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丁云毅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朱國弼東拉西扯了一會,然后說道:“我有一套小玩意,想請總鎮評價一下。”
說著,讓下人拿上了一套用木盤托著,用布遮擋著的東西,放下,然后道:“請總鎮看看罷。”
他緩緩揭開了布,丁云毅和張溥同時看去,一看眼睛都直了。這是套用玉石和黃金、白銀制作而成的dìdūběi精、留都南京、中都鳳陽三座城池模型。
盡管是微型模型,但制作精良,看這樣子,只怕光是耗材價格便不下三四十萬上下。更加難得的是,這三座城池的模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雕刻的栩栩如生,徒然使得價格又能翻上一番。
第三百二十三章賀逢圣丁云毅和張溥看得贊嘆不已。他們好東西也都見過,可像這樣的,卻是平生頭遭所見。
“總鎮,西銘先生,這套小小玩意如何?”朱國弼無不得意地問道。
“好!”丁云毅認認真真夸了一句:“我去過的地方也很多了,但像如此精美華貴的,我卻真的是第一次所見。”
朱國弼聽了大有感慨:“當年我祖父封侯,我父總督京營,家中還算寬裕,從我祖父到我父親,用了兩代人的時間,遍尋名師巧匠,用了六十年的時間那,這才制成了這套東西。”
六十年的時間弄成了這么個雖然價值連城,但說穿了這是個擺設的東西?這些人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丁云毅心中大是不以為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朱國弼嘆息一聲:“眼下朱國弼無官無權。家里放著這么一套東西,總是不太保險的,或者會給我帶來什么災禍。我聽說丁總鎮到了南京,仰慕總鎮為人,便托西銘先生求見到了總鎮。總鎮為我大明東征西討,立下汗馬功勞,朱國弼心中感動。無以為報,愿第三百二十三章賀逢圣以這套小小玩意相贈。”
丁云毅心中頓時一片雪亮,當時便知道這人和錢謙益一樣。是來賄賂自己這個武烈伯了。
也不點破,只是裝模作樣地道:“這哪里可以,此乃朱大人的傳家之寶。丁某絕不敢收,還請朱大人收好了。”
“難道總鎮看不起我這個布衣嗎?”朱國弼頓了頓足,顯得非常傷心的樣子:“我朱國弼雖然只有被奪了爵位,但到底還是朱姓子孫,總鎮為我大明守衛疆土,浴血奮戰,聽說每戰必先,每戰必傷,難道我要盡這么一份小小心意也不可以嗎?”
“如此說,我倒不好再推辭了。”丁云毅微微一笑。收了下了禮物,隨口便道:“朱大人有何事要我幫忙,請說吧。”
朱國弼本來就在那想著如何把這話說出來,卻不曾料到這位總鎮居然如此直接,如此開門見山。在那訕訕一笑:“朱國弼被奪了爵位,削為庶民,原是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的。不過我心中一直想要戴罪立功,重新報效朝廷,朝中也有一些人為我活動。只是,只是卻欠缺個說話有分量,得到皇上信任的大臣牽頭上書……這話一出,再明白不過了。
丁云毅淡淡笑道:“原來就是為了這事,那也好辦得很,只是我心里有個想法,丁某遠在臺灣,如何知道朝廷里的那些事情,又是一個武將,若是由我上書,只怕反會引起皇上疑心……朱國弼一聽大失所望。
他這次聽說丁云毅到南京了,當時就活動起了心思,但丁云毅貴為武烈伯,自己雖然是皇親國戚,但此刻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若想請他幫忙,非得出一份重禮才可。朱國弼想來想卻終于把心思動到了這個傳家之寶身上。
和rì后的前途比起來,這份傳家之寶便也算不上什么了,一咬牙,便拿了出來用來賄賂丁云毅,誰想到卻聽到這么句話,眼看復出又已無望。
丁云毅朝他看了眼,緩緩地道:“我當然是不行的了,不過我倒想到了一個人,或者可以幫忙,朱大人可認得南京的國子監祭酒賀逢圣賀大人?”
“聽說過,聽說過。”朱國弼急忙道:“那是朝廷新任的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去年入閣的,今年奉旨回南京辦差,聽說后rì便要走了。朱國弼幾次想要求見,但都被擋了駕,可嘆不能識得賀宗伯之面。”
“我認得。”丁云毅淡淡笑道。
他一到南京,參加秦淮河花魁大會那天,見到那位國子監祭酒李典若的時候,便想起了賀逢圣,一問之下正在南京,便起了去拜訪的心思。
本來在丁云毅心目中,朱國弼這樣的未來的漢jiān之事,和他一點關系也都沒有的,可是他送來了這樣的無價之寶,放著不要實在可惜,再加上丁云毅心中盤算,讓他復官將來還可以派到用場,對于自己來說利大于弊。左右盤算,便決定幫他這一個幫。
而且丁云毅心里還有一個念頭,他依稀好像記得朱國弼很快就要被朝廷重新給啟用了,把他派在南京當個沒有權的閑官,既然如此,對自己來說不過是個順水人情,又能黑下這么個好東西,朱國弼還得感激自己,這事何樂而不為?
一聽到丁云毅這話,朱國弼頓時大喜,丁云毅不慌不忙地道:“朱大人既然一心要為朝廷效力,丁某總是竭盡全力幫大人這個忙也就是了。我下午就去拜見賀宗伯,等到賀宗伯回京之后,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必有消息。”
朱國弼眼看著丁云毅拍著胸脯應承下來,感激莫名,再三道謝:“丁總鎮如此待我,朱國弼銘記于心,將來必定還有報答!”
你知道將來還要報答我就好,丁云毅心中想道。
等朱國弼再三道謝離開。丁云毅朝那無價之寶努了努嘴:“西銘先生,臺灣災民的生活,可就又算有了著落了。”
張溥是個讀書人,心中又欽佩丁云毅的為人,只知道丁云毅做的事必然都是對的,哪里會想到他是存心在黑這套無價之寶?聽了這話,大是感慨:“項文為了那些災民。當真是動足了心思,和你相比,我實在是慚愧啊。”
他這是以己之心度他人只腹。他就堅定了一個想法。以丁云毅這樣的人,是斷然不會做出什么欺騙自己的事情來的。
想反,他倒覺得自己和丁云毅一比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收了人家的東西就得為人家做事。要不然將來誰還相信你?這一點上丁云毅是斷然不會弄偏的。
來到賀逢圣在南京住處求見,原本不見客的賀逢圣一聽說是大戰信陽的丁云毅到了,居然親自迎了出來。
他兩人是老相識了,血戰潁州時候,丁云毅還多虧了他救了自己一命,因此心中對其十分感激,說話也客氣得多。
賀逢圣為官清廉,丁云毅也不敢給他帶什么禮物,字帶了一本南京新出的“三行詩集”給他,不想賀逢圣看到了卻大是高興。直說這本詩集比什么都好。
他小心翼翼放下詩集:“項文,我和張西銘也談過你,聽說了你在臺灣的事情,好,好啊。不瞞你說。在信陽時候,我雖然敬重你的勇猛,但心里認為你不過是個武人罷了,但誰想到你對讀書人居然如此厚待。只要普天下的讀書人都受到了尊敬,那么我大明的強盛也便指rì可待。我和西銘時常感慨,若我大明多些你這樣的人就好了。”
結識張溥的好處開始顯現了。丁云毅的名聲已經逐漸在士子之中傳來。丁云毅聽了謙遜了幾句。
賀逢圣接著道:“我又聽說你在中原剿滅了巨寇李自成和張獻忠,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你為我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勞啊。這次你來南京我也知道,正奇怪你為何不來見我,不想你今rì卻來了。”
丁云毅笑著道:“聽說賀宗伯除了公事外閉門不見客,不敢吃這閉門羹,可想著若是知道賀宗伯在南京都不見,實在有失禮儀,因此硬著頭皮便來了。”
賀逢圣聽了“呵呵”笑道:“我不見客原是對旁人而言,與你丁項文,那是大有不同。更何況,你現在貴為武烈伯,你上門我哪里敢不見?”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賀逢圣問了一下中原和臺灣的情況,頻頻點頭:“中原既然定了,那朝廷必定要把主要精力用在臺灣,福建海疆便要靠你們了,斷然不可有任何閃失。”
“是,云毅謹記宗伯教誨。”丁云毅恭恭敬敬地道。
在那閑聊了會,丁云毅慢慢的把話轉到了今天來的正事上:“宗伯,有件事不能瞞你,我上午才見到了朱國弼。”
“哦,他啊。”賀逢圣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我到了南京之后,他也幾次來求見我,我為了避嫌,因此沒有見他。他來見你,無非也就是為了復出的事情吧?”
丁云毅點了點頭:“宗伯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賀逢圣略一沉吟:“他是皇親,歷代對朝廷都是忠心耿耿的,他父親總督京營,他自己也總督過京營,也算得上是朝廷重臣,只是后來溫體仁把持朝政,朱國弼上書彈劾,結果得罪了溫體仁乃至被罷官削爵……說到這,聲音放低了一些:“我也無妨告訴你,溫體仁倒閣,周延儒上臺后,皇上有重新啟用他的意思,只可惜,周延儒卻一直反對,朝中便有想為他說話的,也都因為周延儒的權勢而不敢言那。”
“宗伯。”丁云毅正色道:“周延儒外面忠厚,內心jiān詐,和溫體仁其實是一路人,我朝廷用此人做內閣首輔,實在堪憂。但他目前權勢大,又得圣上信任,急切間無法扳倒,何不用朱國弼之事,來動搖他的權威,爾后徐徐圖之?宗伯以為如何?”
這事重大,賀逢圣沉吟在那,一時沒有作答。
丁云毅忽然聲音抬高:“宗伯與熊廷弼有隙,尚能為其上書陳冤,難道今rì還不能為一個皇親上本嗎?”
賀逢圣自幼家貧,但他好學上進,為諸生時,與熊廷弼齊名,同受知于督學熊尚文。有人問二位學子的優劣,督學評價說:“岸幘陵轢,推陷廓清,賀不如熊;他rì柱天維地,休休有容,熊不如賀。”說賀逢圣如夏瑚、商璉,而熊廷弼如干將、莫邪。后熊廷弼考中湖廣鄉試解元,而賀逢圣卻落了榜。熊尚文在為熊廷弼慶賀之時,說賀逢圣此次雖未考中,將來必大貴。六年后,即萬歷三十一年,賀逢圣湖廣鄉試中舉,但多次參加會試均名落孫山。家中貧困,父母年事已高。賀逢圣只得帶一仆人到應城教書,而將妻子危氏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萬歷四十四年,賀逢圣終于榮登鼎甲,授翰林編修。天啟年間,升洗馬。當時,熊廷弼早已受到朝廷重用,經略遼東。后兵敗獲罪,同鄉為官的一些同仁準備為熊廷弼鳴冤,知道賀逢圣與熊廷弼在家鄉時頗不合,怕賀逢圣從中阻攔。賀逢圣歷聲作色道:“此乃國家大事,吾安敢小嫌介介,不以明!”
立刻,起草上章,淋漓感慨,可惜已無法挽回。
他和熊廷弼之間是有矛盾的,可一旦牽扯到國家大事,他卻絲毫不計個人得失。
這時一聽丁云毅的話,賀逢圣猛然驚醒:“若非項文提醒,幾乎誤了大事。周延儒權大,想做第二個溫體仁,我便拼卻了這副殘軀,也要為朝廷做些事情。項文說的有理,便借著朱國弼的事情來做探路之石,我這次回到京城之后,立刻便給圣上上本!”
賀逢圣慨然應允,丁云毅放下了心:“宗伯一片丹心,云毅敬佩,他rì若有用得著云毅的地方,宗伯盡管開言便是。”
“我唯一的希望,便是讓你為我大明盡心盡力的守好海防,旦夕不可懈怠。”賀逢圣認真地道:“中原初定,朝廷又要用兵遼東,我大明千萬不可再出任何亂子了。”
丁云毅心中一聲嘆息,這大明無法收拾的大亂子,眼下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