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鑲黃旗動了,鑲黃旗動了!”
坡上的建奴騎兵剛動,眼尖的黃安就叫了起來,從對方的旗號中,他一眼便認出那是建奴的鑲黃旗。
正黃旗、鑲黃旗是后金汗皇太極親掌的二旗,屬于八旗中的御林軍,其戰力要勝另六旗。
施大勇不敢掉以輕心,挑釁已經足夠,蔑視也已足夠,松山軍的精氣神已被自己近乎瘋狂的舉動煽到極限。
現在,才是真正的決戰,也將是松山軍成為強軍的洗禮。
敗,絕無全尸;勝,強軍我有。
“布陣!”
施大勇迅速下令,黃安、邵武、麻忠、石海等軍官忙整頓隊伍,片刻間,防線再次布好。
陣前的數十具建奴尸體讓松山上下如打了雞血般盎奮,自身沒有任何傷亡的戰績令士兵們信心倍增。
士兵們再也不如先前那般懼怕,在他們的心中,此刻有一個堅定的理念——原來建奴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目睹鑲黃旗突然兵分兩路往松山兩翼襲來后,施大勇沖黃安重重的吼了一聲:“黃安,韃子全上來了,咱們松山軍能不能勝,就全看你們的了!”
黃安用力用將大刀插到地上,頭也不回道:“大人放心,但有我黃安在,我武字營便不會垮!”
施大勇又喝令:“勇字營,棄銃,給我用大刀去砍建奴的脖子!”
聽到這個命令,勇字營千總邵武愣了一下,三個把總也都怔了怔,但很快便依言喝令士兵們立即扔掉火銃,改為人手一把長刀。
長刀,明軍的制式裝備,長三尺有余,刀刃極利,砍割人頭如切瓜般利落。
刀,是兵器之王,戰場殺敵首選,冷兵器時代最佳的作戰工具。
可是,勇字營手中這三百把長刀卻是松山軍全部的家當,除了軍官之外,全軍上下再也找不出一把來。就連騎兵營都沒有長刀,而是人手一桿三眼火銃。
為了讓勇字營人手一把長刀,施大勇犧牲了武字營,武字營除了長木和挨牌后,就只有一把用來割人頭的匕首了。
如果武字營無法抵擋得住八旗騎兵,他們將在瞬間被騎兵吞沒,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這種剝奪三百士兵還擊能力的安排顯然是頭重腳輕,但是,施大勇無奈,因為他沒有足夠的武器能提供給他的士兵們。
丘禾嘉能夠提供六百棉甲和三百挨牌,但卻不能提供施大勇想要的長刀和長矛,因為這需要遼東經略孫承宗的同意。
在整個遼東,長刀是緊俏兵器,遼東精銳尚未全部配足,何況松山這支關內來的人馬。
其實大明有足夠的鐵器和足夠的工匠打造供前線需要的兵器,可是,不知道從哪朝開始,工部和南鎮撫司的兵器打造竟然是以火器為重心。朝廷的大員們寧愿花費重金購買紅衣大炮,打造成千上萬桿只能用一次的火銃,也不肯聽從武將們的建議,為他們打造鋒利的大刀。
或許,那些大人們當中有穿越者也不定,否則何以如此青睞火器的。有時,施大勇會有這種自嘲感。
打造火器當然也對,萬歷三大征的赫赫戰績表明火器的確是領先時代敵人的,可是那該死的匠戶制度卻讓火器成了燒火棍,成了士兵們連發射都不敢瞄準的“炸棍”。
無奈,很無奈。
施大勇也只能期待日后再改變,現在,他必須這樣做。
集中全部的力量進行致命的一擊。
讓勇字營扔掉火銃,改用大刀迎敵的命令,施大勇認為是正確的。與其讓那些士兵手忙腳亂的裝填火藥,不如在八旗兵陷入武字營長木時沖上去砍馬再砍人。
效果肯定要比一輪火銃只打傷十多個八旗兵要好,施大勇如此心道。
是否真能如他所想,馬上就能驗證了,因為鑲黃、鑲紅兩旗的滿洲兵都已經沖上來了。
血戰,一觸即發。
陣后的蔣萬里已經派了兩撥人來請示施大勇騎兵營何時出擊,施大勇的回話卻只是一個字“等”。
正面的鑲紅旗也沖了上來,在完成加速后,他們的前鋒距離武字營不足五十步。
潮水般的喊殺聲一陣強似一陣,聲勢遠比之前要盛。
松山軍上下凝氣秉吸,動都不動一下。
施大勇長呼一口氣,握在手中的長刀微微顫抖著。
定了一下后,他抬腳往前面走去,徑直走到了武字營當中,然后就那么無畏的站在那里。
身后,郭義帶著親兵隊緊張的護在四周。
鑲黃旗來勢洶洶,比鑲紅旗的架勢更大,施大勇以為對方會直接的沖上來,配合正面的鑲紅旗三面夾擊沖垮松山軍。
“準備!”
在黃安的示意下,武字營乙、丙兩隊把總郭二、石海揮起了右手,準備命令手下的士兵們上演方才甲隊豎棍拒敵的好戲。
“嗚!嗚!”
在不足五十步的距離內,兩翼的鑲黃旗騎兵突然發出怪叫聲,松山軍上下包括施大勇都提著心準備看他們被串成肉串,哪知對方卻在距離三十幾步的距離上突然從身后抽出長弓,張弓搭箭,瞄也不瞄便射向松山軍。
“啊!”
丙隊一名士兵被一支箭正中面門,連慘叫都沒有發出,直接就是仆倒在地。
八旗兵射箭之前一點跡象沒有顯露,施大勇一直以為他們是直接放馬沖來,所以根本沒有提前準備。
好在兩翼的鑲黃旗兵并不多,自己又早已為士兵們配上棉甲,所以除了直接被射中面目的,大多數中箭的士兵中箭部位都在肩頭。
但是建奴的箭枝力道十足,一箭下去,整個箭頭便沒了下去。
幾乎眨眼間,左右兩翼便有三十多名士兵中箭倒地,負痛的肩膀已經無法再支撐長木。
“舉盾,舉盾!”
軍官們不停的喝喊著,很快,一塊塊挨牌被舉起,將頭頂上空遮得密密麻麻。但也偶爾有兩三枝好像長了眼睛般的箭枝從縫隙處落下,中傷松山兵。
鑲黃旗的騎兵們在射出第一輪后,很是嫻熟的放緩馬速,除了前面的,后面的都紛紛從馬上跳下。他們什么也不干,只管將手中的箭枝射向松山軍。
一塊又一塊連得密密麻麻的挨牌上,很快就扎上了一根又一根的羽箭。
有了專門承受弓箭的挨牌保護,處在兩翼的武字營乙丙二隊在付出約摸五十人的傷亡后,漸漸穩住陣腳。
施大勇在左閃右避連躲兩枝利箭后,抬眼看了下,心稍微定了定,鑲黃旗的八旗兵似乎沒有馬上沖上來的跡象,倘若就這般放箭,對松山軍并不能構成致命的威脅。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當身后傳來無數聲慘叫時,他的臉一下白了——那些鑲黃旗滿洲兵放棄了對有盾牌保護的武字營進攻,而是對沒有任何保護的勇字營和車陣內的輜重營和民夫們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