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樓里的大多數客人都和蕭問不熟,他們也只能像周姐一樣退到一旁,興奮、羨慕地看著儼然已經成了一個英雄的蕭問。他們臉上無不帶著無比真誠的笑容,是發自真心地為蕭問而高興。從很大程度上說,蕭問確實是他們的英雄!
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能加入此界的普通宗門就已經是八輩子燒高香祖上積德了,至于那些大一些的宗門,根本就是想也別想!至于說二十七宗,那對他們來說真的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二十七宗入門門檻高的離譜,只有那種出生在修行世家在道基未覺醒前就開始接受修行教育的年輕散修才有那么點可能得到二十七宗的青睞。
龍生龍,鳳生鳳這種說法是極有道理的,二十七宗最傾向于在宗門內部招收弟子,或者去稍次一級的宗門里收那些宗主、副宗主、各峰首座的兒女當弟子……若是普通人,恐怕只有天賦好到逆天或者運氣好到逆天,才有機會進入二十七宗門內。
種種原因之下,就造成了二十七宗里的的絕大多數弟子都資質非凡,家世顯赫。那儼然是一個獨立的階層,升斗小民和略有身家者根本碰都別想碰到。那個階層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資格俯視眾生,心安理得地接受天機仙界絕大多數普通人的仰望。
可想而知,若真有一個普通人可以躋身那一階層,將具有多么非凡的意義!
鼓舞士氣,振奮人心,讓那些小老百姓看到那已經快要不存在的希望!
浮星樓外的行人全都愕然止步,尋思著里面的人是不是都瘋了,怎么突然爆發出了這么大的歡呼聲,鬼哭狼嚎一般……
好奇心重的人便忍不住走向了浮星樓門口,而后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那里。
就從這晚開始,浮星樓一名中階小仙的牙官蕭問得到二十七宗之一鳴劍宗入門測試資格的消息不脛而走,被越來越多認識還有不認識蕭問的人知道。
第二天就有無數人慕名而來,想看看這個牙官蕭問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可惜的是,再沒有任何一個客人有幸見到他。但是依然有不少人不死心,后來浮星樓的老板周姐不得不在大門邊上立了塊牌子,上書“蕭問已經閉關修行,訪蕭問者謝絕入內”。其實周姐本來想寫“蕭問已經不干了”,卻被周原老頭訓了一頓,現在蕭問已經成了他們浮星樓的招牌好不好!
無論如何,浮星樓的生意至少是火爆了起來,竟然出現了一些仙材連柜臺里的樣品都被銷售一空的現象,這在以前幾乎是從沒有過的。
而蕭問,這時候又回到浮星堂的那個小院里,在他那個小破屋里修行起來了。
說是修行,其實主要就是挖礦,天可憐見的,他這個不少人眼中的“英雄”竟是天生勞碌命,實在是比普通的修仙者苦多了……
挖礦練地氣之力,充實《礦典》、《器典》,然后就是沒日沒夜地看,碰上新穎的仙器就煉制一番試試手,既枯燥又充實。好在蕭問本身就比較喜歡這些,反倒覺得時間過的實在是太快。
轉眼間便進入了二月,距鳴劍宗的入門測試已經只有一個月了,蕭問也變得更加緊張,畢竟他這輩子行還是不行,幾乎就是這一錘子買賣了!
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不可能有比這一次更好的徹底崛起的機會了。
蕭問那頭仍自忙著修行,浮星樓那邊終于漸漸恢復了平靜,不過幾乎店里的所有人都相當肯定,他們這家店已經永久性地提高了一個檔次。每天的客流量多了不少,成交額自然也大增,周姐的那些生意伙伴似乎都對她恭敬了一些,原本不怎么和周姐打交道的一些商人也開始尋求和周姐合作。
這種架勢,儼然是所有人都已經確定蕭問一定會成為鳴劍宗的正式弟子,而不是才剛剛獲得一個入門測試資格。
原因其實很簡單,二十七宗極少向普通人下發入門測試令符是因為普通人中確實很少有讓他們認可的人,而一旦下發,就間接證明了他們其實已經肯定了那個人的實力。世家子弟得了令符后卻通不過測試的大有人在,但是普通人得了令符后卻入不了門的卻極少!
對周姐以及所有知道了這件事的人來說,蕭問能成為鳴劍宗的正式弟子幾乎就已經是八九不離十的事!
所以,能巴結就趕緊趁現在巴結,等人家真入了鳴劍宗的門,想巴結也巴結不上了……
周姐自己倒沒覺得有什么,蕭問讓浮星樓整體提升了一個檔次,道謝是必須的,不過似乎蕭問這小子根本就不在乎錢,所以只口頭上說說就行了。真不行,就認蕭問當義弟好了,就是不知道蕭問是否同意……
但是周姐的老爹周原卻覺得這事絕對馬虎不得,一定要給蕭問準備一份大禮!這個老頭子甚至每天都要往蕭問住的那個小院里跑一趟,希望能正好撞上蕭問出來,好和蕭問打個招呼。
周姐也還罷了,浮星樓和浮星堂的那些雇工們這下可算是把周原老頭子給徹底看透了,這就是一個過分放大了等級的老家伙,不如他的,他都不帶正眼瞧一眼的,比他強的,他恨不得去添人家屁股……
然而和所有人都不同的是,蕭問其實對通過鳴劍宗入門測試并無十足把握,而他想要的也不是別人估測的“八九不離十”,他想要的是“百分之百成功”!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失敗,也要盡量杜絕。
但是,現實卻是失敗的可能性并不僅僅是百分之一,而是百分之好幾……
一是因為地氣羅盤最外層的礦實在是太多了,到現在為止他專挑常用的挖都還沒挖完呢,自然不敢說是了解了所有的低級礦材;二是地氣羅盤上明顯只有深山、地底中才會出產的金、石礦材,像仙獸翎羽、舍離子、靈木枝干等同樣可以用到仙器中的材料則是根本沒有。
眼見距三月初三越來越近,蕭問只能一邊修行一邊暗念阿彌陀佛,入門測試時可千萬別測他在器道上的短板。
對他來說,只要能混過關就萬事大吉了,入門之后的事完全不用愁。因為天機仙界的仙器本就十有八九是純金、石材料煉制的,只用這種仙器他完全能吃得開。
二月二十六,蕭問便不得不停止了修行,因為丹鳳城離鳴劍宗還有五六天路程,再晚了就趕不上了……
在小屋里掃了最后一眼,見并沒有東西落下,蕭問便關門出屋,獨自向街上行去。
行到一個路口時,蕭問遠遠便看到了周姐,便大步奔了過去。
“周姐,久等了。”
“我也剛到。咱們快走吧,別錯過了最近一趟驛獸。”周姐倒似比蕭問還急,催促道。
“嗯。”
“你都準備什么東西了?”一邊向仙驛快步行去,周姐問道。
“沒什么好收拾的,就帶了幾件衣服。”
周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就知道你帶不周全。哪,這枚儲物戒你拿去,里面全是給你準備的。”
蕭問忙道:“使不得,直接把東西倒騰過來就行了,我有儲物戒。”
“你的是你的,我送你的是我送你的,怎么能相提并論,讓你收著就收著。”這時候周姐拿出了大老板和長輩的架勢,不由分說把那枚銀白色的一看做工就非常精細的儲物戒塞到了蕭問手里。
“呃……”
看蕭問發怔,周姐笑道:“呃什么呃,都這么大人了,馬上就要成二十七宗里排名前五的鳴劍宗的弟子了,還跟個毛頭小子一樣。”
蕭問嘿嘿一笑,而后很認真地把那枚儲物戒戴在了手上,才道:“也就是和周姐這樣的人打交道時我才會這樣,放心吧,到哪我都不會吃虧的。”
“嗯,這樣就對了。到了鳴劍宗一定好好干啊,入門只是第一步,咱一定要在二十七宗里混出個人樣來!”周姐十分熱血地道。
“哈哈,放心吧,你忘了我的目標了?”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前行,竟一點也沒有即將分別的傷感,半個時辰后,終是趕到了仙驛。
蕭問已經是第二次來了,也算是熟門熟路,沒大會功夫便辦好了一切,只等驛獸就位就可以離開丹鳳城了。
他和周姐到底是來早了,估摸著至少還得等半個多時辰,倆人就在仙驛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聊起了這些天來浮星樓發生的事。
兩人混不知時間過得飛快,冷不防仙驛中忽有一人大喊起來:“往慧劍城去的趕快準備一下,馬上要出發了。”
蕭問和周姐不由住了嘴,全都站了起來向喊話的那人看去。只因丹鳳城根本就沒有直接飛往鳴劍宗的驛獸,想去鳴劍宗只能先去慧劍城,然后自行往鳴劍宗趕去,蕭問搭的便是這趟驛獸。
“過去吧。”周姐率先道。
“嗯。”
兩人很快到了喊話那男子身邊,蕭問竟先是一怔,然后向那男子道:“大哥,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那男子顯然是記不得了,有些遲疑地道。
“我五個月前從長青城搭你的驛獸來的丹鳳城啊,你不飛長青城了嗎?”
那男子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我啊,兩個月前就換線了,飛長青城實在太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哈哈。”
“嗯,沒想到這次離開丹鳳城也會搭你的驛獸,真是緣分哪。”蕭問笑道。
“小兄弟去慧劍城是要干什么去?”
蕭問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周姐卻已經道:“這位道友有禮了,我義弟是要去參加鳴劍宗的入門測試,一路上還望道友能照顧一二。”
“什么?!!”那男子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便在這時,附近一個聽到了周姐的話的人也是下意識地喊了出來:“這就是那個浮星樓的牙官蕭問?”
“蕭問是誰?很有名嗎?”
“這你都不知道?”
仙驛里一下亂了起來,周姐卻已知道,這下子蕭問一路上定然可以得到那獸道驛者很好的照顧,至少路上是不會出什么事了。而到了慧劍城,那是鳴劍宗腳下,更不會有人敢動蕭問這個擁有測試資格的人一指頭。
那獸道驛者很快弄清了來龍去脈,總算是意識到他現在還有任務在身,連忙又吼了起來:“去慧劍城的都準備好了嗎,馬上出發了!”
吼完之后,那驛者又親切地對蕭問道:“蕭兄弟,你回頭一直在我身邊就行。”
“好吧。”蕭問本不欲受這分特殊照顧,但是現在要說不就實在太不識抬舉了,而且這明顯是周姐幫他爭取的。
接著便見那驛者猛一凝神,一團藍色氣流便從他丹田中涌向空中,迅速凝結為一頭身形巨大的藍鯨!
藍鯨才一現身便遮住了仙驛上方的大半天空,眾人在下面只能看到它那白色的肚皮。大概也是憋得太久了,藍鯨立時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鯨鳴,接著便聽“卟”一聲響,一道粗大的水柱從藍鯨的頭頂噴向了高空,然后化為密集的雨點落向了整個仙驛。
那獸道驛者忍不住笑罵了一聲:“這畜生!”
而蕭問和周姐則是連忙向鯨肚子下面躲去,這才免遭雨淋。
抬頭上望,很容易看到鯨肚子下也全是水,不過卻是一層一丈多厚的水膜。蕭問倒還記得,這是這頭藍鯨的本命神通,虧得有這本事,藍鯨才能離水飛行。
也不知那驛者是怎么和藍鯨交流的,藍鯨玩耍了兩下后便將尾巴傾向了地面,雖是仍然有一丈多高,但是搭乘之人大都有神通在身,跳上去已經相當容易了。
越來越多的人到了鯨背上,周姐和蕭問皆知分別在即,便正式道別。
“弟弟,就這樣吧。”周姐拍了拍蕭問的胳膊,輕聲道。
蕭問其實早知周姐有認他當義弟的想法,但是不知為何周姐只提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沒提。
蕭問其實一點也不反對,從他自己這方面來講,他只是最近實在是修行太緊了,這才顧不上和周姐正式結拜。剛好周姐又先偃旗息鼓了,蕭問就也沒再提。
現在周姐先是在和驛者對話時稱他為“義弟”,此刻更是親口叫他“弟弟”,蕭問竟一點也不覺得別扭,反倒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嗯。我走了,你也保重,姐。”蕭問很認真地道。
“嗯。”周姐向蕭問笑了笑,丑,但是卻很溫馨。
片刻后,藍鯨擺著尾巴沖上了天空,蕭問探身下望,便見仙驛中那些揮手的人越來越小,周姐的面容也越來越是模糊……
又是數息之后,終于完全分不清仙驛中誰是誰了,甚至連整個仙驛都已經變成了一個方方的小格子,安靜地坐落于丹鳳城南端。
蕭問嘆了口氣,終于收回了腦袋,走回那驛者身邊坐下。
難得的是,那頭藍鯨似乎還記得他,他才坐下沒多大會藍鯨便故意操控水流跟蕭問搗亂,倒著實趕走了蕭問的離愁。
在丹鳳城仙驛里的那些人眼中,藍鯨早已在高空化為了一個藍色的水滴,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六天后,三月初二清晨,藍鯨終于來到了慧劍城。
慧劍城仙驛中,驛夫余平并未馬上收了藍鯨,而是向身邊的蕭問問道:“蕭兄弟,老哥直接把你送到鳴劍宗山門去?”
“不必了,這一路上有勞余大哥照拂,蕭問已經感激不盡了,怎敢再勞煩余大哥。這里距鳴劍宗已經沒多大點路,我自己趕去就好。”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一定要好好干啊!”
“一定!那余大哥,咱們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蕭問直接從藍鯨腦袋上跳了下去,又朝余平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離開。
未曾想,那藍鯨在這時竟是一聲長鳴,似是也在和蕭問道別。
蕭問啞然失笑,轉回身去,又很認真地向藍鯨揮了揮手,大喊道:“咱們也后會有期!”
藍鯨立刻回以一聲長鳴,還操控著頭部的水流震顫起來,一時間全是水花亂飛,大概是它特有的和人告別的方式了。
“哈哈……”
蕭問大笑著出了仙驛,微一凝神,便向城東奔去。
從那邊出城,再向東行百余里,便是鳴劍宗諸峰所在!
出城三十余里,蕭問便已經能遙遙看到東邊的幾坐高聳入云的青色山峰,越是離得近,越能感覺到那幾坐山峰的孤高險峻。至于山上山下那磅礴流轉不息的靈氣,則是早在蕭問的預料當中,反倒沒覺得有什么。
中午時分,蕭問終于到了最近的一坐山峰的山腳下,正想著鳴劍宗的山門會在哪,他手里的那塊紫金令符卻是突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