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口中有趣的煙花現在卻是叫攻到城下的漢軍降卒們叫苦不堪。人,倒是一個沒死,可是被炸傷的卻有很多。
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不是臉被炸傷,就是手指頭被炸斷,要不就是胸口被炸得烏黑。
叫人可怕的也不是被花炮仗炸傷,而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絢麗的煙花什么時候,從哪個方向炸到自己。所以大多漢軍降卒們都是本能的閉著眼睛蹲下,不敢再站起來。
慌亂中,有的漢軍想回頭跑,可是卻被隊伍中的軍官砍殺。
砍殺自己人的軍官們也是沒有辦法,女真人那里有過嚴令,除非聽到收兵的鳴金聲,否則便是戰至最后一人,也不得后撤。不然就是一人退,一隊斬;一隊退,一營皆斬。
在這種殘酷的連坐軍法下,軍官們為了保命,只能斬殺那些逃兵,否則便是拿下錦州,女真人也會將他們軍法處置。
十幾個逃兵的腦袋震住了那些被明軍的花炮仗炸得暈頭轉向的漢軍降卒們,他們一邊咒罵著明軍狡詐,一邊無奈的起身用皮盾護著自己的臉,不要命的往前跑。
更有一些降卒,不是護臉,而是護住褲襠,生怕褲襠下會突然響起“砰”的一聲,把自個的命.根子給炸沒了。
“沖,快沖到城墻下,把梯子架起來!”
混亂中,有軍官發現城墻上守軍看上去并不多,忙喝令漢軍們趕緊往前沖,架起云梯趕緊登城。要不然,再在這混亂下去,這錦州城就別想拿下了。
有漢軍推著盾車頂著那密集的煙火朝城門沖去,兩邊有百多名手持弓箭的漢軍開始搭弓向城頭射箭,希望能夠掩護自家盾車抵進城門,一舉撞開城門。
城頭上,曹變蛟見金兵沖到城墻下,忙要有火銃的士兵趕緊放銃,施大勇卻制止了他,說大部分士兵都沒有打過火銃,如何裝填都是半知半解,要是慌慌亂亂的要他們打銃,不定要炸多少膛呢。再說金兵越過護城河后,除了攻向城門的那撥,其他方向都很散,便是打銃也濟不了多少用。倒不如放他們到城墻下,等他們架起云梯再順著垛口往下射,再用叉竿去推云梯,每個垛口各安排三四個持長刀的,上來一個便砍一個。
曹變蛟想想也是,與其叫那些從未放過銃的新兵放銃,倒不如讓他們拿著大刀長矛更好。
他營下也不是全部都是新兵,也有兩百多團練衛所軍,還有幾十個左良玉部下并來的,這些人對火銃熟悉得很。曹變蛟便要他們趴在垛口那里,把銃架在垛口上,就那么對著城外的金軍放銃。
只兩百多會放銃的,殺傷效果定然及不上一千人同時放銃,但這邊一銃,那邊一銃,不說打不打中人,卻也嚇得城下的金兵夠嗆。
為了壓制明軍,城下的金軍箭手先是自發的向城頭上射箭,爾后在軍官們的組織下,開始呈規模的使用弓箭壓制明軍的銃手。
不過城頭上的明軍甲衣都齊全,一些軍官和老兵身上更是披著鐵甲,所以對城下金軍的箭枝并不大怕。偶有被射到的,也迅速被后面拿挨牌蹲著的青壯們抬下去。
城頭上每隔二十步都樹著一塊擋箭板,厚度有四五寸,上面還覆著濕過水的棉被,只要箭枝射上去,便頂多透過兩三寸,不可能從木板上穿過去傷人。
這些高六尺、寬近五尺的擋箭牌成功擋住了不少金軍箭枝,使得垛口處的明軍中箭的危險大大減少。
在城下向城頭上放箭,本身就很困難,看不清楚,只能胡亂一射了事,但使能把箭射上去就行,哪里有瞄準一說。也不知哪里有人,這力道便無法掌握,大多箭枝不是被明軍的擋箭板吸收,便是直接越過城頭墜落到城后去了。沒給明軍造成多大傷亡,卻是射傷了幾十個正在城下忙碌的民夫青壯們。
稀拉拉的銃聲不時響起,不時有金兵被打中,哀嚎慘叫。
花炮仗也都發射光了,掛在城頭上燃燒著,明軍索性直接把它扔到城下,嚇得城下的金軍紛紛躲閃,待發現不過是一堆燒著的廢紙盒子,忙又聚攏過來。
在軍官們的嚴令下,近三千金兵終于沖到城墻下,云梯紛紛架起,一些膽大的金兵開始攀登。
遠處阿濟格和李率泰見了,均是一喜:好了,只要爬上城頭,明軍就能崩潰了!
那些攀城的漢軍降卒們也是這么認為,畢竟守城的只是兩三千老弱殘兵,仗著有堅城保護,這才敢拒降。可要是爬上了城,他們定然惶恐,打出幾個缺口來,明軍哪里還敢撐下去!
然而他們爬不到一半,身子連著云梯就一起向后倒去,卻是城頭上的明軍用叉竿來推。
半空中的金兵嚇得面無人色,唯恐掉落下去摔傷,好在下面扶梯的金兵又奮力將梯子往城墻上靠,梯子又好像彈回來一樣往城墻上靠去。可未等梯子上的金兵定下心來,明軍的叉竿又伸了出來,繼續將他向往推去。
城墻上,到處上演同樣的一幕——忽而向后摔去,又忽爾向前靠去的梯子,以及那隨著梯子飛來飛去的金兵驚呼聲。
梯子下面的金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梯子抵牢,梯子上的金兵立即露出猙獰面目,他們一手扶梯,一手舉著長刀開始一級一級向上攀去。跟在下面爬上來的金兵則將刀咬在嘴中,兩手用力扶住梯子,跟著頭頂上的人毫不停留的向上爬著。
“上!上!快上!”
軍官們不斷喝令著降卒們快爬上梯子,等到云梯上爬滿人后,明軍的叉竿便再無法將他們推出,因為這梯子實在是太重了。
城頭上明軍的面孔清晰可見,最上面的金兵開始揮刀準備砍殺那些明軍。然而手剛舉起,另一邊的垛口上卻伸出一根叉竿來,這次卻不是推梯子,而是直接朝他們掃去。
叉竿的頂端是無比鋒利的橫刃,不僅能攔腰切斷云梯,更可去割人的手臂。
“啊!”的一聲慘叫,一名金兵的左臂整條的被明軍叉竿割去,人如斷線的風箏向下摔落。下面的人猝不及防,一下也被帶著摔落,一個帶一個,六七個金兵一齊向下掉去,砸在那些扶梯的金兵身上,引發一陣混亂。云梯也被一下砍斷,斷成兩截倒了下去,剛剛爬起的金兵沒有注意,一下被斷梯給砸中,好在運氣不錯,整個人從梯子間的空檔穿了出來。
明軍開始用叉竿去割金兵后,金軍的云梯頓時被砍斷幾十架,上面的金兵跟著梯子一起摔落,慘叫聲彼此起伏。
爬城攻堅危險最大,相較而言,下面那些扶梯的金兵倒是安全些。但這安全只是相對的,在明軍沒有對他們采取措施前,他們是安全,可是一旦城頭上的明軍將目標對準他們后,他們同樣也危險。
一百多條飛鉤出奇不意從城頭上砸下,那鉤有四十多斤重,如船錨一樣,一條手臂大的粗繩吊著它們向下砸落,鉤子所到之處,鋒利的鉤身直接將人穿剌。如鐘擺一樣,那飛鉤在城墻下來回擺蕩著,嚇得金軍紛紛往后退,膽子大的則算著飛鉤何時再擺過來,然后上前一刀砍斷繩索,這才算化解了飛鉤。
但經飛鉤這么一掃,不下兩百多金兵被砸死,直接被鉤尖剌中的金兵最慘,捂著個大窟窿在那任由血流干。
為數不多的撞車也發揮了巨大作用,在齒輪的絞動下,幾十架金軍的云梯連人帶梯被撞落。
金軍的攀城之勢被有效遏制,城墻下,堆了五六百尸體,沒死的在那痛苦叫喚,余下的金兵們人人膽寒,望著城頭上惶恐不安,一個個沒有想到這些殘兵竟然抵抗得這么頑強,現在全是硬著頭皮聚在城下,叫苦不已。
城頭上的明軍更是缺德的將炮仗往下扔來,幾百青壯興高采烈的把點著的炮仗往城下扔,炸得金軍耳朵都聾了。更倒霉的是他們擠在城下,一個個全是仰視著城頭,所以那炮仗落下來,首當其沖的就是他們的臉。
明軍的銃手也趁著炮仗響起的時候放銃,銃聲夾在“砰砰砰”的鞭炮聲中,叫人防不勝防。便是看到明軍在垛口那里放銃,剛把箭搭好要去射,一個炮仗便朝著面門扔了下來,“咝咝”冒著火光,哪里還敢留在原地不動,那箭更是射不出去,等到危險解除,再想射時,身子卻是一疼,叫明軍的銃子打個正著。兩眼一翻,便往后倒去,一抖一抖的,好不痛苦。
防守的成功和微弱的傷亡以及城下金軍的慘狀,令城頭上明軍信心大增,便是剛才看到中箭明兵嚇到的青壯們也興奮起來,原來建奴也是這么不中打!
石塊、擂木紛紛砸下,把金軍逼得往后退去,不敢再靠近城墻,只敢遠遠朝城頭上放箭,不時做出又要上前架梯的動作。
城門那里,卻不容樂觀,幾百個金兵掩護著十幾架盾車已經抵近。
盾車上插著黑色的三角旗,每輛車前都有兩根很粗用鐵皮包裹的圓木,盾車上支著幾個架子,上面蒙著牛皮,牛皮下面又蓋著一塊鐵皮,顯是為了擋城頭的銃子和箭枝的。
這種盾車乃金軍這幾年才有的攻城裝備,前年入關時,便是用這種盾車攻克了不少城池。
發現金軍盾車抵進城門后,上面的明軍立即向下放銃,一些會射弩箭的明軍也將弩箭對著射去,卻是拿那些盾車沒有辦法,銃子打在上面聽啪啪作響,弩箭射在上面不是“噗哧”一聲釘在牛皮上,就是被鐵皮彈飛。推盾車的金兵一個個把身子縮在里面,只露出小半邊屁股在外,哪里打得著。兩邊掩護的金兵更是把皮盾高高舉起掩護箭手,在這些金兵箭手的壓制下,明軍也不敢輕易探出頭查看那些盾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