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臺大人,卑職近些天得知一些京師之中的辛秘之事,原本這些事情,對屬下來說,并無什么作用,但是考慮再三之后,覺得這些事卻可能會干系到大人的仕途,所以便和卑職的屬下林先生商議了一番。
林先生感覺到這些事非同小可,確實會影響到大人今后的仕途,而卑職既然作為大人的心腹,這種事情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便擅自決定,連夜趕來了福州城,貿然求見大人!”
聽了于孝天的話之后,熊文燦很是有些驚訝,什么事情能讓于孝天如此重視,而且還說牽扯到他今后的仕途,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于孝天現在應該確實是把他自己當成他熊文燦的心腹了,如果這種事確實對他有好處的話,那么他以后還真是要多照顧照顧這個于孝天。
“這種事卑職覺得,還是讓林贊畫來說更清楚一些,林先生,還是你來稟報撫臺大人吧!”于孝天看到熊文燦臉色顯露出了一絲緊張的神色,甚至有點迫不及待的感覺,于是便不再買管子,讓林易陽來解說這件事。
林易陽不敢在熊文燦面前托大,趕緊上前躬身施禮,對熊文燦說道:“參見撫臺大人!學生不過是一介書生,這次從將軍那里聽聞了一些有關京師的消息,覺得可能對撫臺大人有用,如果說錯的話,還望撫臺大人見諒!”
熊文燦打量了一番林易陽,看到林易陽確實是一個讀書人的樣子,只是不知道他這樣的讀書人,為何會以前效命于賊身的于孝天,但是觀察一下,他也可以看出來,林易陽這個人不像是奸猾之輩,估計當初投效于孝天,也是出于無奈之舉。
現如今大明天下,雖然讀書人地位很高,但是權勢卻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就算是他們欺壓一些讀書人,一般人也不會說什么,估摸著這個林易陽,就是被人所迫害,最終走投無路才投入于孝天手下效力,于是他便點頭笑道:“林贊畫不必擔心,只管說來,即便是有不對之處,余也不會怪罪于你!但說無妨!”
“多謝大人寬容!那么學生便說了!”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我們將軍得到京師方面的密報,有人無意中從當初的信王府內侍口中,探知當今圣上對于魏忠賢一黨深惡痛絕,而且魏黨自先皇時期開始,便一直把持朝政,迫害忠良,當今圣上早已對其不滿,只是一直以來,魏黨深得先皇器重,朝野無人能對其進行遏制。
現如今圣上登基,魏黨也對此深為忌憚,暗中小動作不斷,試圖繼續把持朝政,甚至于想要拉攏各地撫臺大人,想要以此對圣上施壓。
學生得知這些消息之后,覺得此事恐怕對于撫臺大人是個莫大的機會,現如今雖然新皇登基,表面上看來似乎地位尚還不穩。
但是學生從將軍口中得知,現如今的圣上,乃是一個胸懷大志之人,以前身為信王之時,魏黨權傾朝野,當今圣上自保尚且不夠,自然不敢與之對抗,更不敢輕易流露出半絲對魏黨的不滿。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雖然魏黨的黨羽遍布朝野,依舊把持著朝政,可是畢竟這天下卻還是當今圣上的天下,魏黨就算是再強,又豈能與之爭鋒?
所以學生斗膽認為,這乃是大人千古難逢的一個機遇,只要大人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協助圣上、將魏黨剿滅,那么只要皇權重歸圣上手中,那么對于大人來說,豈不今后便仕途坦蕩了嗎?
不過這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冒險,一旦要是事情不成的話,那么大人肯定會將魏黨得罪到極點,魏黨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大人除之而后快!這件事恐怕是事關大人生死,學生只能說到這種地步,至于該何去何從,全憑大人一念!”
熊文燦聽了林易陽的話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現如今新皇登基,其實他們這些人,乃至是天下人都正在觀望著京師那邊的風向,魏黨在天啟帝一朝之中,因為受到天啟帝的寵信,權傾朝野,但是現在信王登基稱皇,那么接下來信王還會不會繼續聽憑魏黨操控朝權,便成了所有人關心的事情。
而且極少有人能了解到當今圣上對于魏忠賢一黨持的是什么看法,熊文燦身在福建,雖然京師之中也安排有人關注著京師里面的動態,可是卻并未打聽到任何當今皇上登基之后,表露出對魏忠賢一黨是什么態度,所以他們這些人也只能曖昧的繼續觀望。
可是沒想到今天于孝天卻給他帶來了這么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假如這個消息是真的話,那么就意味著當今圣上,在登基之后,肯定是要想辦法將魏忠賢一黨清除掉的。
但是如果這個消息有誤的話,那么事情便會變得相當麻煩,而今天這個林易陽卻很顯然,是告訴他接下來該怎么做。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話,那么當今圣上和魏忠賢一黨肯定要大斗一場,現如今新皇掌控實力尚還有限,在這場爭斗之中,起碼目前還不占優勢。
假如這個時候,熊文燦便主動跳出去,要跟著新皇和魏忠賢一黨為敵的話,一旦新皇這邊處于弱勢,弄不好保不住熊文燦,要知道現在魏忠賢還把持著東廠以及錦衣衛,這些人只要稍微找點麻煩,就可以將熊文燦逮問送京。
這些年來魏忠賢已經用這種手段,不知道坑殺了多少東林黨人,就算現在熊文燦乃是福建巡撫這樣的一方大員,如果掀不翻魏忠賢一黨的話,那么緊接而來的恐怕就是魏黨的雷霆之怒,他熊文燦的下場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但是假如這一次他在這個時候跳出去,主動幫著新皇攻擊魏黨的話,只要新皇抓住機會,將魏黨清除掉,那么接下來他便會落入到新皇的眼中,鐵定以后會被當今圣上重視,那么以后他的仕途,便可能會平步青云,只要當今圣上不是生性涼薄之人,以后就會念在他第一個跳出來,幫著皇上掀翻魏黨,而不會輕易為難于他。
只要事情能按照這條路發展,那么以后漫說是總督,哪怕是進入內閣,成為內閣大學士,也不見得就是做夢。
所以這次于孝天帶給他的消息,熊文燦立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但是正因為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熊文燦才會覺得更加為難,既想按照林易陽說的,現在跳出去攻擊魏黨,但是又生怕皇上站不穩腳跟,無法掀翻魏黨。
而于孝天和林易陽也不再多說話,就這么默默的在一旁關注著熊文燦的臉色,只見熊文燦的臉色時而紅,時而白,好像會變魔術一般,不停的變換著臉上的顏色,還頗為神奇,于孝天和林易陽便猜得出,這會兒熊文燦心中在做著何等激烈的思想斗爭。
時間就這么一點點的流逝著,于孝天也不急著催促熊文燦,而是自斟自飲的喝著茶,時不時也給熊文燦添一些茶水,而熊文燦則同樣魂不守舍一般,不自覺的喝茶,一直到茶壺里面的茶被喝完。
“孝天!這么做有把握嗎?”熊文燦最終還是堅持不住,開口對于孝天問道。
于孝天趕緊裝作很恭敬的樣子,不過雙眼之中卻閃過了一絲寒芒,淡然對熊文燦說道:“大人,自古有云,富貴險中求!更何況這天下現在可是姓朱的!”
熊文燦聽罷之后,同樣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忽然間猛然站了起來,身上散發出了一絲決絕的氣息,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富貴險中求!那么老夫今天就如你所愿!假如此事成了的話,那么今后老夫定不會虧待于你!
當然,還有你林贊畫,我聽說你曾經被革去了功名,這件事只要事成,那么我便一定會想辦法給你恢復功名,也不會虧待于你!”
于孝天和林易陽聽罷之后,都趕緊起身躬身抱拳施禮道:“多謝大人!”
就在熊文燦端茶送客,送走于孝天之后,馬上便轉身回到了內宅的內書房之中,甚至連書童都不用,也沒有讓小妾過來替他硏墨伺候,而是親自硏墨,提筆伏案奮筆疾書,開始書寫一篇洋洋灑灑的奏章。
而奏章的內容,則是彈劾魏忠賢一黨,熊文燦林林總總給魏忠賢一黨羅列出了二十條之多的罪名,仿佛和魏黨一派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總之把魏黨一派罵的是狗血噴頭,其中一些罪名,是所有明眼人都看到的,另外有一些則是道聽途說的,總而言之,有多狠寫多狠。
寫完之后,熊文燦從頭至尾又仔細觀看了一番,提筆修改了一遍,感覺其中尚有不足之處,于是便又重新抄寫了一份。
這一夜時間,就這么過去,熊文燦始終保持著一種亢奮的狀態,期間他的妻妾還有家仆,多次試圖勸他休息,都被他喝退了下去。
直到天亮之后,熊文燦才在書房之中叫道:“來人!”
一直在外面伺候著的親信家奴不敢怠慢,趕緊挑簾走入了書房,小聲說道:“老爺有何吩咐?”
熊文燦本來已經拿起這份奏折,準備遞給這個家奴,吩咐他立即安排送往京師,但是就在他遞出這份奏章的時候,他似乎又猶豫了一下,拿著奏章的手停在了空中。
熊文燦臉色再一次來回變換了多次,最終再一次露出了決絕的神色,冷笑了一聲,心中暗道,富貴險中求!如果我連這都不敢做的話,那么豈不被那于孝天小看了嗎?此子非凡夫俗子,如果這一次我不做的話,那么以后恐怕也難以鎮服于他!
“把這份奏章,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師,呈交給當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