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復興那輛A7走后沒多久,街道上已經徹底恢復了交通的順暢,楊修杰的尸體已經被抬走,如何安置,肯定不是這些有幸圍觀了一幕謀殺案的老百姓關心的事情,大多數人站在原地討論,都覺得那一身白衣看著也像是有錢人家孩子的死者太倒霉了點,死的著實有些冤枉。
街道秩序很快恢復,汽車來往。
事不關己,對楊修杰的死,人們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就離開,內心雖然后怕,但既然出了這么一檔子事,也給人們提了個醒,心里不由有些放松下來,各自回家。
一輛自始至終停在路邊沒有任何行動的凱美瑞中,一個穿著花襯衫的青年微微瞇著眼睛,回憶起剛才的每一個環節,沉默良久后,才細者嗓子,媚笑道:“真精彩。”
發動汽車,這次他沒有在繼續跟蹤王復興那輛7,朝著相反方向離開,很謹慎的圍著市區轉了一圈,確定沒有被人跟蹤后,才開車來到一個很普通的住宅小區,將車停在樓下,一口氣直接上了四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在長江三角洲的地下社會能翻云覆雨的嚴國濤正站在客廳的一排書架前,眼神專注,把玩著一個很精致的瓷瓶,聽到關門的聲音,也不回頭,淡淡道:“結果如何?”
“死了。”
跟在嚴國濤身邊已經不下五年,替他干了不計其數陰損勾當的梁景玉輕聲道,坐在沙發上,嗓音帶著近乎本能的嫵媚色彩,有些嬌滴滴,不等嚴國濤發問,就將整個過程都詳細說了一遍。殺人放火,梁景玉是行家,講解整個過程也異常獨到,語氣中帶著一種由衷的贊嘆,分外明顯。
嚴國濤安靜聽完,終于來了興趣,把手中物件放回書架上面,坐到沙發中,玩味笑道:“這么看來,走警方路線肯定是走不通了?”
梁景玉點點頭,嫵媚笑道:“華亭的警方其實還是很有能力的,刑偵大隊更是有幾個高手,但王復興這次殺人的手法不一般,從頭到尾,都是在借助外力,一環扣一環,最終形成一個意外,這種活,難度很大,可一旦成功,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尾巴,根本就不會找到證據的。”
“看樣子你對這次事件評價很高?”
嚴國濤淡淡笑道,榮辱不驚,不得不說,他對這次王復興設計的殺局確實有種驚艷感,但幾十年一直在這條道上行走的老狐貍向來都不習慣子在下屬面前將內心想法展現出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這般深不可測的姿態。
“縝密,謹慎,天衣無縫!”
梁景玉沉默了一下,嚴肅開口道,連續幾個用詞,給這場殺局一個相當高的評價,只不過他的嗓音著實太過嬌媚,神態雖然嚴肅,但加上嗓音,卻帶不給別人半點沉重感覺。
嚴國濤嘿嘿笑了笑,聲調沙啞,有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意味,他輕輕聳了聳肩,抽出煙點燃了一根,然后摸出一個很老舊的小本子,翻開,一排排的電話號碼頓時出現在他眼前,嚴國濤瞇起眼睛,耐心翻看,看到楚成武名字的時候,嘴角笑容愈發擴大,隨手拿起一支紅筆,在上面畫了一個鮮紅色的圓圈。
娘娘腔梁景玉眼神猛然一凝,微微皺眉,跟在這頭老狐貍身邊將近五年的時間,他對自己的主子了解的異常細致,嚴國濤手中有個看起來很破舊的厚重小本子,上面密集的記載著長江三角洲幾個城市所有黑道人物的電話,只要身份能上臺面,聯系方式就會出現在這個本子上面,其中還有一些他比較看重的潛力股,全部在列。
而這個老狐貍有個習慣,每次打算敲打誰的時候,都會拿起筆,在電話本上畫上一個醒目的紅色圓圈,如果在圓圈里加一個叉的話,那就證明這個人必死無疑了。
只不過他現在竟然想動有夏家做背景的楚成武?
梁景玉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不明白?”
嚴國濤笑呵呵道,似乎很開心,他手中的筆順手下滑,電話本上,緊跟在楚成武下面的一個名字,赫然就是站在金陵最高處幾位大佬之一的楊東虎,嚴國濤細瞇著眼睛,在楊東虎的名字后面畫了個問號,抬起頭,看了梁景玉一眼。
梁景玉很誠實的點點頭。
嚴國濤瞥了他一眼,他雖然始終信奉成大事者不謀于眾道理,但接下來的事情,肯定少不了要自己這個心腹處理,干脆也不隱瞞,輕聲道:“王復興必須要死,而且死的越快越好。”
梁景玉眉頭皺了下,嗓音尖細,淡淡道:“這恐怕不是你上面的意思。貿然動手,你承受得住后果?”
“我不殺他,但有人會替我動手的。”
嚴國濤陰沉笑道,眼神重新落在電話本上,盯著楊東虎的名字,笑聲森然。
他拿起電話,按照楊東虎的號碼撥了過去,在梁景玉疑惑的眼神中,安靜等待。
電話很快接通,那個在金陵呼風喚雨的男人異常恭敬的喊了一聲:“嚴老。”
“東虎,你兒子在華亭出了意外,我剛剛得到消息,你過來一趟吧。”
嚴國濤輕聲道,依然保持著之前的森嚴笑臉,語氣卻低沉下來。
電話中的楊東虎沉默了一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嚴老,什么事,慢慢說,修杰怎么了?”
“死了。”
嚴國濤淡淡道,語氣平淡,毫無波動。
“啪。”
手機摔在地上的聲音直接傳進了嚴國濤的耳朵里面。
嚴國濤瞇起眼睛,笑容愈發玩味,聽著電話中幾乎瞬間就狂暴起來的楊東虎亂砸東西的聲音,不動聲色。
過了好半晌,電話才被人重新拾起,在金陵向來都沉穩毒辣的楊東虎嗓音沙啞,低吼道:“是誰?嚴老,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告訴我,是誰?是不是楚成武?”
嚴國濤拿著電話,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淡淡說了一句:“楚成武最近多了個侄女婿,很優秀的年輕人,做人辦事,都不是一般的干凈利落啊。”
金陵市。
某幢別墅內部,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死死握著電話,竟然已經淚流滿面,他面前本來擺著的麻將桌已經被他盛怒之下徹底掀翻,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讓這個在金陵重新東山再起的男人開始失去理智。
在他旁邊,陪他搓麻將的幾個手下全部噤若寒暄,面面相覷,不敢多說一句。
楊東虎呼吸急促,咬牙的聲音異常清晰,他輕聲說了句我知道,直接掛掉電話,
別墅內一片死寂,楊東虎的幾個心腹手下全部小心翼翼的盯著老大,默不作聲,等待吩咐。
楊東虎閉上眼睛,靠在輪椅上,一直沉默了大概五分鐘,才猛然睜開眼,往日的深沉已經徹底不見,整個眼眶都被一片血紅代替,他坐在輪椅上面,猛然將手機也摔在地上,眼神凌厲而怨毒,低吼道:“你們立即挑選人手,給我湊足一百個好手,不用任何保留,一個小時之內都趕過來,我們一起走,晚上九點之前,必須到達華亭!”
三個心腹手下條件反射一般站起來,沖出別墅大門。
他們又不是傻子,一通電話,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少爺死了。老大瘋了。
華亭。
嚴國濤所在的公寓內。
嚴國濤將電話扔在一旁,淡淡道:“你去跟校長打個電話,要幾個好手,楊東虎肯定不會繼續忍著,那正好,等他們來的時候,把這幾個好手給他安插進去,我們坐山觀虎斗就是了。”
“殺了王復興,你知不知道會引發什么后果?”
梁景玉皺眉道,很邪氣的一個男人,奈何嗓音實在太過柔媚,現在說出這番話,竟然有點像是撒嬌的意味。
“是楊東虎下的手,關我什么事?我上面始終把華亭地下社會當成自己嘴里的肉,楚成武則是夏家在這塊地盤上面扶持起來的釘子,早就有人不滿想動一動,但夏家在那里,就一直拖著,怕的就是沾一嘴鮮血,現在楚成武越來越大,繼續下去,很可能威脅到整個華亭地下社會的整體利益,我只不過借助楊東虎的手敲打一下楚家,是立功。王復興的死,不過是混亂中的意外而已,畢竟他是楚家的人,只要一死,一切都好說。”
嚴國濤淡淡道,打開電視機,臉色淡然。
“王復興不簡單,如果可以拉攏到身邊來,絕對是一大助力。”
梁景玉說了一句。
“助力?那是養虎為患,要拉攏王復興的不是我,是我上面的人,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我年紀大了?嘿,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我是不敢跟上面的人斗,但是他們如果想拿掉我這顆棋子扶持長江三角洲黑道的新代言人,還必須要過去我這一關。”
嚴國濤冷笑道。
梁景玉沉默不語,眼神閃動。
“王復興還是太嫩了點,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警方沒辦法就完了?他要混得是黑道,這條道,什么時候講過法律和證據了?”
嚴國濤感慨了一句,重新站起來,繼續研究書架上面的花瓶,淡淡道:“你去跟校長交涉一下,就說是我說的。”
梁景玉站起身,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