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凌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后?
自長安返回杜陵依然月余了,杜睿每日里足不出戶,只是隱身大觀園之內,和家人同樂,時常飲宴,杜陵的一些官員,學子也時常來杜睿府上,和此前那中隱士一般的生活不同,如今《資治通鑒》已然完本,杜睿可不會為了聲望再給自己找麻煩,有客到訪,他也是來者不拒,盡皆款待。
上元佳節過后,又下了一場雪,這是貞觀十一年的初雪,這場雪過后,天氣就該變暖了,杜睿也趁著這雪景,將最近交好的學子紛紛請到了大觀園內,在凹晶溪館內飲宴。
飲了幾杯,眾人皆覺得無趣,便吵著要行酒令,這時節的文人才子都是如此,倒也不算是賣弄才學,只是三五知己相聚一處飲酒,若是無詩,那可就索然無味了。
杜睿也笑道:“好!好!好!各位賢兄既然有此雅興,小弟自然要奉陪,寶釵,取鐘鼓來,今日這酒令,我等便作一回擊鼓傳花好了!”
宴席之間都是杜陵一代有名的才子,比如杜鯤鵬,薛養言,鄭君可,鄭君戴,馮夢倫等人,這些時日和杜睿相交,已然成了知己好友。
杜鯤鵬聞言道:“承明!何為擊鼓傳花!?”
杜睿道:“便使熙鳳背對我等擊鼓,以一花球相傳,待鼓聲停時,花球到了誰手中,便賦詩一首,做得出來,飲酒一杯,做不出來罰涼水一碗!”
薛養言是個狂浪的性子,聞言大笑道:“這個好!這個好!就是不知道承明府上的水夠不夠涼,待會兒鄭家兄弟做不出來的時候,也好讓他們冷冷腸胃!”
鄭君可笑罵道:“你這憊懶貨,何故便要取笑我兄弟,待會兒賦詩,還說不得誰做得出來,誰做不出來!到時候你要是出了丑,可莫要怪我等不留情面,將你這憊懶貨扔進湖中,自己去取水來飲!”
這邊正笑鬧著,寶釵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了,熙鳳背對著眾人擊鼓,寶釵拿著花球執令,道:“眾位公子,今日在座諸位公子皆是一時俊杰,在此歡飲,不可無詩文佐酒,今日便已酒為題,諸位傳花賦詩,也是一樁佳話!”
說完便將花球交到了杜睿的手上,那邊熙鳳鼓聲起,杜睿連忙將花球傳給了杜鯤鵬,杜鯤鵬又傳給了薛養言,薛養言卻是拿在手里,怎么都不肯向下傳,急得鄭君可連呼作弊,伸手就要去搶,薛養言大笑著躲了一陣,便被鄭君可搶了過去,正要再向下傳給他的弟弟鄭君戴,這時鼓聲卻停了。
鄭君可無可奈何,看著薛養言那一臉得意的樣子,也是咬牙切齒:“你這憊懶貨,這種注意,也虧你想得出來!”
薛養言笑道:“莫要多言,我等正要恭聽薛賢兄的佳作,若是做不出來,便請寶釵姑娘去取涼水來飲!”
鄭君可也是才學不差,這等事如何能難得住他,道:“不就是賦詩嗎?這有何難。”
一旁的寶釵道:“鄭公子請,奴婢替公子抄錄下來。”
鄭君可致謝一聲,稍加思索,便道:“長安佳釀飲我曹,心輕萬事如鴻毛。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云高。(節選自李頎•送陳章甫)”
“好!”鄭君可一首七絕詠罷,杜睿便當先叫了一聲好,“鄭兄心性豁達,做出來的詩也是如此,好!好!好一句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云高。”
余下的眾人也是紛紛叫好,鄭君可才思敏捷,在杜陵那也是聲名遠播的,只是因為出身寒族,以往空有才學,卻不得進身之階,如今杜睿推行變法,讓他這樣的寒門子弟,也有了博取功名的途徑,鄭君可心中感激,杜睿方一回到杜陵,他便來拜訪,兩人一番交談下來,便引為了知己好友。
其實在座的諸位才子也都是出身寒族,再加上生性清高狂放,一向不為士族之人所喜,卻和杜睿這個一向不論出身的人成了好友,也是性情使然。
鄭君可飲了一杯酒,眾人的興致也漸漸高漲了起來,接著擊鼓傳花,這次卻是方才“害人”的薛養言中了招。
鄭君戴見了,笑道:“你方才害我大兄,當真是報應不爽,如今自己中了招,還請薛兄到湖中一游可好!”
眾人聞言,皆是大笑,薛養言卻道:“無非就是賦詩一首,又有何難!”
言罷,自顧自的端起酒杯,鄭君戴見了忙攔道:“你又不曾做得詩文,如何就要飲酒,沒得壞了主人家定下的規矩!”
薛養言卻道:“待我做不出來之時,你們將我丟進這一池碧水中就是了!”
薛養言為人最是狂放不羈,也因此多為人所不喜,卻惟獨和席中這幾人相善,他也曾拜讀過杜睿的《資治通鑒》,結果聽說杜睿返回杜陵,便找上門來,將杜睿批駁的一無是處,結果杜睿非但不生氣,反而將他引為摯友,這其中的關節也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他確實明里將杜睿批駁了一通,結果關起門來,兩人談古論今,薛養言再出來的時候,臉上分明寫著一個服字,他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引以為榮,自詡:能與小杜宰相辯理,幸之甚也。
要論起才學,薛養言還要勝鄭君可一籌,稍加思慮,舉杯便吟誦道:“近來逢酒便高歌,醉舞詩狂漸欲魔。五斗解酲猶恨少,十分飛盞未嫌多。(元稹•放言)”
眾人聽了皆是叫好,薛養言洋洋得意,道:“如此詩文,可得一杯酒否!”
杜睿笑道:“莫說是一杯酒,便是尊兄將我府中這藏酒盡皆喝了,又何足惜!”
接著新的一輪,寶釵悄悄的走到了熙鳳的身邊,眼看著花球自馮夢倫手中傳到了杜睿的手里,寶釵輕輕的說了句什么,結果還沒等杜睿將這個花球傳將出去,鼓聲便停了。
薛養言見了,撫手道:“好!好!今日得佳人相助,又能聽到承明的佳作,當浮一大白,當浮一大白!”
鄭君可也笑道:“承明!為兄不羨慕你別的,你雖入閣東堂,雖受封萬戶,雖家資巨萬,為兄皆不稱羨,唯獨你身邊這十數為紅粉佳人,真真羨煞了天下的文人才子,如今既然寶釵姑娘要你作詩,快快做來!”
杜睿也是一陣苦笑,看向了寶釵,誰知寶釵卻恍若未見一般,只顧看著旁處,只是嘴角那抹笑意將她出賣了,方才定是她故意為之。
杜睿見躲不過去,只好繼續剽竊起來(其實剛才的都是小弟剽竊的,古代詩文講究太多,想要做好也不容易,小弟不想獻丑,就只好替杜睿的兩位好友穿越一把了!),道:“既然幾為賢兄要小弟獻拙,小弟也只好勉力為之了!”
言罷杜睿起身,走到了席間,高聲吟誦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賢昆仲,養言兄,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酒逢知己千杯少,徑須沽取對君酌。封侯印,萬戶侯,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杜睿詩賦已罷,眾人皆是默然不語,和杜睿的詩文比較起來,他們的詩雖然也稱豪放,卻難免顯得小家子氣了些。
杜睿吟誦罷,也是長立無言,今日接著這杯酒,他也是借題發揮,借酒澆愁,抒發了一番自己心中的憤激情緒。
這首李白的《將進酒》非常形象的表現了李白桀驁不馴的性格,也同樣映襯了杜睿此刻的心情,一方面對自己的才學充滿自信,孤高自傲,一方面在政治前途出現波折后,又流露出及時行樂的消極思想。全詩氣勢豪邁,感情奔放,語言流暢,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以至于薛養言等人都不知該如何評斷了。
要說杜睿被貶黜出長安,他心中當真無所謂嗎?他當真只希望在這大唐年間碌碌無為,每日只能寄情山水以避世嗎?
當然不是,杜睿心中也有著自己的政治抱負,只是卻被太宗猜忌,以至于兩起兩落,黯然離開長安,要說他心中沒有怨言,那當然不可能,杜睿不是個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雖然淡泊名利,但是三番兩次的被一代圣主猜忌,也讓他的心漸漸的寒了。
馮夢倫第一個清醒了過來,高聲道:“承明豈可如此喪志,如今圣天子在朝,銳意變法,正是我被俊杰進取之時,怎能一遇挫折,便灰心喪氣!”
杜睿也反映了過來,苦笑連連,對著馮夢倫一拱手,道:“尊兄教訓的事,確實是小弟的錯了,當自罰一杯!”
杜鯤鵬也道:“如今雖然偶有失意,但承明受當朝太子殿下的心中,早晚還是要奮起的,只需靜待來日!”
杜睿此刻也被自己給開解好了,笑道:“好!說得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小弟便不相信,當今天下,便真的沒有了小弟的用武之處!”
薛養言等人聽杜睿又賦了一首新詩,連連擊節叫好,朝著要讓寶釵謄抄好,待會兒要帶回去,做警世恒言。
杜睿聞言也是大笑,眾人又是一陣擊鼓傳花,玩的不亦樂乎,正在此時,突然杜仲悄悄的走了過來,伏在杜睿的耳邊,小聲道:“少爺!杜貴他們回來了!”
杜睿本來已經有了三分醉意,聞言也是一聲驚叫,道:“仲叔!當真!”
杜仲此時也是滿臉的笑意,杜貴受了杜睿的差使,遠洋出海,他每日里也是提心吊膽,如今兒子平安歸來,他如何不喜。
“少爺!這等大事,老仆怎能戲言!”
杜睿聞言也是歡喜無限,對著杜鯤鵬等人一拱手,道:“小弟有要事,今日只能逃席了,諸位尊兄勿怪!”
薛養言醉醺醺的說道:“承明!你可自去,只要將酒水備足了,我等兄弟自斟自飲就是了!”
他們于這大觀園中,也是常來常往的,自然也不見外,杜睿一笑,吩咐了寶釵一聲,便跟著杜仲去了。
在廳堂內見到了奉命出海歸來的杜貴,韋爍,馮茗,陳友,朱杰五人,三個月未見,此時五人的體格明顯都粗壯了不少,在大海上風吹日曬的,皮膚都變得黝黑,便是韋爍這個讀書人,此刻也見不到半點讀書人的模樣了。
杜睿上前,一把抓住了杜貴的手,滿懷激動,道:“回來了!可算是回來了!”
杜貴見著杜睿,也是淚水涔涔,道:“少爺!小人不負少爺之名,已探索了那南洋諸島嶼,如今歸來向少爺復命。”
杜睿聞言一驚,道:“什么!?你們已經探索了南洋諸島嶼?”
此次出海杜睿只是讓他們前往后世的臺灣島一行,沒有讓他們再向南行駛,沒想到幾人居然當真做到了。
一旁的韋爍道:“有了少爺的海圖,還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只是小人至今也有一個疑惑!少爺又不曾出海,南洋那邊島嶼星羅密布,少爺是如何一一對仗的,居然分毫無差!”
馮茗笑道:“少爺是天上的文魁星下凡,自然知道天下事,知道些小島嶼有什么奇怪的,要是依我之言,便再折返向東,去尋少爺所說的那個大洋島。”
杜睿聞言,忙道:“萬萬不可,大洋島距離南洋諸島嶼還有許多路程,依你們乘坐的海船,是萬萬也到不了的,沒得白送了性命,不去最好,沒去最好!”
接著杜貴便將他們這段時間遠行的經過說了一遍,他們是去年十一月間揚帆出海,先在年末到了夷州,在那里也見到了漢人,原來是漢末三國年間便遷居過去的,他們先是在哪里駐扎了幾天,順便補充淡水和食物,然后又西行,到了后世的東印度群島,還特地派了人上岸查看,果然發現了金礦。在哪里也遇到了不少土著人,大多數是幾百人生活在一起,身上還只穿著樹葉,就象傳說中野人一般。不過這些人都很野蠻,言語又不通,對他們充滿敵意,幸好他們這次人多,帶著武器,打敗了他們。
杜睿知道所謂的打跑代表著什么含義,不過杜睿可不會為那些土著人仗義執言,想想后世接二連三針對華人的慘劇,那些猴子便是死絕了,杜睿也不解恨。
然后船隊繼續向南,又接著探索了數個島嶼之后,方才北返,到了安南地界,一路上找到了杜睿所要的棉花,紅薯,占城稻,以及許多蔬菜的種子,足足裝了幾大車,帶了回來,最讓杜睿驚訝的是,他們居然找到了花生,按理說,這東西應當產于美洲的,怎的大唐年間便傳到了南洋,當真是讓杜睿百思不得其解。(放心,沒有第二個穿越眾)
杜睿被杜貴帶著看了裝著種子的大車,不禁大喜過望,相比較之下,那些裝著黃金,珠寶的大車,杜睿反倒不怎么在意。
接著杜睿又問到了南洋的人文情況,韋爍皆一一作答,此時間南洋和杜睿記憶當中的一樣,只是在印尼蘇門答臘島上有室利佛逝、墮婆登兩國、在爪哇島上有一個名為阇婆的小國,余下的島嶼,盡皆無主,不過是些土著人居住著。
這一路上,但凡是無主的島嶼,皆被杜貴等人勘石立碑,注明了是大唐的疆土,如今雖然只是打了個記號,算不得真,但是等到有朝一日,杜睿掌在朝堂上握了話語權的時候,他會親手將這些地方統統變成大唐的地盤。
讓杜貴等人先去休息,杜睿也顧不得凹碧溪館那邊還有好友在飲酒,便急匆匆的跑進了書房,現在既然已經證明了,依照此時大唐的能力,可以遠行南洋諸島嶼,那么接下來的第二步,可就要提前準備了,那便是如何經營南洋這個物產豐富的地方。
杜睿的初步設想是,現在南洋成立一個后世英國那樣的東印度公司,對南洋進行殖民擴張,當然這一步是需要太宗支持的,不然的話,任誰給他扣上一頂妄圖自立的帽子,他可受不了,他不是沒想過放棄現在的一切,出海到南洋去,開創一番基業,但那目前對他來說還不大現實,沒有國家的暴力機構支持,單單是那些土著人,就能把杜睿給折騰死,況且他也沒那個心思了。
所謂殖民,定然是帶著血腥的,這一點杜睿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過為了后世華夏的長治久安,便是雙手染血,那又何足道哉。
“南洋猴子們,既然前世你們有美國佬撐腰,小爺奈何不了你們,如今就讓你們的祖宗,將你們欠下的血債,償還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