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活了將近五十年,坎坷了半輩子見慣了大風大雨的孔林,都忍不住有些熱血沸騰!
王復興有這個本事,走黑道,殺人放火,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其的血腥,要遠多于官場和商界這種領域,是真正踩著敵人尸骨上位的狹窄捷徑,孔林見過不少始一出道就瘋狂不要命的亡命徒,為了自己的利益能不顧一切,但這種人多半只有兩個下場,要么最后被人活活玩死,下場凄慘的不能在凄慘,要么就是在混到一定地位后悄然收斂,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兢兢業業。
越向上走,鮮血越多,尸骨越多,在利益越來越誘人的同時,人們的膽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小。
這是很正常的心里問題。
但王復興似乎不一樣。
在孔林心,這個平rì里看起來平平靜靜的年輕人,其實很是有一些二百五風范。
對,他就是個二百五。
這廝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地位,但依然能經常在絕對理智的情況下做出相當不理智的舉動,標準的自我主義,驕傲,多疑,陰暗,偏激,從小到大被熬出來的一身怨氣放在這條道路上面,幾乎體現的淋漓盡致!
只要他認為是對的,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其他人,哪怕是再怎么親密的人,怎么說都沒用。
孔林一點都不否認,在很多事情上,王復興這種決斷確實讓人驚艷,可吃虧的時候,同樣沒有什么退路,上次在金陵看守所的一場艱難死戰,跟他的性格就有著直接的關系,如果不是他命硬,只要在晚上兩三分鐘,名動整個長江三角洲的王少就會提前夭折。
旁觀者清,孔林能看清楚的看到王復興的優點和缺點,也知道他的做法看起來很莽撞,但卻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很有感染力的家伙,狂傲,張揚,跋扈,霸道,極端,他的行事風格,能最直接的影響到身邊的下屬,讓為他賣命的人心甘情愿的去往前沖,跟著他一起戰斗,甚至一起去死!
帶人,給我砸了!
干脆利落的命令,沒有半點回旋余地。
臉色蒼白站在王復興身后,就算是被罵成廢物也不敢有絲毫反擊的李若雅身體一震,大多數時間都優雅平和的嗓音也瞬間變得激昂起來,說了聲是,毫不猶豫的退出房間。
包廂內只剩下王復興和孔林兩個人。
王復興一臉平靜,看著樓下的人群,瞇起眸子,眼神冷漠,輕聲道:“孔哥,我這樣做如何?”
“有些欠考慮。”
孔林語氣頓了下,內心斟酌措辭,他和王復興的關系雖說一直都不錯,但如何經營跟王復興的友誼,一直都是他比較費心思去做的事情,那一聲孔哥叫的雖然親切,可他卻不會始終把自己放在高姿態上面,特別是自家大小姐還在公眾場合承認了王復興是她的男人。
以后會如何?他會不會成為夏家整體都認可的姑爺?他最終又能爬到什么樣的一個高度?
孔林對這些心里沒底,只能默默看著這個年輕人的造化,但越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跟王復興相處起來就愈發的在意自己的言行。
我們都在渴望著權力,財富,還有地位。
但我們每往上走一步,都是以犧牲自己曾經可以隨意嬉笑怒罵的交情為代價的。
沒有值不值,人生如此,世事如此。
“起碼從我各人的角度來看,現在就阻止反擊,有些倉促。洪月松雖然搶走了那些檔案,但實際上來說,他現在是處于弱勢,只為了求自保。我們若不動,他也不會來反咬我們一口,實際上他只是一個被利用了一次后便擔心自己命運的人物,三大家族的勢力在金陵,唐家今晚退出,讓他失去了庇護。這個時候,他只是想著保住自己,哪里還會想著攻伐?我們不妨先緩一緩,起碼要先知道那些檔案的去向,否則如果我們動作太大的話,逼的洪月松狗急跳墻,你辛苦在金陵培養出來的勢力,將遭受最嚴重的沖擊,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孔林緩緩道,語氣沉穩,一番話說得不急不緩,完全是從客觀角度把問題拋出來,然后便靜靜等著王復興的反應。
他說戰,青鼎根本無需支會大小姐一聲,就可以給出自己最大的支援。
他若退,孔林同樣毫不猶豫,在他的心里,現在避一避洪月松的鋒芒,其實是最正確的做法。
王復興面無表情,負手站在窗前,孔林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龐,但卻很敏銳的注意到他背在一起的手指不停的輕輕彎曲,似乎在抉擇。
“我的東西,我若是不想給,誰都拿不走。”
王復興沉默了大概兩分鐘左右,終于開口,聲音不大,但卻不可動搖!
孔林微微苦笑,卻不在多說,早知道會是這么一個結果,他和他從認識到現在,孔林都沒見過這個年輕人任何一次決定會被別人干涉。
“最多三天!”
王復興終于徹底轉過身來,戾氣消失,眼神平靜,臉龐上也掛上了一絲笑容,他伸出一只手比了比,瞇起眼睛,輕聲道:“最多三天,洪月松必須要死。”
“喝茶,喝茶。”
孔林笑呵呵道,低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身體挺的筆直的王復興,微微嘆息,內心卻輕輕感慨了一句,還真不是一般的年少輕狂啊。
敲門聲再次響起。
李若雅和張晟一起走進來,這一次,剛剛才被王復興趕出去的張晟率先開口,輕聲道:“王少,人手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動身,不過要走后門,前門的人實在太多,目前會所方面的負責人還在應付,我們如果這個時候出去,不太好。”
“走吧。”
王復興淡淡掃了張晟一眼道,面無表情,當先走出包廂。
孔林微微猶豫了下,還是跟上。
包廂門外,大概二十號體型精裝魁梧的大漢整整齊齊的站成兩排,統一的黑色西裝,光頭,標準的打手氣場,隨意往這里一站,就有種摧枯拉朽的彪悍氣焰,生猛而強勢。
王復興剛剛出門,二十號爺們就整齊劃一的微微躬身,沉聲道:“王少。”
王復興神色平淡,點了點頭算是回應,這倒不是他刻意的在擺架子,以他現在的地位,如果刻意的放下身段去跟這些人去勾肩搭背,才是最讓人不自在的事情,而且還顯得矯情,所謂黑道,永遠都是一條最黑暗血腥但也向上最快的道路,每向前一步,都會成為身后人眼的上位者,現在的王復興還不能徹底體會這種滋味,但卻一直在慢慢習慣。
二十多個人,趁著深夜,坐進停在天堂會所門口的三輛面包車,徑直離開。
黎明破曉前,正是一天最為黑暗的時刻。
王復興一臉平淡的靠在面包車的背椅上面,跟孔林并排坐著,輕聲問道:“洪樓會館有沒有類似天堂的檔案室?”
“有的。只不過洪樓會館并不是洪月松產業的核心部分,現階段收集的檔案不會太多,利用的價值也不會太大。”
張晟輕聲道,被王復興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他內心也憤火,但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對王復興發作半點,只能生生忍著,現在王少要去砸掉天堂會所附近的競爭對手洪樓,簡直就是正他下懷,對這次跟著大人物親自去砸場子的事情也格外期待。
“嗯,通知兄弟們吧。其他的也不要閑著,全部動起來,既然洪月松想玩,那我就陪他玩一場大的。讓兄弟們都活動一下,把洪月松手的地盤都照顧到,今晚出勤的每人兩千,出力的每人五千,給我把金陵的地下社會徹底攪亂。”
王復興冷笑道,瞇起眼睛,眼神泛著陰冷。
既然洪月松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那報復唐家的事情,就從今晚開始好了。
孔林微微皺了下眉,下意識的看了看臉色平靜的王復興,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就這樣開戰?
未免有些太草率了,這簡直就是逼著洪月松在將那些秘密檔案流放出去,難道這個年輕人,還有什么后招不成?
王復興仰頭靠著面包車第二排的背椅,長長出了口氣,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多事之秋啊,大晚上連個覺都睡不安穩。”
面包車的最后排,跟張晟坐在一起的李若雅猶豫了下,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王復興的太陽穴上面,輕輕按摩,力道拿捏的恰到好處。
孔林眼神詭異。
王復興嘴角輕輕扯了扯,沒有說話,沒有拒絕。
洪樓會館距離天堂會所不到兩公里的距離,跟外表追求低調的天堂會所不一樣,這里的每一角,都可以說得上是霸氣外露,二十多層的高大建筑物聳立在地平面上,霓虹燈閃爍,將掛在樓體央的洪樓私人會館的牌子映襯的異常豪華大氣。
單看外表,就可以看得出,洪月松是對這家會所下了血本的,如果不出意外,繼續發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年,這里就會成為金陵夜生活新的吸金窟。
三輛面包車在會所大門前停穩,二十多號手拿著家伙的爺們再次整齊站在門前,一言不發,氣勢洶洶,等著王復興的命令。
王復興瞇起眼睛,看著這座就算是在市心也相當惹眼的豪華建筑,拉開車門,臉色淡然,最終停在了整齊排列在一起的二十號人面前。
“我不想說什么來鼓動你們去如何如何,我只說一個大家都明白的事實,無論是在華亭,還是在金陵,你們跟著我,就是我兄弟,就是自己人,我過的越好,就越不會虧待你們,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家是在一起前行。”
王復興輕聲道,轉過身,瞇眼看著會所的大門,輕聲道:“有一句話,跟各位共勉。犯我兄弟者,殺!犯我所愛者,殺!犯我所忌者,殺!你們敢不敢跟我殺進去?!”
“殺!”
王復興身后,二十多號人沉聲低喝,群情激奮,眼神狂熱。
王復興哈哈大笑,第一個邁開腳步,走在最前方,登上會所臺階!
一馬當先!
身后,二十號魁梧爺們一齊行動,豪氣沖天。
李若雅和張晟對視一眼,跑過去,走在王復興身邊。
孔林眼神復雜,跟在最后。
會所門口,早就注意到這一行人的兩名保安迅速沖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走在最前面的王復興給隨暈在地上,順勢將其一人腰部掛著的jǐng棍給摘了下來。
一樓,會所酒吧大廳。
音樂勁爆,無數精力充沛的男女在舞池瘋狂扭動著身體,歇斯底里的尖叫著,即將要天亮的時間段,這里的客流量卻沒有絲毫的頹勢。
真是個好地方。
王復興瞇著眼睛,手提著一枚jǐng棍,帶著人,徑直走向吧臺。
一樓的酒吧經理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批不速之客,內心跳了跳,叫人去召集保安,自己則臉上堆著笑容,硬著頭皮迎上來,輕聲道:“先生們”
王復興冷冷掃了他一眼,揮揮手,跟在他身后的張晟立刻竄出去,狠狠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腹部,直接將身體肥胖的經理踹倒在地上。
王復興神色平靜,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四下看了看,最終鎖定了舞池旁的巨大主音響,猛然揚起手,手的jǐng棍直接被甩了出去!
“嘭!”
“嗡”
勁爆的音樂聲驟然停頓,一聲幾乎刺破人耳膜的雜音一閃而逝,jǐng棍狠狠砸在酒吧的主音箱上面,那臺價值不菲的主音箱頓時停止了工作。
整間酒吧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在舞池瘋狂扭動著身體的男女都止住動作,原本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憤怒咒罵兩句,但看到突然殺進來的一行人后,都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
眾目睽睽之下,王復興瞇起眼睛,平靜的嗓音在寂靜的酒吧大廳內響起:“早上好,各位。”
他語氣頓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愈發明顯,最終,輕聲說了一句:“現在,你們都可以回家了。這里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