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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黑,室內便已點上了燈燭。半裸的張儀正趴在榻上,氣息奄奄。許櫻哥將蒸煮過的帕子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縱橫交錯的鞭傷上拭過,擦凈了血水,清理干凈,才又將玉簪挖了清涼消炎的棒瘡藥輕柔涂上。青玉幾人在一旁有條不紊地或是遞藥,或是遞布巾,待得將張儀正的傷口包扎完畢,外面已經盡黑了。
許櫻哥疲累地靠在椅子上,輕輕吐了一口氣:“王妃那邊如何了?”
鈴鐺忙道:“還是老樣子,只是適才這頓藥要好喂一些了。世子妃和二奶奶剛使人來說過,讓您安心照料三爺,其他的有她們。”
紫靄見機命人擺桌子:“奶奶多少吃一點。這照料病人最是熬人,得先把自己個兒給照顧好才是。”
許櫻哥點點頭,接過碗筷慢悠悠地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魚湯才放下了碗,問道:“三爺的粥和藥熬著了?”
綠翡輕聲道:“藥是雪耳領著清夏在熬,粥是早就得了。隔水溫著的,隨時都可以送上來。”眼角瞥了瞥一旁昏睡不醒的張儀正,沉重地嘆了口氣。
許櫻哥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走到廊下半躺在藤椅上閉上眼睛休息。張平家的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彎腰低聲道:“奶奶,世子妃使人過來問三爺的傷勢如何?”
許櫻哥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疼痛,累得不想回答,青玉忙端了個杌子過去。小聲道:“三爺就醒過一次,喝了藥便睡過去了,這會兒還沒醒呢。”
“能睡就好。只要下半夜不發熱,那便是算妥妥的了。養個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張平家的側著身子在杌子上坐下來,也不多話,安靜地陪在許櫻哥身邊。
半晌。許櫻哥覺著有些精神了,方輕聲道:“平嫂子,和我說說今日外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早前聽得不太真切。”
張平家的本就是候著等她問話的,立即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說來:“朱貴已是招了,他前些日子竟依著三爺的安排悄悄跑了一趟林州……”
許櫻哥將手撫住額頭,總是和崔家有關。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便直指她和趙璀是奸夫淫婦。之后多次在她面前提過崔成如何,反復追問她與崔成當年之事并多次嘲諷挖苦她。就算是對崔成之死心有隱惻,就算是感動于王書呆的俠義,以他康王府嫡子的身份來說也做得太過了。他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對崔家的事這樣執著?她真的想不通。
不遠處避風之所,雪耳守著在藥爐子前拼命搖著扇子。膽戰心驚地偷偷打量許櫻哥,不知道那一棒子什么時候會落下來砸在自己的頭上。專司茶水,也順帶著幫忙煎藥的清夏見狀,低聲寬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瞅著奶奶不是不講道理的。若要發作,早就發作了。”
雪耳心中本就煩躁不安,這些天看眾人對自己的態度又微妙,只覺得此刻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自己倒霉,平常一句話里硬生生聽出了若干意思。當下冷笑著將手里的扇子猛地一扔,冷笑道:“是呀,左右奶奶要發作也是有發作的理由。總是我替人傳信,把三爺哄出去的。你放心……便是我倒了霉,這里頭也沒你什么事兒。有四大金剛橫在前頭,你們倒是想呀。怎么都便宜不了你們。”
清夏怔了怔,紅了眼圈將筷子去撥藥罐子里的藥渣,對著那快要溢出來的藥汁輕輕吹了一口,不防雪耳猛地將她一推,厭棄低罵道:“惡心,這是要讓爺們吃你的臭口水?”
清夏不忿之極,將筷子一扔,高舉兩手掩住臉便哭了起來。這反抗來得突如其來并十分猛烈,全不似之前的忍氣吞聲和委曲求全,雪耳先是一怔,隨即又羞又怒,壓低聲音威脅道:“嚎什么嚎?還不趕緊閉嘴?叫人聽見了是想找死么”
清夏卻是橫了心,兀自哭個不休。
許櫻哥聽到了動靜,冷厲而沉默地看向這邊,雪耳心中害怕,想了想,索性走到許櫻哥面前跪下去拼命磕頭:“奶奶,婢子知錯了,婢子不該瞞著您給三爺傳信,但婢子實不知會這般……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婢子再不敢瞞著您的,求奶奶給婢子一條活路。”
這話似是在求饒,卻更像是許櫻哥只是因她瞞著許櫻哥給張儀正做了里外相接的傳信人,所以看她不順眼才要借機收拾她。許櫻哥聽得明白,淡淡地道:“這件事的起因的確怪不得你,但王妃病重,三爺在屋里養傷,都經不得鬧騰,你本是這屋里最持重之人,卻不思認真辦差,在這里鬧得不得安寧。王府規矩重,不用我多說,因你是三爺的房里人所以我才多說兩句,你自己去找袁嬤嬤領罰。”
雪耳怔住,想起袁嬤嬤這人一張臉又冷又黑,走路都能帶起一股陰風,讓人先就退避了三舍,高嬤嬤此人看著倒是和氣,但更像一只笑面虎。彼時她倒想著這高、袁二人陪在許櫻哥身邊,許櫻哥怎么也不敢抖威風,更不敢輕易向這房里的老人動手,還暗自幸災樂禍了一回。誰想這二人竟像是早就被許櫻哥收買了的,如今更是有變成許櫻哥手里鞭子的趨勢。不由暗道一聲許櫻哥好手段,不但借機收拾打壓了自己還落個公允坦蕩的名聲,卻也不敢再強辯,痛哭流涕地膝行上前要抱許櫻哥的腿,低低切切地央求:“奶奶,求您大慈大悲饒了婢子這遭。婢子日后再不敢了的。”
張平家的見許櫻哥的眉頭蹙了起來,滿臉的不耐煩,慌忙上前攔住了,勸道:“快快住口!吵著了三爺有你受的!這是什么時候,你還敢哭?”
許櫻哥并不多言,直接站起身來撣了撣裙子就往屋里走。張平家的眼瞅著雪耳這頓罰是絕對脫不掉的。只好嘆了口氣低聲勸道:“你往日是個聰明伶俐的,如今怎地這般糊涂?袁嬤嬤是皇后娘娘給的,最重規矩,處事有分寸。你吃不了大虧。你要曉得,這時候奶奶先罰了你,等王妃好起來追究下來你便松活了許多。”
轉眼間便人人都道許櫻哥好了。從前討好自己的也敢陷害自己了,對自己和顏悅色的也盡說自己不是了,雪耳苦笑著起身往外走,低聲道:“不敢有勞平嫂子。總之都是我的錯。”許櫻哥剛進門,肯定要立威,自己不小心落了她的手,也怪不得人。恨只恨這些骯臟小人捧高踩低。也罷,罰了就罰了,張儀正總有好起來的時候。
已過三更,燈芯猛地爆了兩下,許櫻哥困倦地睜開眼睛。看到一直趴在床上沒動靜的張儀正動了動,忙起身下榻端了溫水過去:“三爺可要喝水?”
“嗯。”張儀正困難地往上仰了仰頭,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許櫻哥探了探他的額頭,覺著有些低熱,卻也不多言,只將一根麥秸插入杯中,放到他嘴邊輕聲道:“喝吧,不冷不熱。”
張儀正一口氣喝了整整一杯水,有心還要卻忍住了。許櫻哥也不勉強。又喂了湯藥,道:“三爺想解手么?”
張儀正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許櫻哥利索地取了夜壺,沉默地幫著他解決了問題,替他蓋好被子,走到一旁邊洗手邊問:“三爺可餓了?備得有好消化的吃食,立刻就可以送過來。”
張儀正沉默地看著她。不知她一個學士府千金,伺候病人的事何故做得如此利索,不抱怨不嫌棄,仿佛是做了很多遍似的。許櫻哥等了片刻不見他回答,心想他大抵是面子上過不去,便不再多問,直接喚了值夜的綠翡把清粥送過來。
張儀正一看到稀粥,由不得就皺起了眉頭,厭棄地道:“就給我吃這個?”
許櫻哥平靜地道:“不然三爺想吃什么?病人不是都要吃稀粥的?”
張儀正道:“你不是會做許多好吃的?再不濟,雞湯總該有吧?”她弄稀粥給他吃,就是想讓他不停想排泄,就是想讓他好不起來,好日日趴在這床上。
許櫻哥舀了一勺稀粥喂過去,淡定地道:“你連坐都坐不起來,只能側著身子吞咽,能吃什么?雞湯,我先前一直在母妃那邊伺候,實在沒得空去做。”
張儀正的眼角抽搐了兩下,似是想起什么特別痛苦的事情,閉緊了嘴再不肯吃,默默地把臉轉開。許櫻哥也不勉強,將碗和勺子遞給綠翡,輕聲道:“三爺就不關心母妃的病情如何了?”
張儀正沉默許久方低聲道:“她如何了?”
許櫻哥看著他的后腦勺道:“一直不曾醒來。”眼看著張儀正再度陷入沉默,方又添了一句:“只早前聽說晚上這頓藥要好喝一些了。但愿能早些醒過來,才是你我的大幸。”
張儀正再不言語,似是睡著了。
許櫻哥也不管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的睡著了,只道:“三爺什么時候想去看母妃就和我說,我使人抬了春凳送你過去。”言罷示意綠翡去休息,自己回到榻上和衣而臥。
剛有了幾分睡意,就聽張儀正幽幽地道:“聽說崔家當初待你不錯,何故你對他家流放在林州的其他人也是不聞不問?就算是怕牽連,使人暗里關照一下也不算為過吧。這回林州首當其沖,他家只怕是要死光了。”
他自己無能為力了,這是想要她幫忙去處理崔家這事兒?大華伐晉,林州首當其沖,康王府二爺張儀先身為節度使,危險困難并少不到哪里,他不關心張儀先的艱難,卻還只記著崔家。這是何等樣的執著精神?許櫻哥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見,沉默以對。
張儀正一顆心跳得咚咚響,既期待又害怕,見許櫻哥不曾回答,仿似是睡熟了不曾聽到這話,莫名的又松了一口氣……感謝游泳的瓶子的5個平安符,冰涼夏、偶住長江頭、素食小豬、魔幻雨滴的2個平安符,宅在家里忙看書……年少輕閑、天使在哭泣、水懷玉而川湄……紅茶咖啡……小妖的吻、迦.南……拖把婉兒……宅在家里忙看書的平安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