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
一個人若是死了,就會再也無法看到她的笑顏,無法聽到她的聲音,無法感知到她的情感,無法碰觸她的世界。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留下的,是她身邊之人無盡的思念和痛苦……對她的感情越深,痛苦就越大,越難以承受。
月明星稀,鬼牙坐在冰冷的地上,咬著牙處理著身上的傷口。制裁者十四人,每個人身上都布滿了大量的創傷,其中有許多距離致命只有毫厘之差。死戰的時候,再重的傷,他們也不會去顧及。敵人退去后,他們也在傷痛中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地面上的猩紅顏色,很多是來自他們。就連實力最強的鬼牙,身上也中了九顆子彈,其中一顆將他的小腿肚直接洞穿,他坐在地上,已經痛的站不起來。
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魔鬼,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把鐵龍軍壓制的心驚膽戰,自己,也絕不是那么好受。敵人,可是隸屬龍家的七大秘密部隊之一!本就有著絕強的實力,數量、配備之上更是遠勝他們。
“鬼牙,繼續留下,太危險了。”全身纏滿繃帶的鬼刀腳步蹣跚的來到他身前,即使遍體鱗傷,他也不允許自己休息。危機,根本沒有解除。水若的死,他們無盡的自責、內疚……他們感覺是自己的無能沒有保護好她才造成了這樣的悲劇。傷痛加深,但拼盡最后的一切,也絕不允許他們傷害到凌塵。
鬼牙一拳頭砸在地上,口中吐出沉悶的氣:“主人不走,我們無法離開。不過,短時間內應該是安全的。七十五個裝甲兵全軍覆沒,龍家那邊必然已經驚破了膽,不會再輕舉妄動的。”
鬼刀轉首看了一眼凌塵所在的方向……廢墟之中,唯一幸存的房間虛掩著布滿裂痕的房門。里面是抱著水若的凌塵,凌塵根本無法接受水若死去的現實,抱著她一動不動,無聲無息,任憑他們如何呼喊,如何勸慰,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似乎想要讓自己沉入黑暗的世界……醒來后,發現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境……后來,他們全部都退了出來,守在周圍,讓那個世界只剩下凌塵和水若,不再去打攪他們。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里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傳來。現在,他們只能等凌塵自己走出痛苦的陰影。
“主人那么堅強,連HLL他都可以擊敗,他一定……會振作起來的。”鬼刀咬著牙,錚錚說道。
鬼牙看著昏暗的前方,目光暗淡:“如果是其他的事,任何打擊,我都相信主人可以抗下。但惟獨水若的死……”
鬼刀沉默了下去……六年,整整六年。他對水若傾注了多少感情,他們看的太真切,太清楚。
忽然,一聲驚叫聲傳來。
“啊!!!哥哥……哥哥……哥哥!!”
鬼刀和鬼牙猛然起身,瞬間冒出一身的冷汗,隨之,他們看到天天驚慌的從廢墟上跑下,倉皇的哭喊著:“哥哥……你們看到哥哥了嗎……哥哥他不見了……哥哥!!”
“什么!?”
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沐冰瑤第一個沖上,猛然推開那個破碎的房門。透著的月光的房間里,那張唯一的床上,水若安靜的躺在那里,月光毫不吝嗇的傾灑在她絕美的臉上,如同描繪著一幅純美絕倫的仙子安睡圖……卻看不到了凌塵的身影。
“主人……主人去哪里了?你們誰看到主人了?”鬼牙眼睛死死瞪大,沒命的大吼著。制裁者們紛紛的搖頭……他們的感知能力何其敏銳,而且全部守在這里的周圍,但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凌塵什么時候離開。
“啪!”鬼牙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耳光,他沖到了凌塵之前所跪的位置,用手碰觸著那里的地面,入手一片冰冷,毫無熱感,他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更加陰暗,猛然起身:“糟了!主人已經離開了相當長的時間。混蛋,我們這些廢物居然一個人都沒察覺到。”
雖然,以凌塵的能力,的確可以在他們毫無察覺的狀況下無聲無息的離開。
“哥哥……哥哥他去哪里了!去哪里了!!快去把哥哥找回來……我要哥哥!!”
凌水若的忽然離去讓天天眼淚都快要哭干,她剛失去姐姐,再也無法承受連哥哥都失去。她抓著沐冰瑤的手,用盡所有的力氣哭喊著。
關閉“所有人……都給我聽著……”鬼牙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的雙手攥的“啪啪”直響,“我現在,要馬上去尋找主人……他會去哪里,我已經知道。我要告訴你們的是,跟我一起前去的人,或許唯一的后果,就是死,活下來的可能,連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死了,或許也是白死。所以,如果你們還有太重要的事還沒有完成,或者你們還有很多愿望沒有實現,或者你們誰還不想現在就死,那么,就馬上轉身,離開這里。你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和信念!我沒有資格將你們的生死選擇權都剝奪。如果你們愿意為了主人而死,就站到我的身后!!”
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猶豫,每個人都帶著滿身的創傷,爭先恐后的站到了鬼牙的身后,還伴隨著大片的罵聲。
“鬼牙你這混蛋!你說的這些話簡直是侮辱我們的人格!我們他媽是那種貪生怕死的懦夫么!”
“如果不是主人,我們活的比死還難受。因為主人,我們才活的像一個人!為主人就算是死上一百次,我們都心甘情愿!!”
“簡直笑話!如果現在離開,我一輩子都會看不起我自己。鬼牙,你這些話說的簡直和放屁一樣。”
“好!!”鬼牙用力的點頭,他的目光掃過這些一起從地獄中走出的伙伴,他們的身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傷,但眼神卻都是那么的堅毅,找不到半點的恐懼和瑟縮:“那我也不廢話了。主人悄無聲息的離開,顯然是不想我們和他一起……因為他怕我們陪著他去送死。這個時候,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龍家!!龍家高手無數,六年前,主人闖過一次,險死還生,而這次,主人分明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去的……”
因為蝶舞,和自己所受到的迫害,他對龍家本就有著極深的恨意。他的這些恨意因為遇到水若而悄然淡化,甚至愿意放下。
但今天,也是因為水若,他對龍家的恨意膨脹了豈止千萬倍……水若死,他萬念俱灰,又豈會獨活。他要做的,必然是用生命,去血洗龍家!
“馬上聯絡正在往這里趕的伙伴,全部前往龍家……我們走!!”
在他們邁出第一步時,心中,承載的便是必死的信念。他們是為守護凌塵而存在,凌塵若要以生命報仇,他們,也必以生命相隨。走出幾步的鬼牙停住腳步,轉身面向了沐冰瑤:“冰羅,不要跟著我們,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保護好天天,馬上離開這里,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會用我們的生命,把主人帶回來。”
沐冰瑤盯著他的眼睛,眼睫劇烈顫抖……最終,她點了點頭,拉過了天天的手,嘴唇被她咬的發白。然后,她和天天一起,目送著他們越走越遠。
而就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發現,水若的身體旁邊,多了一個虛幻的黑影。
虛幻的影子伸出手,從水若的脖頸部位虛空移動到小腹部位,然后又反方向移回。虛影收回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發出微弱的自言自語聲:“軀體無損,找不到任何物理性傷害的痕跡……分明是……毒!”
“這可有意思了……不過,什么原因都無謂了,這真是天賜的絕佳機會。凌水若,能有一個對你這么好的人,就算死去,也是幸福的吧。那么,就讓我代替你來考驗,他對你的感情會不會創造出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來呢……”
自言自語中,虛影的手再次伸出,按在了水若身體的胸口位置,一道暗淡的銀色光芒忽然閃現,籠罩在了水若的全身,然后又是忽然一閃,光芒隨之熄滅,而水若的身體也如蒸發一般消失在了那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虛幻的影子也隨之消失,一切就這么歸于平靜,就如什么都沒有出現過,發生過。
這里只留下了沐冰瑤和接連打擊下精神都趨于恍惚的天天。沐冰瑤抱起天天的身體,心疼的看著這個眼睛已經紅腫的少女,輕聲說道:“天天,我們再去陪一會若若吧。”
“嗚……嗚嗚……姐姐……姐姐她真的離開我們了嗎……以后,再也看不到姐姐了嗎……再也……看不到了嗎……嗚嗚……”
沐冰瑤:“……”
房門被輕緩的推開,但那個在爆炸中保持著完整的床榻上,卻已經沒有了水若的存在。
沐冰瑤的美眸陡然收縮,快步沖了過去。但,無論她再怎么靠近,再怎么用眼睛去確認,剛剛還躺著水若的整潔床榻上依舊是……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