜。
阿杏說的不錯,錦鄉侯府的確是換天了,范夫人身邊的婆子丫鬟全都換了,就連范太夫人身邊也只留下了一個老嬤嬤,其他的人都是新面孔。
范太夫人面露寒光的看著外面的人,顫聲道:“給侯爺報信了嗎?”老嬤嬤面如死灰道:“信傳不出去”就是傳出去了又有什么用?這是侯爺親生的兒子,而太夫人卻不是侯爺的親生母親。
這句話老嬤嬤沒有說,范太夫人卻懂了,一時間她面如死灰,眼睛卻奇異的亮起來,喃喃道:“報應,這是報應……”
老嬤嬤離得近,正巧聽到了,擔心的喊了一聲“太夫人”。
范太夫人抬頭,眼睛發亮的沖跟著自己嫁過來,守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嬤嬤問道:“你信天理循環嗎?”范太夫人并沒有要她的答案,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不信,要真是有天理循環,那人已經死了,又怎么報應在他的身上呢?所以我才找了他的兒孫”范太夫人眼里泛著厲色“既然他死了,那就讓他兒子和孫子來承受這些報應!”“太夫人”老嬤嬤眼里流下淚來,她以為這么多年了,太夫人應該放下了,沒想到……
范太夫人溫柔的扯出一件小孩的衣裳“都是他的孩子,憑什么我的孩子還沒出生就要死,我并沒有窺伺這個爵位,可他還是不容許我生下這個孩子,要他為他哥哥讓路”范太夫人眼里閃過奇異的神色“既然他那么希望他的兒孫保有這個爵位,那她就讓他們除了這個爵位之外一無所有……”
所以錦鄉侯才會除了逛青樓之外一無所長,所以范二才會驕橫跋扈,她還想親自教養范二的孩子呢當年,要不是尚家的老五插手,他的曾孫早就出生了……
而這時,范大正拿著從舅舅那里拿到的母親的嫁妝單子對著庫房一一的核對。當年尚家大房的人窺伺母親的嫁妝,可見當年母親的嫁妝有多豐厚了。
一位老人從里面出來,對范大搖頭道:“表少爺,這里面的東西十之七八是假的。”
范大冷哼一聲,帶著人就朝正房而去,到了卻看也不看正屋一眼,直接到了范夫人的私人庫房,命令人將門上的鎖頭砸了,那老人率先進去,查看了片刻,笑道:“表少爺,這就是了。”
范大松了一口氣,舅舅說得對,這些東西失去了還可以再回來,只要他有這個能力!
“將這個單子上的東西全都搬回先夫人的庫房,將那些假的東西拉到外面去賣了,所得的銀兩捐給善堂,要是單子上這里沒有的,就先記下,統計好了價值,用這里面剩余的東西補上。
老人聽完表少爺的這一段話,眉角抽了抽,七爺是五老爺的親生兒子,卻只學到了五老爺的正直和聰明,表少爺卻將五老爺學了個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