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河的態度,讓原本面容扭曲的陸沖膛目結舌,因為他猛然想起昨天一樁發生在清巖會所的驚天奇案。但這不是重點,而是某個關鍵人物,一個連累他們這些警察被局長狠狠痛批的嗅覺奇人。
似乎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陸沖不由朝阿正擠眉弄眼,可荒唐的是,不僅是阿正,就連張叔跟黃伯也都是視而不見,整個人仿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葉鈞與高長河身上一般。這讓陸沖心里沒底,他不是傻子,依著往日里勾肩搭背的深厚友誼,不可能會擺出這么冷漠的態度,那么唯一能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們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選擇明哲保身的立場。
“可以。”
葉鈞確實很意外高長河會出現在這,不過更意外的卻是會這么快找上門來,結合先前白冰的大吐苦水,加上剛返回警局就神色匆匆跑去匯報,料想以高長河為首的軍方,很可能已經對江陵市警局施加了極大的壓力。
只不過,葉鈞實在不明白高長河這么急著找他,出于何種用意?若只是為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他進入軍校學習,日后為國家出力,這可能性不是沒有,但無需動這么大陣仗。最大的可能,便是昨日展現出來的驚人‘嗅覺’,這純粹是唬人的借口,葉鈞自然不可能將自身的依仗和盤托出,那豈不是招惹旁人覬覦?
除此之外,葉鈞實在想不出高長河這么急著找他的原因。
瞧見葉鈞與高長河走出辦公室,陸沖悄悄松了口氣,這時故意裝成一副無事人的模樣,一個勁搓著手,朝白冰笑道:“白警官,他是不是跟通緝的連環殺人犯有牽扯?”
原本以為白冰會微笑著細細解釋,可等來的,卻是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捅了天大的簍子,你最好禱告躺在救護車上的人沒事,否則,不僅整個警局都要遭到外界的指責,就連你,也做好最壞的打算。”
“什么?有人受傷了?”
陸沖悚然一驚,這才想起他陷入昏迷前,曾下意識扣動了手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警官,等等,你別走啊…”
“對不起,阿沖,現在你不能離開這間辦公室。”
“讓開!我要跟白警官解釋清楚!”
陸沖想追出去,卻被趙臻等人攔了下來。似乎瞧見陸沖鐵了心要對白冰糾纏不清,趙臻不由沉下臉,冷笑道:“陸沖,我警告你,最好別亂動,否則,我并不介意替你松一下筋骨。”
當了解事情真相后,趙臻對陸沖有著打心底的鄙夷,似乎也清楚趙臻不好惹的陸沖,只是死死盯著對方不似說笑的眼睛,然后憤怒的望向仍在辦公室唉聲嘆氣的董彪,咆哮道:“小彪子,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阿沖!我讓你給害死了!”
董彪倒是機靈鬼,見陸沖殺氣騰騰走了過來,深知這節骨眼不會有人出手相助,頓時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哀嘆道:“阿沖,你捅了馬蜂窩了,惹誰不好,干嘛要惹他們?”
“敢情你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誰,為什么不告訴我?”
詭異的氣氛,讓陸沖忽然心臟噗噗噗直跳,先是白冰的公然指責、趙臻等人的不屑,還有往日抱成一團的同事們冷漠的態度,加上阿正、張叔與黃伯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一切的一切,都讓陸沖感到深深的恐懼。此刻一聽董彪竟然早就清楚葉鈞與梁皓的身份,頓時不客氣的拽住董彪的衣領,咆哮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倒霉你才開心?現在你滿意了嗎?”
“老子幾次想提醒你,都被你給罵了回來,你現在還有臉怪到我頭上?放手!媽的,兄弟們,給我拉開這瘋子!”
董彪越想越窩囊,現在見陸沖不可理喻的對待自己,頓時一陣火大。伴隨著一聲令下,被一同抓進局子里的幾個流氓卯足勁拉開兩人,偶爾還趁著沒人注意的空檔朝陸沖狠狠踹上幾腳。
“有種!反了,反了!”
本就昏昏沉沉的陸沖很快就被這伙流氓拉開,瞧著身上的腳印,頓時氣得渾身哆嗦,指著董彪等人,吼道:“老子今天跟你斷絕一切關系,以后千萬別落在老子手里,否則,一定要讓你知道老子的手段!”
董彪滿臉憤怒的整了整衣領,嗤笑道:“哼!你這瘋子,捅了天大的簍子還不自知,誰整誰還不一定。說句不中聽的話,今天你得罪他,指不定就活不過今晚!”
“笑話!”
陸沖冷笑一聲,雖然隱隱覺得這次可能真的踢到鐵板,但最倒霉無外乎也只是卷鋪蓋走人,就算開了槍傷了人,大不了也就被判刑坐牢。所以,有恃無恐的陸沖還真不相信董彪這段活不過今晚的話。
董彪正欲挫一挫陸沖的囂張氣焰,忽然,似乎聽到響動聲,下意識瞥了眼略顯嘈雜的辦公室大門,頓時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縮到墻角處。
似乎被董彪這種神色所感染,陸沖下意識撇過頭,打算瞅一瞅到底是發生何事,能將董彪嚇成這樣。
這不看還好,一看心臟當即狠狠抽了抽,只見一個高個光頭正怒氣沖沖舉著條木棒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三五個身穿黑西裝的大漢。高個光頭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董彪身上,一時間怒笑道:“剛才老子就該一棍子砸死你!”
“財神爺,不是我!不關我事!”
見江陵市的財神已經步步走來,董彪嚇得渾身發軟,一骨碌就跪在地上,指著還在呆滯中的陸沖吼道:“是他!是這王八蛋!一切都是這孫子干的!不關我的事!財神爺,麻煩您行行好,千萬別搞我!”
胡有財的出場瞬間震懾住在現場圍觀的民警,偌大的江陵市,黑白兩道誰不知道財神爺這三個字?作為監督以及保護江陵市日常安全的民警,自然不會對這尊大佛陌生,甚至鎖在警局中的備忘檔案,光財神一個人的,就占了整整一桌子。
但是,作為有著龐大靠山的財神,顯然不是江陵市警察能夠隨意調戲的對象,甚至每年有新丁進入警察局,都會被大隊長單獨拉到一間偏僻的辦公室,警告他千萬別得罪江陵市某些大人物,否則,就等著睡大街死胡同巷吧!
“呸!”
胡有財在眾多民警的注視下,先是狠狠朝董彪吐了口泡沫星子,然后一句話不說,舉起手中的棒子,就狠狠砸向陸沖的大腿。
“啊!”
大腿傳來的疼痛將陸沖拉回現實,當下抱著腿不斷在地上打滾,胡有財這一棒明顯留手,起碼沒朝膝蓋處砸去。但目睹這一情況的在場民警,均是很理智的瞥過頭,或者轉身離開,就算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愣頭青想要制止,也會被身邊的老油條第一時間拽走。
“你個王八羔子,竟敢對我兄弟動槍?”
胡有財咳了聲,使勁擠出一口濃痰,然后就吐在陸沖臉上,當下抬著手中的木棒,抵在陸沖那張因疼痛而漸漸扭曲的臉上,冰冷道:“你算哪根蔥?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什么人不惹,敢惹我兄弟?別怪我不給你機會,給你十分鐘叫人,我倒要瞧一瞧,江陵市哪個王八蛋是你后臺!”
“別動!”
瞧見董彪似乎想躲得遠遠的,胡有財頓時吼了聲,這話極為有效,頓時就將董彪嚇得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別以為混黑社會,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樣,警告你,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能猖狂的地方!”
聽說葉鈞跟梁皓竟與財神有這么大關系,陸沖立刻意識到這事不能善后了,這才看清董彪這么急不可耐與自己劃清界限的真實原因。但聯想到這里是警察局,倒是有了些底氣,加上瞧見白冰正朝辦公室走來,不想在夢中女神面前丟人的陸沖,只能硬著頭皮與江陵市的財神爭鋒相對。
“是嗎?那你就給老子睜大眼珠子,看老子在這猖狂一陣子,會不會有人不識趣來阻擾!”
胡有財冷笑一聲,同時用一種揶揄的目光示意陸沖看看四周的情況。陸沖下意識瞥了眼辦公室,頓時腳底板升起一股涼意,因為就連跟他關系最要好的阿正等人,均是不知所蹤。換句話說,辦公室內外,除了白冰匆匆朝這邊走來,已是人去樓空。
“你想做什么?”
見胡有財高高舉起手中的木棒,陸沖再也把持不住那份強撐著的定力,驚恐喊道:“救命!救命!”
“阿財,怎么回事?”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打斷,胡有財皺了皺眉,連帶著跟在胡有財身邊的幾個黑衣大漢均是臉色不善望向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不過,當胡有財看清來人,頓時揮揮手,示意下屬別輕舉妄動,然后笑瞇瞇道:“韓市長,沒想到您也來了。”
“韓市長,救我!”
看清來人正是經常上電視采訪的江陵市副市長韓匡清,陸沖就仿佛遇到救星一般。
倒是韓匡清沒有理會陸沖的求救,反而疑惑道:“小鈞呢?他沒事吧?剛接到白警官的電話,就急忙趕過來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這么大事情,到底誰中槍了?”
“小鈞沒事,梁皓替他擋了一槍,不過情況不太好,已經送市醫院了。至于小鈞,應該是在樓上會客。”
胡有財與韓匡清的對話,徹底讓陸沖心灰意冷,甚至就連一旁不敢亂動的董彪等人,也是心驚肉跳。敢情那不顯山不顯水的中學生,竟有著這么大份量,不僅能讓江陵市的財神親自來一趟,就連電視報紙經常上鏡的副市長都急匆匆趕了過來。
韓匡清瞥了眼目光陷入呆滯的陸沖,皺眉道:“他是誰?”
“他就是將槍口對準小鈞的混球。”
胡有財的回答對韓匡清并沒有帶來太大的觸動,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結果,當下冷漠的瞥了眼目露希冀的陸沖,漠然道:“我只是來找人的,如果感覺生命遭到威脅,我建議你立刻報警。”
說完,韓匡清扭頭就走,絲毫沒露出任何負罪感。而這種答案,卻讓胡有財等人哄然大笑,畢竟這里就是警察局,而受害者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警察,這不得不充滿著諷刺。
白冰一直站在門外,打從一開始就沒正眼瞧陸沖,當韓匡清離開后,她便一直跟在這位江陵市副市長身后。如今的局勢已經明朗,誰要是跟陸沖扯上關系,可絕不是一件好事,即便許多人都猜到陸沖接下來的命運會多么凄慘。
“把門關上。”
胡有財瞥了眼面露死灰的陸沖,隨后便吩咐下屬將門跟窗簾拉上,頓時,原本明亮的辦公室立刻染上一層陰暗。只見胡有財步步走向哆嗦著不敢動彈的董彪,同時說出一段讓陸沖眼皮直抖的話:“殺了他,等你坐牢后,我擔保你不會被判死刑,不過,你也甭想再有機會離開牢房。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殺,反正我并不介意這里多躺一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