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實在是太快了。
漫天的小報,以杭州為中心,靠著腳店向四處蔓延開來,不管你是包肉,還是包包子,全都是寫滿文章的小報,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幾乎所有的小報都是以秦檜斬殺貪官污吏而被囚禁事件為由,衍生到各種話題,比如新法對百姓的好處,又比如皇權與士大夫之爭,又比如江南貪官的內幕,但是,中心意思沒有變,全都是攻擊士子和士大夫的言論。
這些小報就如同一條條導火索,徹底點燃江南百姓心中憋了許久的那團怒火。
反應過來的官府,也立刻采取了行動,封殺這些小報,但是為時已晚,小報與廉價的糧食一并送到了百姓手中,特別是那些窮苦百姓,這一傳十,十傳百,就如同瘟疫一般,根本攔都攔不住。
那些官吏又想故技重施,抓些人敲山震虎,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那些百姓因此更加仇恨這些官吏,成群結隊的跑到官府去要人了。
為平民怒,官府又只得將人放了。
然而,這并不能以平民怒,要知道自從宋徽宗上任以來,最受苦的莫過于江南百姓,花崗役,方臘起義,幾乎將江南這塊寶地毀于一旦,百姓深受其苦,如活在煉獄一般,直到李奇橫空出世,妙言勸宋徽宗廢除應奉局,又阻攔宋徽宗從江南運送花崗石,這才讓江南的局勢稍稍緩和了一些。可惜天不佑江南,隨后江南又爆發了貨幣危機,這無疑雪上加霜,可是,就在此時,朝廷那邊又傳來要不惜一切代價復興江南的消息,而且很多商人都來此投資,提供許多就業機會和商機,這讓江南百姓以為終于可以撥云見日了。但是偏偏事與愿違,這才剛剛開始,新法就被扼殺在搖籃里。
說來也可笑,或許是因為過往的經歷,這讓江南百姓的承受能力遠遠強于其它地方的百姓,剛開始他們還只是無奈的嘆息,認命了。然而。這些小報的突然冒了出來,立刻引起了百姓們的共鳴,特別是秦檜斬殺貪官一事,更是讓他們怒不可遏,因為江南的貪官們那真是無法無天,隨便一個衙差就敢直沖百姓家里強奪財物。甚至是女人,比強盜還可惡些。
江南百姓恨他們入骨,又聽聞他們官官相護,陷害忠良,而且,當那些小報將那些被秦檜處死的貪官污吏的罪狀一一公布出來后,這下可不得了了。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罪狀,百姓們見了,如何還能忍得住,直接將矛頭指向天下士子以及士大夫階層。
隨后,士大夫階層內部的黑幕是一波接著一波,弄得如今大街上滿是對于士子、士大夫的漫罵。
如今,誰TM要是還敢在大街上拽文,那非得給人揍死去不可。
江南的官僚們徹底慌了。趕緊寫文章出來替天下士子平反,幾個階級開始打起了輿論戰。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有一股生力軍加入了百姓這邊,那就是寒門子弟,他們可都是讀書人,因為還未進入官場那個大染缸。個個都是飽讀詩書,一身浩然正氣,他們見士大夫在抹黑讀書人,這還得了。紛紛自愿投入了百姓這邊,用自己的學問來對抗士大夫們。
有了他們的加入,底層階級立刻壯大了許多,可謂是能文能武。
這些寒門子弟開始自主的發文章,去攻擊那些貪官污吏,替李奇、秦檜等人平反,替皇上感到不公,畢竟他們還是受過封建教育,皇上對于他們而言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借有小報上面的捍衛皇權為話題,開始抨擊士大夫階層。
在這場輿論戰中,也有許多窮書生因此名聲鶴起,這也很好的激勵了他們,筆鋒是越發犀利。
在這一次的輿論戰,最受益得不是李奇,不是秦檜,而是宋徽宗,他由一個病毒的根源瞬間轉變一個被人同情和歌頌的對象,其實這都是李奇有預謀而為之,唯有如此,宋徽宗才會更加堅決的站在他這邊。
杭州,昌化縣。此時,這里正在進行著一場鄉試,這鄉試可都是許多寒門子弟苦苦等待的。
然而,這才剛開始不久,一人忽然站起身來。
那監考官指著他道:“哎哎哎,你做甚么?”
那書生傲然道:“我不考了,如今的官比狗屎還臭,當官?哈哈,我還不如去當農夫了,至少農夫不會走在街上也被人漫罵,告辭了。”他將毛筆扔在桌上,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那監考官聽罷,這還得了,這我這個官面前罵官,官威何在,當即怒吼道:“來人呀,給本官將其拿下。”
唰唰唰!
考場內所有的考生同時站了起來。
那考官嚇得頭一縮,道:“你你們想作甚?”
“此等官,不做也罷。”
“就是,官場如此黑暗,我們可不想也變得狼心狗肺。”
“我也不考了。”
“走,不考了。”
那監考官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直接癱倒在椅子上,呆若木雞的望著這群考生離開的背影,良久過后,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然而,這只是江南的一個縮影罷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波小報悄然來襲,這次的內容就更加簡單粗暴了,就是一份名單,上面寫著的全是當初上奏彈劾秦檜的江南官僚們。
這無疑就是一盞指明燈呀,讓無處發泄的百姓終于找到了實實在在目標,不再是空談。
這一日半夜,杭州成內一間小閣樓前,吱呀一聲,門從里面打開來,一個模樣俏麗的女子提著一盞燈籠走了出來,后面還跟著兩個女婢,這剛一出門,就聞到一股惡臭。
那女子趕緊捂住嘴,拿著燈籠往門上一照,但見上面全都是糞便。嚇得那女子驚叫一聲,忙喊道:“大人,大人。”
很快,里面就傳來一聲不爽的聲音,“你瞎叫甚么?若是讓那只母老虎知我又到這里來了,那可就糟糕了。”
話音未落,又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什么東西,恁地臭?”
“大人,你快看,你快看啊。”
那女人指著門,急呼道。
中年男子轉頭一看。嚇得連退數步,怒火騰的一下就沖了上來,咆哮道:“這是哪個該死的干的,竟敢在本府頭上作祟,有本事就給本府站出來。”
這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七八個蒙面男子提著木桶沖了過來,那男子驚恐道:“你你們是什么。”
這個“人”字都沒有喊出口。只聽得嘩啦嘩啦幾聲,不明異物從天而降,這男子全身上下瞬間濕透了,就連那幾名女子都未能幸免。
“呀!是糞便啊!”
“嘔!”
那男子剛剛反應過來,聞到身上的惡臭,直接吐了出來。
而那幾名蒙面男子潑了糞便,二話不說,迅速的朝四周散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只是隱隱聽到幾句暢快淋漓的笑聲。
翌日清晨。
砰砰砰!
鄭逸剛剛洗漱完,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心感好奇,問道:“是誰?”
外面傳來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是我。”
鄭逸眉頭一抬,上前將門打開來。只見一大腹便便的男子站在門前,驚訝道:“原來是余知州呀,快快請進。”
這男子正是昨夜別人潑了糞便的那位,他也就是杭州知府。余銘道。
余銘道一聲不吭進到屋內,忽然拿起一張紙來,道:“鄭通判,此事你作何解釋?”
鄭逸接過紙來一看,正是那份彈劾秦檜的名單,扯動了幾下嘴角,道:“哦,這名單我昨日已經看過了。”
“昨日?”
余銘道哼道:“我看不是吧。”
鄭逸淡淡道:“那不知余知州此話何意?”
余銘道斜目瞧了他一眼,道:“能夠得到這份名單的人,絕非等閑之輩,在杭州有這本事的人,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鄭逸道:“余知州這是哪的話,我可是一直都在杭州,就算我有這本事,我也拿不到啊!”
余銘道走到鄭逸面前,咬牙切齒道:“你拿不到,不代表那廚子也拿不到,我知道你和那廚子關系不淺,還有最近的那些謠言,你是不是也有分參與?”
鄭逸忽聞一股難聞的怪味,退后兩步,捂住鼻子道:“余知州,你這擺明是在誣陷我呀,你要知道,我們鄭家也是此次輿論的受害者,難道我自己將自己的家族推向火坑?哼,真是豈有此理。”
余銘道見他這動作,登時怒火中燒,可又聽他說的不無道理,眼中又有些猶豫,道:“若非通判所為,那便最好,如若是的,哼,那就休怪本府不講情面。”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了白淺諾的聲音,“二哥,二哥。”
片刻間,白淺諾就從門外跑了進來,一臉興奮的朝著鄭逸道:“二哥,我方才在外面聽人說那。”
鄭逸輕咳一聲,白淺諾轉頭一看,登時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彬彬有禮向余銘道行了一禮。
白淺諾雖然是男扮女裝,但也是打著他哥哥的名號,換而言之,他還是白時中的兒子。余銘道可不敢得罪她,輕輕點了下頭,一甩袖袍,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白淺諾吐了下香舌,小聲與鄭逸嘀咕了幾句。
鄭逸聽罷,是哭笑不得,道:“難怪我方才聞到他身上有股子怪味,原來是被人潑糞便了,真是怪惡心的,今日早飯恐怕是吃不下了。”
京城。
李奇滿臉大汗,緊閉雙目,顯得極其緊張,大拇指使勁的搓著一個木塊,嘴里一個勁的念道:“小鳥,小鳥,我要小鳥。”
秦夫人、封宜奴、李師師等大美女瞧他這樣子,皆是忍俊不禁。
“哇哈哈,真是小鳥,十三幺自摸,哦也,輸了一個月終于揚眉吐氣了,咸魚翻身咯。”李奇將手中的木塊一翻,哈哈大笑道。
就在此時,陳大娘突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李師傅,外面有人找。”
“不見,不見,沒看我正在贏錢么。”
“是牛指揮使,他說有急事要找大人。”
李奇聽得眼中一亮,朝著封宜奴等女道:“你們不準跑哦,我去去就來。”他說著就急匆匆朝著前院走去。
前院,牛皋見李奇來了,趕緊上前,行禮道:“步帥,江南那邊來信了。”
“拿來。”
“是。”
李奇接過信來,道:“你回去吧,哦,請叫我李師傅。”
牛皋點頭道:“遵命,步李師傅,俺先走了。”
“顧得!”李奇打開信來一看,笑道:“呀,終于開始了啊。”他說著急忙嚷道:“阿南,阿南。”
“大哥,我在這了。”陳阿南快步走了進來。
“你立刻去通知小玉和吳大叔,明日就關了集團公司,隨便放些風出去。”
“啊?”
“啊什么啊,快點去吧。我回去搓麻將了。”
言畢,李奇就屁顛顛的朝著后院跑去,可是來到后院,哪里還見到半個人影,呆愣片刻后,他氣的直接蹦了起來,道:“靠!老子一個月來第一次贏錢,你們竟然賴賬,簡直就是人神共憤呀,太可惡了,不待這么欺負人的,哇呀呀,氣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