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搶到攔截咸陽城內的閻行和宋建,馬超本來就窩火,問題龐德與他同時歸順袁尚,二人關系交厚,馬超不好意思跟他掰扯,如今又提到城東的屯營,他又急不可耐地說道:“主公,我去!”
袁尚還是沒有看他,而轉頭對張繡道:“張繡,你小師弟出了牢籠,現在,是不是該你這大師兄露露臉了?”
張繡臉色一喜,哈哈笑道:“多謝主公看重!”說著,他一握拳頭,信心十足地振聲說道:“我必然將康簌的首級給您帶回來!”
接下來,袁尚又分別指向城南和城北,西北的屯營,將其交給馬休、馬鐵、高柔三將。
見袁尚把東西南北中的屯營都分出去了,每人都有任務,偏偏自己什么都沒有撈到,馬超的眉毛擰著,急得抓耳撓腮,不停地在袁尚身邊清嗓子,假咳嗽,意思是提醒袁尚,他西涼錦馬超還在這呢,關西第一虎將在此!袁尚別大眼漏神的把他忘了。
袁尚手指用力地點了下渭水北岸的淺口,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今夜偷營之后,閻行必然惱羞成怒,率兵反撲回來,不過他不敢追遠,最遠也就是敢追到渭水南岸淺口浮橋邊,我雖然不會在那里布置埋伏,但會在浮橋的南岸與閻行見上一面,老朋友了么。”
說罷,他轉頭看了看馬超,笑道:“哎呀,差點把孟起忘了!真是傷腦筋!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渭水邊等閻行,跟他敘敘舊?”
別人都有重任,自己只是被安排一個陪袁尚守在渭水邊的陪聊任務,馬超當然不樂意了,不過轉念一想,有得干總比沒得干強,陪聊就陪聊,自打跟了袁尚,自己啥寒磣事沒干過?總比留守長安要強。
“行!”馬超無奈的答應。
又布置了一下具體的細節,袁尚隨即環視左右,對眾人說道:“明日夜間子時出發,諸位將軍都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按照計劃行事。”
“諾!”
次日子時時分。
夜色已經變得很是深沉,今夜的烏云不知為何,好像是特別的繁密,本就清淡的月光在它的遮掩之下,顯得格外的幽冷。
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咸陽城位于長安西北方向,地處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亙北,山水俱陽。
而此時此刻,袁軍輕裝簡出,派出精銳部隊,兵分五路,四箭齊發,直奔著咸陽城的方向而去。
這五路兵馬此刻走的都極為小心,馬匹的蹄子和嘴巴,都用布條包的緊緊的,生怕發出過大的聲響,驚擾到了敵軍。
五路兵馬行至離咸陽三里處,隨即散開,各自分工,由龐德,馬鐵,張繡,馬休,高柔分別率領,各自向著自己的目標潛伏而去……
袁軍此番偷營的方式是以火攻為主,偷營的四路兵馬身上都配置了火罐和火種,點燃在營寨外的柵欄和拒馬借著風勢,以火箭侵襲其內營。
不多時……
“呼呼呼……”
一根根利箭末端系著浸泡過火油的麻繩被士卒們點燃,數以千計的利箭只在瞬息間就全部燃起,四處營寨外圍幾乎不分前后,同時的被火勢侵吞,濃煙滾滾,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
“咻咻……”
“走水了!”
“有人偷營!”
不多時,咸陽城外的各處據點就都發出了喊殺與吼叫聲,伴隨著這些喊殺之聲,各處的火勢亦是相繼愈起,緊接著,咸陽城內亦是雜亂聲大涌,顯然是外面的喊殺聲亦是影響到了城中的閻行,宋建等眾。
頃刻之間,咸陽城內外便紅光沖天,殺聲四起,刀戈與槍械的碰撞聲,馬蹄的踐踏聲轟鳴而起,直沖云霄。
五箭齊發,攻打咸陽城外的四處營寨,咸陽城內亦是會派兵出擊,而屆時有龐德阻攔,為各處屯營的攻擊軍爭取時間,繼而閻行大怒,親自出戰,兵馬會跟隨著己方的偷營軍追來到自己的面前,這是袁尚早就算計好的。
袁尚并沒有打算在這里埋伏閻行,或者說以他目前的兵力尚且辦不到,他特意在這里等著見閻行是另有目地。
看著咸陽城方向的火光,側耳聽著那邊遙遙傳出的喊殺之聲,守候在渭水南岸浮橋邊上的袁尚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又是一場血腥的戰爭,有的時候,真的感覺是自己有些受夠了,每日每夜生活在戰場與鏖戰之中……
那些當初不能適應,且望之欲嘔的殘垣斷壁,血濺橫飛,不知不覺間竟然是已經悄悄的融入進了自己的生活,變得平常,變得普通,但偶然之間,還是會讓自己生出厭惡。
袁尚感慨的嘆了口氣,望著咸陽城處的火光,轉頭問身邊馬超道:“你第一次上戰場是多少歲?”
馬超此刻似是完全沉溺于遠處的火光與喊殺聲中,聞聽袁尚之言,起初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之后,他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周圍,然后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問我呢?”
“廢話……”袁尚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接著點了點頭,道:“沒錯,問的就是你。”
馬超轉過頭去,看著咸陽城方向的洶洶火光與震天的喊殺聲,道:“十一歲就開始跟我爹打狄道了。”
袁尚聞言一愣,道:“十一歲?那么小……那么小上戰場你不怕嗎?”
馬超哼了一聲,道:“能不怕么,怕的兩條腿直發軟,肝還顫呢,渾身挺不住的打哆嗦……在戰場上第一次看見死人的時候,我就沒憋住,直接吐出來了。”
袁尚聞言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不到堂堂的西涼錦馬超居然還有這么一段歷史,西州第一猛將小時候上戰場居然也那么怯懦,如此說來,他是如何當上關西第一的呢?
袁尚聞言嘆了口氣,感慨的點了點頭道:“我理解你,那么小的年紀就上戰場看死人,吐出來不可恥,就像咱倆現在,我聽著遠處咸陽城的喊殺聲都覺得慎得慌……”
馬超的神思不屬,似是追憶到了從前,緩緩回憶道:“記得我上戰場看到死人吐了之后,父親把我帶回營帳,不但沒有安慰我,反倒是狠狠的揍了我一頓,那打的那個狠啊,我到現在屁股都疼……他告訴我,這個世道,你不殺人,別人就得殺你,雖然殺人很難受,但既然是上了戰場,那再難受,也得去殺人,如若不殺人,死的就是你自己了……”
袁尚看著馬超回憶小時候,不由得感慨而言:“你那時候那么小,也是難為你了……那你后來又是如何適應戰場的生活了呢?”
話音方落,便見馬超的眼中閃出了一絲極度的興奮,望著袁尚的雙眸中也開始逐漸變得熾熱,激動道:“后來,我按照父親的說法去嘗試了一下,殺了一個人,自打那以后,我就發現,殺完人之后我還真就是什么都不怕了,而且感覺到長槍刺入人體的一霎那,還很爽快!自打那以后,我殺了一個想兩個,殺了兩個想八個,越殺越上癮,殺完還想殺,再殺更想殺,做夢都想殺,怎么殺都殺不夠……”
袁尚:“…………”
無奈的將頭轉了過來,靜靜的注視著遠處的咸陽烽火連天,袁尚不想跟馬超說話了,這小子心理扭曲,有點變態,以后還是少搭理他,別哪天殺不過癮,上來給自己一刀……
“報!”
一個從西方奔來的斥候打斷了袁尚的思路,但見他打馬來到袁尚的身前,拱手道:“啟稟主公!五路兵馬已經按照計劃襲擊咸陽四營完畢!馬休,馬鐵,張繡,高柔四位將軍已經按照命令暫時撤退,龐德將軍則是引著追兵向著這面來了!”
袁尚點了點頭,道:“好,太好了,追兵是什么人?是閻行嗎?”
那斥候聞言點了點頭,道:“是閻行親自率領的中軍,主公偷襲了咸陽的四處外寨,閻行都氣瘋了,不但如此,連宋建也跟著一塊來了,聲勢浩大,看那架勢似是誓要殺了龐德!”
袁尚點了點頭,笑道:“好,他要是不怒,我還真不想見他。”
少時,便見渭水浮橋的對面一陣沙塵而起,卻是龐德引著兵馬趕來,袁尚讓馬超迎住他,迎著兵馬過了浮橋,然后又讓龐德在自己的身邊矗立。
少時,卻是又一陣塵土漫天,袁尚定睛看去,卻是鋪天蓋地的好大一群兵馬襲來,直奔渭水的淺灘的對面之處排開。
果然是閻行和宋建的追兵過來了!
袁尚引領著諸將,在浮橋邊策馬而立,少時,待敵方的兵馬全都到了在淺灘對面擺開陣勢,隨即打馬出來,沖著對面的陣營喊道:“閻行呢?在嗎?讓他出來跟我說話!”
對面追來的軍陣之中,閻行騎著戰馬,緩緩的來到浮橋邊上,瞇著眼向對面看去,雖然天色灰暗,但借著火光,閻行依舊能夠看清對面那個身披銀甲,滿面笑容的年輕人,等閻行看清了來人之后他傻了,張大嘴巴,像是木偶一樣呆在那里,半天沒動一下!
“袁尚!”
雖然知道袁尚確實來了,但閻行似是還沒有做好面對這位昔日主公的準備,他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這個在河邊排兵布陣等待自己的人是他原先的主公……好半餉,閻行才回過神來,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做夢。
閻行有些呆住了,可袁尚沒有,他引著馬超和龐德,緩緩打馬向前兩步,朗聲而笑,說道:“彥明,好久不見了,怎么樣?最近日子過得挺爽吧?反叛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很開心很刺激。”
面對著袁尚,閻行不知為何就是直不起腰板子來,深深的吸了口氣,閻行向著袁尚回道。
“開心說不上,但刺激倒是挺刺激,有時候刺激的大勁,這胸口還有點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