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河遠望窗外,這里可以一目了然把后操場,以及校外混亂的街道景象盡收眼底,可謂是一處絕佳的“瞭望臺”。
其作用不言而喻!
他通過觀察,周圍環境在腦海編織成一張精密地圖,然后迅速制定出一條最佳逃亡路線。
相比空蕩的后操場——
校門外,嘉禾北路一派狼藉混亂之景,傾倒折斷的行道樹、燃燒冒起黑煙的公交車、混亂的交通、倒塌毀壞的廣告牌……驚恐慌亂民眾正在奪路狂奔,唯恐落后。
一片黑壓壓形似黑墨骷髏,每寸骨骼長滿大大小小不下百數的森白骨刺,它們眼眶有兩只猩紅的眼球僵硬轉動,這唯一軟組織就如裝飾品的怪物,像驅趕羊羔的獵犬緊咬著逃跑者不放。
追逐,殺戮,撕咬。
這是它們的使命,它們的本能。
然而無數怪物當中,它們僅是最低級存在——死骸!
死骸沒有智慧,甚至感官不齊,它一切行動都由本能推動。不過無數逃亡者慘死在割裂硬鐵的骨爪下,人類那脆弱的肌肉組織和皮下脂肪組織,猶如一塊軟布般被輕易撕開,涓涓鮮血就像是噴涌的泉水四濺開來。
內臟,肉塊,鮮血隨處可見!
不分性別,不分年齡…人類如沒有反抗力的肉畜般,在凄慘哀嚎聲下,被死骸用那如交錯犬牙似的獠齒,分尸,分食。
絕望!
恐慌,無助!!
血蝠遮蔽的血色蒼穹之下,現實活生生勾勒出一副撼人心神的畫幕,陳青河身后的同學目睹如此場面,一個個唇齒顫抖,內心冰涼絕望。
黃子澄握在簡易短矛的手指,捏得發白。
難道人類沒有希望了?
想到這,他出神看著身旁的陳青河,發現對方神情平靜,深邃黑眸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是的,這再正常不過!
遠比這絕望,還要恐怖的情況陳青河都有過切身經歷,不過眼前正在發生的終焉之景卻勾起他一絲回憶,前世或則說曾經…
他也這樣恐懼過,絕望過!
饑餓寒冷的雙重折磨下,為了一根發臭的開封火腿腸,他用鐵棍與死骸肉搏,為了在血蝠狩獵中活下去,他毅然鉆入惡臭的下水道逃命。
活下去,活下去!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這是他此生聽過最多,也是最痛心的話!
“我又回來了…”
陳青河眼神堅定,雙拳握緊,在心中對殘酷未來的宣戰。
“青河。”
黃子澄聽到身后傳來的抱怨,按耐不住開口詢問,道:“現在該怎么辦?”
“跳下去。”
陳青河冷眼掃了下,身后聲音最大的燕馨婷,這個女人正在鼓動周圍人脫離團隊,不要在這里陪他“揮霍寶貴時間”。
并且,已經得到不少后排同學的響應。
“這里是二樓!!”
黃子澄愕然道:“教學樓正路為什么不能走?如果要逃跑有必要這樣舍近求遠?”
“死骸,已經從學校校門進來了。”
“現在這么從正門出去,必然會被死骸盯上…況且,這不是什么舍近求遠,我們的目標是停在后操場的校車。”陳青河說著,單手按住鋁合金窗,然后用力向上一提。
‘嘎吱’一聲鋁合金窗送被拆了下來,陳青河轉身向后。
“這怪物叫作死骸?”
黃子澄眼神疑惑,想要詢問陳青河為何知道,卻又開不口。
“我給你們十秒鐘提問時間。”
陳青河腳尖一用力,整個人半蹲靠在窗戶,說道:“不過,提醒你們從現在開始每浪費一秒,都是在浪費大家珍貴的逃生時間。”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還不知道究竟誰在浪費時間?我只看到某人和白癡一樣在原地發呆,如果想找車學校停車場那里不是有一堆?”
“別說了…馨婷。”
“別拉我,夕雨——我就是看不慣,這家伙自大狂臭屁的態度。”爭吵聲從走廊傳來,陳青河朝走廊處看去。
前排同學也一同向后看去。
燕馨婷毫不懼怕迎上陳青河的目光。
“蠢女人!”
陳青河冷笑道。
“你說什么,自閉狂!!”
燕馨婷就像被踩到尾巴的野貓,一臉怒色,尤其這還是致使林靖的元兇,她的舉動讓在場不少人在心里贊同。
這部分人看來!
陳青河這個家道中落,被從特等班趕出來的陰沉男,態度不僅惡劣,又傲慢自大。
“腦激素過多的女人,聽好了!”
陳青河不愿和這種蠢貨干耗,冷漠道:“沒錯,停車場是有很多車,但沒有鑰匙那就是廢鐵,沒有一點用處,別去想那些糊弄小孩的米國大片,沒人可以做到扯電線發動汽車,況且照我看,你這種白癡連油門和剎車也分清——”
“最后,那些怪物已經從學校正門入侵了。”
“想死的家伙盡管可以,穿過教學樓到后操場這隔著綠化帶,梅園,及停車場這些障礙,試試究竟是你們的腳程快,還是死骸先把你們當作肉豬迅速咬死肉糊!”
“別狡辯!”
“難道,你會開車?”
“還有要不是你剛才在這里浪費了大把時間害的,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在這了。”自以為抓住陳青河話中的漏洞,燕馨婷尖銳攻擊。
“我阻止過你們任何人離開嗎?”
陳青河一句話堵得燕馨婷啞口無言,不少對他心存芥蒂的同學心里發虛,向嘴唇喃動卻說不話來的燕馨婷投去目光。
面對這些質疑目光,燕馨婷臉頰漲紅。
“想要活命,就照我說的去做——”
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遍,陳青河翻出窗外,借助窗外空調室外機,猶如靈活猿猴一般輕松爬下,來到臨近后操場的自行車停靠區。
后操場與自行車停靠區,只隔著一字形的花圃。
踩折幾誅蘭花跨過花圃,陳青河站在籃球架下。
他沒有撇下同學獨自逃跑,而是在原地遠望后操場側面的育德樓,這座六層高紅磚白墻的教學樓,是宜和高中為特等班特別新建的,里面就讀都是本市或外省的富家子弟。
曾經,他也是特等班的一員!
不過,往日被宜和高中學生向往的育德樓,卻成了人間地獄,源源不斷死骸通過教學樓后邊的宿舍區,沖進教室展開血腥狩獵。
尖叫,慘嚎!
這不過是人間地獄中序曲,育德樓底層附近幾乎被染成紅色,遍地都是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尸骸,還有那塊樓前醒目位置「奮進向上」的金色標語欄,粘著發臭的臟器碎肉。
這樣殘忍的屠殺過程,僅僅是七班二十余人從二樓爬下樓功夫驟然發生的——殘忍,迅疾,恐怖到讓人大腦來不及思考這些怪物從何而來。
殘暴景象,沖擊著每一人脆弱的神經,不少女生低聲啜泣,相互擁抱。
“都安靜點。”
陳青河冷然喝道。
眾人一靜。
此時此刻,七班這些溫室長大學生真的慌了神,若說之前他們對陳青河還有怨言,情緒——
那么現在…沒有了!
育德樓這活活生生展現在眼前的事實,讓所有人拋掉了無謂的心思,儼然把從最初便始終淡然自若,冷漠的陳青河視為主心骨。
只有跟著他才有活的希望!
……至少這一刻不少人是這么想的。
“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前面五百米的校車,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記住這是關乎你們性命的話。”陳青河冷漠道。
此刻,冷漠語氣沒有人覺得有異。
即便躲在末尾的燕馨婷,遠望向后操場乒乓石桌前那停放的五輛金龍客車,心底雖然存有沒有車鑰匙校車如何發動的疑問,但育德樓血淋淋慘劇在眼前發生,就失去了吱聲的勇氣。
因為…
此刻不僅是育德樓變成人間地獄,就連普通班就讀同華樓也已經血流成河,慘絕人寰,哀鴻遍野,大批死骸沖進教學樓才慌亂發覺事實,企圖逃亡的學生老師如稻草一般被收割。
身后一句句絕望的嘶吼,已經震住所有人。
全校大亂!
“死骸沒有視力,但它對在半徑10米內的聲音,還有呼吸極為敏感,所以全部人立刻把鞋子脫下,把聲音降到最低限度。”陳青河就算是死骸已侵入學校,神情依然鎮定,曾經那段地獄般的經歷,賦予他冷靜應對的能力。
其實死骸這樣的怪物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是人類對于這類怪物的陌生,一無所知,而全世界若說對這類怪物的了解,陳青河可以說是專家,大師。
“從現在起不準出聲!”
陳青河彎腰脫下帆布鞋,然后塞進書包。
見狀,所有人立即照做脫下鞋子,對陳青河命令排斥下意識產生忽略。
不滿,算什么?
現在能夠保命才是最為重要!
“——跟我走。”
陳青河給了黃子澄一個眼神,讓他跟在自己身后,全班上下具有獨自活下去潛力,也就是這個體育委員了。
前世,當死骸沖入學校展開殺戮,他混在大批驚慌逃命的師生當中,十分幸運的熬過末世首日,而這黃子澄他并不熟悉。
只依稀記得此人覺醒了,成為進化者。
直到逃往榕城路上,聽到黃子澄他似乎在某一次怪物潮中慘死的消息。
陳青河握在簡易矛,一馬當先,小跑走在最前方。
他不敢太快。
生怕走得太快,后邊的人為了跟上而鬧出不必要的動靜,將死骸大批引來。
五百米,
四百米,三百米,兩百米——
陳青河不斷接近,但在距離金龍校車僅剩百余米之時,‘轟隆’一聲巨響從南邊的圍墻傳來,只見一輛載滿沙土的土方車撞裂圍墻,揚起一片黃色沙塵,沖進后操場。
土方車的完全車頭變形,巨大撞擊力頂著籃球架前進,刮帶起一竄耀眼火星,最終停在后操場的中央地帶。
“不好!!”
剎那,陳青河感到有殘忍視線聚集而來。
吼,吼,吼!!!
巨大聲響頓時吸引了附近所有死骸,育德樓底層死骸緩緩轉向操場,被土方車撞出打洞的圍墻,伴隨著逃亡者慘叫聲,十余具附近殺戮被鮮血染成暗紅的死骸,步入學校。
突然的巨變到來,眾人嚇呆了。
“傻站干什么!?”
“——快跑!”
陳青河黑眸泛起冷光,提醒一聲便率先沖向金龍校車。
大喝在耳畔響起,眾人這才回過神。
眾人本能地朝主心骨看去,卻發覺陳青河已經沖出十米遠,正以驚人速度向第三輛金龍校車前進,他迅速遠離的背影讓人難以想象,這家伙曾經是印象中沉迷網游的半宅。
沒人知道…
從地獄回來的陳青河,掌握著一種能夠瞬間爆發的神秘秘法!
若是在短距離的范圍內比拼,即便全班身體素質最優秀的黃子澄也會顯得稍弱一籌,當然這種方法并非沒有代價。
“逃!”
“快,快逃!”
“死骸,都過來。”
不知道誰喊了句,震驚陳青河速度驚人之余,十幾具收割過生命的死骸,如被驚動的野獸緩而不快地靠近,雖然速度并不快,但有無形壓迫感齊齊壓在眾人的心頭。
學生們不顧一切逃跑。
男生一路當先,女生則被遠遠甩在后頭。
片刻后,第三輛金龍校車——
陳青河面色發白,站在車門前。
由于剛才的爆發讓他出現脫力狀態,但強忍著身體不適,右手微微顫抖握住車把手向外一拉,咯吱的聲響下車門的輪軸轉動,這根本沒有上鎖的車門被輕易打開。
果然沒錯!
陳青河心底一喜,上車后便在方向盤下看到插在鑰匙門的鑰匙,如他記憶一樣這輛車的司機老朱,貪圖方便根本沒有拿走鑰匙的習慣。
前世,他隨段長王治逃出學校,正因為這輛未上鎖校車的緣故得以生還,直到后來借一次聊天機會問起此事,才知曉校車未鎖是因為司機老朱這個學校為數不多的老油條,一直有這樣不拔鑰匙,貪圖方便的不良陋習。
這件事他記憶猶新!
所以才會頑固的舍近求遠,選擇后操場這幾輛校車。
嗡,隆隆。
陳青河發動引擎,耳邊作響的校車轟鳴聲,好似一陣鎮定劑讓他劇烈心跳放緩。
“所有人快點進來,我只給你們三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