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昨夜大家都睡得挺晚,所以直到葉鈞離開后,主房的大門都一直未有松動的痕跡。料想蘇文羽跟郭曉雨還躺在床上補充丟失的睡眠,畢竟過了凌晨一點才睡下,即便賴床,也確實是人之常情。當然,楊靜是一個典型的例外,葉鈞不由惡意猜想,這婆娘八成是躺床上就能立馬睡著,根本不需要緩沖,否則,平白無故會大清早起來溜達?
帶著充滿希望的心情,葉鈞在醫院外買了份早餐,打算給守了一夜的梁濤充饑果腹。
可當走進那間重度病房,入眼,卻讓葉鈞愣了愣。只見梁皓正擠眉弄眼,將手指搭在嘴唇上,同時指了指趴在病床上打鼾的梁濤。
葉鈞又驚又喜,臉上泛起一抹會心的笑意,低聲道:“皓哥,謝謝你。”
當下搬了條凳子坐下,葉鈞打量著眼前的梁皓,發現對方不管是氣色還是精神,都不像個病人,畢竟能靠在床上,這顯然不是一位剛經歷大手術的病人能擁有的精神狀態。
見葉鈞坐了下來,梁皓笑瞇瞇擺手:“小鈞,我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說句心里話,你又救了我兩次。”
似乎捕捉到葉鈞摸不著北的神色,梁皓撓了撓頭,道:“以你的為人,絕不是那種沖動要強的性格,昨天在警局,你公然挑釁在場警察,起初我不明白你的行為,不過當躺上救護車,我瞬間就明白了。你并不是討厭,或者怪罪那些警察,而是想用行動吸引我的注意力,讓我能保持意識等來救護車。”
似乎沒想到梁皓竟能看破這一層,葉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皓哥,你替我擋了發子彈,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若不是你奮不顧身,怕是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
“畢竟咱們都沒想到警察局會出現這種瘋子。”
梁皓接過話,儒雅的用手指拖了拖眼眶上的鏡片。不得不說,戴上金絲邊眼鏡的梁皓確實算得上儒雅人士的典型,頗具書香門第的氣息,這種男人若是放到朝九晚五的職場上,準是迷死怨婦加女上司的最佳情人。
葉鈞笑著將早餐放在桌上,道:“反正現在沒事就好,皓哥,要不先吃點東西?”
“不吃了,還是留給哥吃吧,畢竟他也累了。醫生黎明時來了一趟,見我想爬起來,就過來幫忙,同時還告訴我,倘若之前我若不能在三天內醒來,就將徹底成為植物人。而恰巧,又是你,小鈞,你再次救了我,欠你這么多,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還了。”
梁皓看似苦澀的口吻,實際上卻包含著太多不言而喻的感激。葉鈞聽得懂,也猜得透梁皓此刻的心情,當下微笑道:“皓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以后就是兄弟,沒有誰欠誰,好不好?”
“好!”
梁皓仔仔細細盯了葉鈞足足一分鐘,似是想看透葉鈞這話是真是假,但眸子里卻一直流淌著一縷縷若有若無的感激,直到與葉鈞手拍手擊掌為誓后,才微笑著點了點頭。
哐當…
一聲玻璃碎落的聲音傳來,只見一位農婦正掩著滿臉濺灑的淚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草一木。
“媽!”
梁皓第一時間叫出聲來,眼眶也不爭氣的浮現霧氣。似乎聽到梁皓的呼喚,農婦也不顧碎落在地的花瓶,這位鼓起勇氣來到醫院的母親,從一開始就沒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會這么快醒來,更沒想到還能聽見兒子叫一聲熟悉的‘媽媽’。
“阿皓,讓媽摸一摸,媽不是做夢吧?”
這時梁濤也驚醒過來,先是疑惑的望向步步走來的生母,或許是還未徹底清醒,所以有些茫然。不過當反應過來,頓時震驚的扭過頭去,望著眼前滿臉微笑的梁皓,經過不足三秒的沉默,梁濤忽然站起身,狠狠抱住梁皓:“阿皓,你竟然醒了!太不可思議了,醫生沒騙我,沒騙我…”
“哥…媽…”
很快,一母二子就抱在一起,直到梁皓傳出忍受不住的咳嗽聲,才破壞了這一幕其樂融融的親情,當下農婦輕輕拍了拍梁濤,故作不悅道:“阿皓身體還沒痊愈,怎么能使這么大勁?”
“忘了。”
梁濤傻呼呼撓著腦袋,滿臉打著哈哈,見到親弟弟醒來,他比誰的心情都好。畢竟打小就沒了爸,農村家的小孩就經常欺負年幼的梁皓,每次瞧見親弟弟跑回家哭鼻子說誰罵他是個沒爹的野種,那一刻梁濤不是跟一頭倔驢般去替梁皓打抱不平,而是板著張臉,道:“誰罵了你,你就罵回去。誰打了你,你就打回去。咱們不能讓村里面的王八羔子看不起,不能讓這群王八羔子欺負咱娘!”
從那以后,經常就瞧見梁皓臟兮兮跑回家,有時候還會擦破皮流鮮血,不過都是憋著忍著愣是沒哭。過了一年,傷沒了,村里面的孩子也漸漸不敢再招惹梁皓,誰要是敢罵敢打,就等于惹上了一條見人就咬的瘋狗。
“咦?白警官?”
似乎聽見門外傳來響動,梁濤不由扭過頭去,發現一席便裝的白冰正站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進來吧。”梁濤笑道。
“不了,謝謝。”
其實白冰心里也極為驚訝,沒想到梁皓這么快就清醒過來,瞧情形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心中憋著一整夜的巨石也瞬間瓦解。白冰先是禮貌的跟梁濤等人打過招呼,然后才將目光落在葉鈞身上,俏臉微微泛起一抹粉艷,道:“能不能到下面走走”
葉鈞并不清楚白冰葫蘆里賣什么藥,說實話,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怪過白冰,之所以昨天板著張臭臉,多少與白冰那身制服有關。因為一看見警察的那身制服,葉鈞就聯想到辦公室的一幕,加上當時梁皓生死不明,就算葉鈞脾氣再好,恐怕也做不到跟個無事人一般無動于衷。
“好,白警官,咱們現在就下去吧。”
似乎有些驚訝于葉鈞態度的轉變,瞧見眼前的男子步步走來,白冰下意識道:“不生氣了?”
“我什么時候生氣了?”
葉鈞愣了愣,知道白冰顯然還對昨天的事耿耿于懷,不由苦笑道:“其實我沒生氣,真的!別用那眼神看我,只要你不穿上那身警服,我保證沒事。”
“哦?敢情你還是沒放下對警察的成見呀?”
兩人邊走邊聊,在旁人看來,擦肩而過的一男一女完全是郎才女貌的佳配。其實脫下警服的白冰,在姿色上并不遜色蘇文羽等女,甚至還有著一股比之楊靜還有味道的辣勁!似乎察覺到葉鈞對這問題故作不聞,白冰忽然停下腳步,同時流露出一絲嫵媚的春色,笑道:“我家里還有幾套警服,要不,咱們現在回去,我一套套換著讓你看,替你除掉對警服的成見,怎么樣?”
聽見這話,再瞧著白冰搔首弄姿的嫵媚,葉鈞明顯愣了愣,下意識試探道:“真的?”
“你說呢?”
白冰故意彎著腰,將作為女人完美的曲線展露無遺,葉鈞瞄了瞄白冰因俯身而走光的深陷地帶,然后再瞄了瞄因彎腰而襯托出的傲人翹臀,頓時狠狠咽了口唾液,微笑道:“走!咱們立刻回去!”
“想得美!我只是試探你到底是不是對警服存有偏見,果然,狐貍尾巴就這么快露出來了。”
白冰的神色變化就仿佛先前是陽春白雪,之后是驟雨驚雷,這變臉的速度堪比翻書,快得讓葉鈞思維差點短路。
葉鈞暗暗豎起大拇指,一個勁暗道此招高明,敢情女人的先天資本已經被白冰運用得神乎其技,看樣子上輩子還是小瞧了眼前這位混跡警界中一枝獨秀的帶刺玫瑰。
似乎瞧見白冰的俏臉有越陷越深的趨勢,葉鈞理智的轉移話題:“叫我下來,想說什么?反正這里沒人,不妨直說。”
見葉鈞單刀直入切入主題,白冰收起俏臉滋生的怒容,平靜道:“我希望葉先生能夠幫忙,證實警局的事與我無關。”
“就為這個?”
葉鈞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才是白冰最真實的一面,但這世道人不為己,就活該被天誅地滅。
對于白冰這種心性,葉鈞談不上厭惡,但多少有那么丁點不適。既然清楚白冰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葉鈞當然不會對白冰這種請求動怒,只是很平靜道:“說句良心話,這件事其實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別忙著笑,我話還沒說完。不過,就算整件事與你無關,但別忘了,要不是接受你的邀請,要不是你突然借故離開,那么整件事就不會發生,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不生氣不動怒,更不指責你的失職疏忽,已經是仁至義盡。但倘若讓我替你出面澄清整件事的誤會,冒昧問一句,憑什么?”
白冰沒想到葉鈞會這么難纏,原以為梁皓安然無恙,她就能說動看似涉世未深的葉鈞。但現在才清楚,原來眼前的葉鈞并不好忽悠,至少通過這段話,白冰很理智的認為葉鈞正在借機勒索,倘若不能給出心動的價碼,怕是這件事,八成得黃。
“你敢威脅我?”
白冰死死咬著動人的紅唇,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看樣子似在忍受極大的怒意。
“哼,白警官,別來這套,這招對我不管用。甭說我沒威脅你,就算今天我告訴你確實就在威脅你,你敢怎么樣?”
葉鈞冷冷打量著眼前的白冰,這話對白冰而言明顯帶來極大的觸動,似乎這才意識到葉鈞絕不是尋常老百姓那么簡單。與韓家父子同臺獻唱的坦然若定,與江陵巨梟財神的稱兄道弟,軍區上校高長河的恩寵籠絡,任意出入清巖會所的驚人身份,這每一條浮現在腦海的信息都讓白冰冷汗直流。倘若真動一動眼前這個看起來跟學生沒兩樣的男人,怕是軍、政、商三方,都會聯合起來替這個男人搖旗納威!
想到這里,白冰不由冷汗直流,但一想到倘若葉鈞不松口,很可能在政績上就要留下污點,頓時既委屈,又不甘:“你想怎么樣?”
“原本我還沒想到該怎么樣,不過你剛才倒是提醒了我。”
葉鈞嘴角懸起一抹招牌式的邪笑,這讓白冰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當下腦海死死搜索著先前與葉鈞的對話,忽然,白冰整張俏臉泛起一股蒼白,微怒道:“有話就說明白點,我不喜歡瞎猜。”
“這還要猜嗎?不就是換幾套警服,讓我減輕對警察的成見。”
對于白冰明知故問的行為,葉鈞倒是毫不在意,相反,這坦然若定的口吻聽在白冰耳朵里就像是葉鈞吃定她了,這讓白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羞辱感,頓時怒道:“休想!”
“反正條件我是說了,決定權在你手上,想通了可以再聯系我,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很忙的。”葉鈞原本陽光燦爛的笑臉頓時沉了下來,說完,就扭頭往回走,絲毫不給白冰任何辯解的機會。
“等等!”
走了好幾步,才聽到身后白冰的阻攔。
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結果,葉鈞第一時間止住腳步,同時扭過頭去。入眼,是一張委屈中帶著憤怒的精致俏臉,只見白冰死死咬著妖艷的粉唇,過了足足好半晌,才羞中帶怒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