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天上的雪花簌簌,地面之上白霜戚戚。林中的樹木被冰雪晃得朦朦亮,呼嘯的寒風席卷著漫天飛白,肆虐著遼闊樹林間的被欺壓的樹枝,勁風吹在身上,卻是比刀刮在身上都要疼要冷。
狂風大作卻又雪白無暇的道路上,一個個小黑點正在厚厚的積雪上嘎吱嘎吱的向西面迅速的奔進,正是那人數近乎于三百的白馬義從余眾。
銀槍之將一馬當先,星眸中寒芒朔朔,握著長槍的手掌在不知不覺之間已是冒起了一片青筋,不時的還微微跳動著,讓人瞅著既心驚又心寒。
“校尉,就是前面!屬下適才看得很清楚,袁家小賊就是往這個方向去了!”
聽著斥候的匯報,銀槍之將漠然的點了點頭,聲音平淡的吩咐道:“一會殺將過去,爾等務必要阻攔住袁賊手下的護衛與侍從,為我爭取時間,如無意外,我一回合內將生擒此子,即時大家切勿戀戰,速速回撤,以免無極縣援軍趕至難以脫身!”
“諾!”
高亢的回應聲響徹于整個當空,分外醒人。
白馬義從正奔襲之間,突聽空氣之中,不知不覺間隱隱的飄出一陣歌聲,似是有許多的人正在齊聲合唱的,聲音清冷,如泣如訴,很是悲鳴。
“九月深秋兮四野飛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傷。最苦戍邊兮日夜彷徨,披甲持戟兮孤立沙崗。離家十年兮父母生別,妻子何堪兮獨宿空床?白發倚門兮望穿秋水,稚子憶念兮淚斷肝腸.”
其后一陣朔風吹過。歌聲重新又被寒風掩過,漸漸的消逝而不可聽聞。
一名白馬義從不明所以的摸著腦袋,疑惑的看了看周圍的同伴,道:“真是奇了,這大白天的,是哪里來的瘋子在這里鬼哭狼嚎?凄凄涼涼的,也不嫌慎得慌。”
“就是。簡直就跟哭喪似的,難聽死人也!”
為首的銀槍之將驟然立馬,亦是側耳傾聽許久,不知不覺間,其臉色越聽便越是晦暗。
“全軍止步!”銀槍之將一勒馬韁,高聲喝令全體白馬義從。
白馬義從的素質確實挺高,奔襲中在銀槍之將的虎吼之下,尚能迅速的做出反應,一個個迅速拉馬矗立。原地不動等待銀槍將的號令。
銀槍將雙眉緊皺,豆大的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緩緩而落。
“妻子何堪兮獨宿空床,白發倚門兮望穿秋水.....四面楚歌!這是敵方故意唱來羞辱我等的!不好,一時不慎。中袁賊奸計矣,撤軍,速速撤軍,勿作停留!”
可惜,一切已然遲了。
銀槍將話音方落,便聽四下的林中,嘹亮蒼絕的牛角號聲沖霄而起,震碎了這個寂靜而又冰冷的寒日。
白馬義從各個心驚,霍然轉頭。只見適才還是幽靜的林中,隱隱的顯出了許多袁軍奔襲而來的輪轂,如雪怪般的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這些兵馬,大部分都是袁紹當日曾派來協助袁尚圍剿黑山的三支強軍,即:呂威璜,趙叡和蔣義渠!這些兵馬在擊退黑山后本待撤離。不想得了袁尚請令,故而暫時未走。
乍然看去,光以數量而論,當是白馬義從的十倍不止。
銀槍之將的兩條劍眉霎時蹙緊,環顧四周皆是樹林灌木。竟無一處可以利于騎兵沖鋒而出的險要。
“結陣!快快結陣!”
白馬義從們盡皆慌了。林中雪深,又無平原沖鋒之地,何來陣地讓他們結陣御敵?
袁軍那邊也不給他們機會。數千人馬當頭由林間奔出,在雪光的映照下化作無數支流,四面八方的挾裹著碾碎一切地氣勢漫席卷而來。
“生擒白馬,活捉余賊!”
“生擒白馬,活捉余賊!”
鋪天蓋地的吶喊聲中,袁軍就像一群露出了猙獰獠牙的惡狼,喧囂著、咆哮著,張開了鋒利的爪牙,惡狠狠地向著白馬眾撲殺了過來。
“唰唰唰”
全是冰雪的樹干上,竟也是早有人埋伏其上,凌空擲下了一張張大網,好似天羅地蓋,在白雪地上往來交織盤錯,愣是將好多白馬義從扣至期間,令人與馬在冰雪地上與網糾纏,甚至無暇分身舉兵迎敵還擊。
“活捉白馬賊首!”
亂陣之中,只見一名袁軍輕騎兵瞅準時機,怡然不懼的向著銀槍之將策馬奔去,手中戰刀霍霍,從側面直取其面門。
“找死!”
銀槍之將大吼一聲,手中戰槍由左手邊際漰渀而出,鋒利的槍頭刺穿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照著那名袁軍輕騎的胸膛乍然而去。
“喝”
袁軍輕騎夷然無懼,高舉手中的戰刀向下一挪,試圖硬架這力道剛猛的一槍。
“當!”
一聲清響,袁軍戰騎的兵刃竟是一刺即斷,槍頭的攻勁卻絲毫未曾受阻,寒光一閃便從他的胸膛洶涌刺入,瞬間直透背脊,將他的胸膛整個穿出一個大窟窿!銀槍氣勢未竭,竟然還將袁軍輕騎整個擊飛出去,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中,瞬間侵紅了好大一片雪。
“隨我出陣!”銀槍之將高舉手中血矛,鈧嗆的吼聲響徹當空,擊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里。
不遠處,袁軍大將蔣義渠為此人所懾,幾是面無血色。
“給我上!上!圍死那個領頭的,不要讓他們跑了!”
“殺殺殺”
銀槍將的神勇和蔣義渠的吼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凄厲的暴喝在銀槍將的四周同時響起,五名袁軍步卒揮舞著長戈向銀槍將疾沖而來,寒光閃爍間,五柄鋒利的兵器從五個不同的角度照著銀槍將身上刺殺而來。
“擋我者,死!”
銀槍將狹長的英目霍然睜圓,天地間響起猶如龍吟一般的長嘯,手中那宛如招魂幡的銀槍上下翻飛舞動、寒光閃爍,遠遠望去,竟如一條白蛟正在戰場上翻飛翱翔、槍影所過處,袁軍步卒如波分浪裂、紛紛倒斃退卻“賊將休走!”
一員自負武勇的袁軍騎將厲嗥著。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可他還還沒來得及撞入那團翻滾飛舞地銀虹之中。便連人帶騎整個被撞得倒飛了出去,人馬尚在空中,又被銀槍將身后的白馬義從飛箭射成了篩子,挾雜著漫天血霧凌空灑落。
距離戰場數百步遠的一處小山包上,袁尚身披黑色的裘襖,頭戴束發高冠,在甄宓、田豐、沮授、逄紀等人的護衛下悄然出現,從小山包上放眼望去。數千的袁軍騎步就像是洶涌澎湃的汪洋。已經將銀槍將麾下的數百白馬義從徹底淹沒。
在袁軍汪洋大海般地沖擊下,數百白馬義從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幾個小塊,處于繩網和絆馬索下的白馬義從在袁軍的威逼下大部分被生擒綁縛,白馬軍陣就像是掉入滾水中的冰塊。正在迅速消融。
似乎是被萬馬奔騰的激戰場面所震懾。甄宓白皙的面容上詭異地浮起了一抹生紫,渾身躁動不安,不停的來回哆嗦抖動著。
“不要緊吧?”袁尚頗有關懷之意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要是受不了這種場面,我可以派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沒事....”甄宓輕輕的搖了搖頭,柔媚的眼睛躁動不安的來回打量著遠處的戰場,抬起芊芊素手,遙遙的一指銀槍將道:“那人便是白馬義從的首領么?此人如此了得,你為什么不派弓弩手射殺于他。如此下去,只怕損傷頗大。”
袁尚聞言急忙搖頭:“胡說什么呀,不能射殺,這么猛的將領,我都愛死他了,傳令三軍。務必生擒,我留有大用.....這臺詞怎么這么熟?”
一旁的沮授微微一笑,拱手對袁尚言道:“縣尊大人放心,沮某已然定下巧計,斷然不會讓白馬賊首輕易走脫。”
袁尚頓時滿面歡喜。道:“沮先生神機妙算,謀略過人,真吾之乳/房也!”
逄紀頭頂的冷汗頓時唰唰直下。怒其不爭的跺腳道:“大人,您想說的,是吾之子房吧!?”
在場眾人頓時皆滿頭黑線。
少時,卻見沮授揮了揮手,招呼侍從將一物取來,卻是袁尚當初命人用青銅打造的那個威武的大喇叭。
袁尚見狀不由一愣,好奇的看了沮授兩眼,低聲道:“沮先生,你讓人拿我的獨門暗器做什么?”
“屬下不才,見公子此物如此新奇,心中委實喜愛,今特求于此處,欲借一用,還望公子勿要吝嗇。”
袁尚微微一笑,搖手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沮先生喜歡,盡管拿去,還說什么借不借的,送你就完事了.....我最近還令人新鑄了一個青銅的便壺,馬桶型的,很是新穎,來日讓你瞅瞅,若是喜歡就一并拿去。”
沮授面露欣喜:“公子大度,沮某這里拜謝了。”
說罷,便見沮授猛然一扭頭,拿著青銅大喇叭沖著遠處的陣中喊道:“白馬賊皆聽著,袁冀州膝下公子,現下便在此處!有本事就過來取其首級!”
在場眾人不想沮授居然會喊出這么一句,不由的皆是長大了嘴巴。
袁尚更是臉色有些發白,不敢相信的看著沮授,道:“先生,我剛送你個喇叭,你這就翻頭要害我了?”
沮授聞言一笑,道:“公子放心,此乃某之計策,此言一出,料那白馬賊首必然中伏,任他再勇,亦是再無脫出升天之理!”
果不其然,沮授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遙遙傳入了銀槍將的耳朵當中。
一聽見“袁冀州膝下公子”七個字,銀槍之將的精神頓時一陣,接著轉頭望去,卻見人頭潮蹴的遠處,有一堆人遠遠的站在雪丘上昂首而立,當中一個黑色裘襖的不是袁家小賊又是何人?
想到這里,便見銀槍之將已是飛馬而出,如同鬼魅一般飛馳而來,一路所過皆有人擋,可惜在其手下卻無三合之將。
轉眼之間,銀槍將已是沖至雪丘跟前......
眼看著袁尚等人便是觸手可及,突聽一陣天塌地陷,銀槍將身子一歪,連人待馬皆是掉進沮授早已布置好的陷坑之中!
其坑既深,當中也早已是以水澆透,深滑無比,只要落入其中,若無人救,斷然無出逃之理。
沮授所設之計,竟也是如此的簡單。
不過確實是非常管用.....因為賊將被生擒了!
看著銀槍將落入陷坑中不見了蹤影,袁尚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拜服的沖著沮授拱了拱手,道:“又深又滑,真是好大的一個坑,先生原先莫不是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