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回頭帶回家去。”春荼蘼毫不猶豫的說。
“可是……這是大王子的東西啊。”小鳳瞪大眼睛。
“連他這個人都是我的,他財產的所有權還用說嗎?”春荼蘼的說得理所當然。
這等于公開承認,她將來要和夜叉在一起,小鳳和過兒怔住,對視后,就有點臉紅。也就自家這小姐,說起這種婚姻大事,坦然大方到令她們覺得羞澀是不科學的。
而正打算這樣直接沒收贓物,卻哪想到,天不遂人愿。她的話音還沒落,韓謀一腳踏進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春荼蘼主仆三人是因為突然的闖入者,而韓謀主仆二人是因為那箱子金燦燦。
“怎么回事?”韓謀問。
“回皇上,我在調查證據。”春荼蘼含含糊糊地說,同時把搜出來的那封信遞給高公公。
高公公再雙手奉給韓謀。
韓謀的目光快速掠過信紙,面色雖然未變,但眼神陰沉了好多。略靜靜,又恢復到溫雅和藹的樣子,不讓春荼蘼蒙混過關,“朕問的是這些珠寶。”
“屬于阿蘇瑞,我代他保管。”春荼蘼只得說,“他……他同意的。”敢不同意!
“明明是贓物。”韓謀不受糊弄,“收歸國庫。”
春荼蘼嚇了一跳,心想真了不起啊,皇上就可以明搶啊。但細想,這可不是贓物么,收歸國庫是正經啊。只是既然讓她看到,哪有再失去的道理,連忙道,“若說是贓物,就得重審羅大都督府失竊案。以律法定奪。可是一來,這對阿蘇瑞不利。二來,打草驚蛇啊皇上。這第三嘛,訴訟也有時效性的。依大唐律,失竊案超過一年不向官府報案,就視為放棄權利。”
韓謀習慣性的瞇起眼睛,“你是不是以為,朕日理萬機,就沒空研讀唐律?”
“沒有沒有。”春荼蘼雙手連搖。額頭上微微冒汗。
訴訟時效,任何相對成熟完善的律法中都會有規定的,但唐律規定的絕對不只是一年。她胡亂一說,哪想到被抓了個現行。要不要這么天才啊皇上,您每天這么多事。處理完了,后宮那么多妃子,做點成年人的運動,活躍一下身心不好嗎?干嗎非要讀唐律啊。
“皇上恕罪,剛才民女說錯了。是口誤,純口誤。其實第三是……”她腦子飛快運轉,“第三是:這口箱子中最重要的其實就是這封信。珠寶是人家阿蘇瑞自己搜羅來的,只不過混放在一起了,與前案、后案都無關。皇上,不好這樣沒收的。”對嘛。有本事挨顆寶石和珍珠去證明呀,證明全是羅大都督的。就算其中不少是皇上賞賜,相信宮里也沒有相關紀錄了。
這就叫做:死無對證。
“一個姑娘家,還是國公府的小姐。居然是個舍命不舍財的。”韓謀沒好氣的輕戳了下春荼蘼的額頭,“不過既然是阿蘇瑞的東西。朕也可以替他保管。高盛……”
高公公立即上前,別看身材瘦瘦小小的,卻雙臂一抬,舉重若輕。
“那皇上,我打這場官司,您要給我訴訟銀子。”心疼之下,春荼蘼委屈,“人家也是要存嫁妝的。”
“放心,你出嫁時,朕以皇舅舅的身份,定然陪送你一份大禮。”說完,又點了一下春荼蘼的額頭,出去了。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春荼蘼心頭卻一動。出嫁?她出嫁!她早知道和夜叉沒有未來,因為他見不得光,而她又突然成了國公府的小姐。她曾經有覺悟,也有準備,這輩子不嫁,就和夜叉做地下情人。但現在,他暴露于陽光之下,他們的身份卻更對立了起來。
一個流亡在外的王子,一個敵國的大家千金,看起來比之前更沒有可能。但,皇上對夜叉有什么安排嗎?會怎樣看待她和夜叉之間的感情?她不相信韓謀沒有知覺,關于她和夜叉的關系,她從來沒有刻意隱瞞過。每當想到這個,她就感覺很累。愛一個人而已,卻似乎有無數大山壓在頭頂,翻不過去的感覺。
夜叉是韓謀惟一的兒子,但繼承皇位是不可能的。可韓謀卻很可能基于補償心理,要給夜叉所謂“更好的生活”,其中百分百不包括她。當父親的,誰不想給兒子找個溫順的媳婦,她這樣的,可能被重用,卻絕對不會成為人選。
但……她猛得甩了甩頭,決定不想這些。因為,不是時候。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還是先考慮怎么全須全尾的救出夜叉,代方娘子為朱氏九族申冤吧!
她在這兒胡思亂想,韓謀那邊一出門就沉下了臉。此時,高公公早就把箱子叫兩個心腹小太監抬著,自己回到皇上身邊侍候。他自然知道皇上生氣不是因為春六小姐,所以也不吭聲。
韓謀一路回了御書房,立即就召賢王覲見,“派你的人到幽州城去,悄悄把羅立給朕看管起來。不必驚動他和幽州軍,只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萬一他想擅離,立即秘密抓起來。”
賢王應下,一個字沒多問,直接離開。
韓謀這才舒了一口氣。沒想到啊,一個朱禮案,居然是內外勾結。他看不出杜家和羅家有謀逆的意思,所以就忽略了一些東西。但愿,除惡疾就好,不要傷筋動骨。
但他并不知道,此時的宮外,前奉國公府,杜家祖孫三代人也在很嚴肅的商量事情。
“皇上讓春六住在宮里準備堂審,是什么意思?”杜喬問。
杜衡的臉色晦澀難明,聞言才冷笑道,“皇上這是告訴臣子們,誰也別想打釜底抽薪的主意。不要以為傷了春六,案子就能不了了之。無論什么事,都在公堂上解決。看來,他這是鐵了心要為朱禮翻案啊。”
“皇上為此有偏向?”杜東辰皺眉,“那天在公堂上。我就有這種感覺。”
“我一直不明白皇上為什么要保阿蘇瑞。”杜喬也道,“父親這樣說,我才也覺得皇上是為了當年的事。或者……他想借機想敲打我們杜家?”
“呸!”杜衡罵道,“敲打?他已經借春六之手,打了我們杜家的臉,還用再敲打?你也太高看勛貴們了,哼,天下第一大家,哪及得上那一位強勢。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有像白老匹夫那樣,處處小心謹慎,生生憋屈死一個兒子,杜家才能安生。我和白老頭斗了一輩子,到底還是不如他眼光長遠。事到如今。我才佩服他。但若咱們這一次能平安無事,以后萬不可再爭強好勝。天下是韓家的,是那一位的,他不會讓任何人指手畫腳的。從前,可是打錯了算盤。”
“那怎么辦?”杜喬緊張的問。
杜衡看著兒子,滿臉失望,“你還不如東辰冷靜穩重!急什么?當年的事。底下人做得滴水不漏,雖然死得人多了點,看起來令人起疑,但都這么多年了。這就是死無對證的局面,又能如何。皇上,最是看中名正言順,又倡導以法治國。沒有實證,縱然春六能口吐蓮花也沒用。”
“可是……”杜喬仍然不放心。“當年方氏那賤人逃走,同時書房失竊,她有可能捎帶了些東西。若落到對方手里,那就說不清了。”說到這兒,瞄了父親一眼,埋怨的神色迅速閃過。
若不是父親貪圖口腹之欲,貪圖那方賤人的美色,事情不至于到這一步。恨只恨,前頭逃走就算了,后來抓回來,父親卻仍然被那賤人說服,沒有嚴刑拷打,自然,也就沒問出那些密件的下落。那賤人的再逃,雖是被除掉了,卻令杜府失了杜仲這樣的大高手,還失了爵位與臉面。為了追回這些榮耀,現在又陷入困局。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杜衡沒看到兒子的臉色,垂目靜坐,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扶臂。好半天才睜開眼睛問長孫杜東辰,“春六那邊,有什么動靜?”
“白府倒沒什么,只是加強了守衛。估計是防著有人借著白府生事,或者拿春六的什么把柄,防得很嚴,很難動手。”杜東辰恭敬地答,“春六進了宮,咱們的人打探不到她的消息。但我派了人守在皇宮附近,看她都派了人去哪里。”
“有發現?”杜喬有點沉不住氣地問。
杜東辰搖了搖頭,“咱們宮里有內線,再說姑姑在后宮經營多年,也是有人脈的,但幽蘭殿真的無法接近。若動作大點,會牽連到自己人。只打聽到,皇上給了她不少人手,賢王那邊也有動作。”
“她身邊的人都知道是誰嗎?”杜衡問。
“名單我有,帶頭的是封況。但是……”杜東辰停頓了一下,有點懊惱,“她人手多,于是那些人四處亂跑,有真辦事的,也有打掩護的。咱們雖然有不少明線暗線,卻跟不過來。”
“那個小賤人,狡猾得很!”杜喬罵道。
杜東辰低下頭,掩飾臉上的不快。
他恨春荼蘼,因為她總讓他難堪,總是贏他。可別人說她不好、罵她,他又非常不高興。
“做兩手準備吧。”沉默了半天,杜衡才又道,“既然打探不出春六在做什么,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先按兵不動。若當初的密件沒落到他們手里最好,若是被他們抓著……就把白家也拉下水。當初白世遺的把柄,咱們可捏在手里呢。為了自保,我不信春六還能蹦噠。哈,白家以為,能威脅的只能是活人嗎?”
杜喬和杜東辰父子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可心里卻不安。
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怎么隨著時間的流逝,優勢好像指尖沙,不知不覺就流失了。
……………66有話要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