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骨在生長,嘎嘎的摩擦聲令人毛骨悚然,那本無筋骨支撐的血肉卻是被一團濃郁煞氣緊緊包裹其中,越來越大,到最后,卻是浮現出一只蠻荒獸影,這蠻獸虛影高約數百丈,直沖天際,來自太古的洪荒氣息便是那修為深不可測的青衣人亦不禁微微皺眉。
“好一頭兇獸。”
他由衷而嘆,雖是瞧出了青蠻血脈之中隱藏有這般物事兒,但真個兒見得,卻也驚詫不已,饒是以他的閱歷,也道不明此獸來歷,不過從其氣息可以判斷出,定是來自太古洪荒無疑。
“福禍相依,此等妖物潛藏在你體內,便是你修為再高,也終究是有禍根,而你之筋骨血脈盡毀,反是能夠將它完美融合,亦只有借它之力,你方可續命重生。”
“唔啊....疼...疼...!”
黑芒中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聲,隱約可見一個身影在其中苦苦掙扎,重生骨骼,這般劇疼,真正讓青蠻體會到什么叫生不如死,比之剔骨去肉過無不及。
青衣人定定看了半響,他本是虛影,此刻這虛影愈發淡薄,似是要消散的模樣,他徐徐嘆了聲,“從此之后,這佛魔道三脈氣息,只怕再不會成為你的束縛,只是這魔性卻會徹底的根植在你血脈,正邪全只在你一念之間。”
半響,他閉目沉吟,“罷了,罷了,既已到這般境地,便再送你一番機緣又如何。”話音剛落,青衣身影徹底消散,化作一縷青光,轉瞬沒入那黑芒之中。
月余之后,本是罕無人煙的禁斷之淵迎來為數眾多的各方修士,這其中,正邪皆有,再不濟亦有著化脈修為,方能在這其中勉強有自保之力。
“嘿嘿,想不到這深淵秘藏出世的消息這么快便被人散播出去,不單我青玄之地各方修士齊聚,便是渭水、八荒兩地的修士都不遠萬里前來。”
山澗處,一行身著寬袍的修士緩緩行著,凝神一望,濃郁的霧霾中隱約可見其他行人的身形。
“這是自然,禁斷之淵蘊含上古秘藏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過一直以來都是極為沉寂,近日方才有出世的異象頻生。哼,這些狡詐之輩,自知實力不濟,不能從其中取得什么好處,當然要盡量散播消息,人來得越多,便會越混亂,呵!真當可渾水摸魚?”
不屑冷笑的是個年輕男子,他面目普通,放在人海里決計是個不起眼的人物,可在他身旁幾人的卻是明了,誰若瞧輕了此人,定然會后悔一生,他乃是乾天道門近來風頭最盛的人物,掌門座下首席大弟子,只差臨門一腳便步入三虛巔峰境的奇才,放眼青玄之地,也是有些名頭。
“大師兄所言極是,咱們乾天道,早早便得知此處秘藏消息,斷不能讓這些投機取巧渾水摸魚的小輩得逞。”
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隨聲附和,雖是其貌不揚,但細下瞧來,實力亦是頗為不弱。
“聽說近來有個年輕小輩名頭頗為不弱,不單在北宮城惹得眾怒,還悄然來到岱山鎮與合歡派掌教寂蒙魔尊交過手,更是成功脫逃,這等實力,絕非等閑,若是遇見,切不可輕易得罪。”
一個上了年歲的老者躊躇片刻,老成持重道。說著還瞥了不置可否的乾云子一眼,知曉其脾性,明面兒上瞧不出什么,實則狂傲得緊,如他這般門中前輩尚且不怎放在眼中,更遑論那忽然處于風口浪尖的后生小輩。
“是呀,聽說那后生便是昔年名動天下的青蠻,連玉虛宮尚且制他不住,想不到時隔這么多年,他竟來到咱們這兒,一現身便掀起這么大波瀾。”
說話之人亦是乾天道的長老級人物,言起青蠻,亦是有著三分驚懼。
“二位師叔,你們可真是太過謹慎了,那小子不過是誤打誤撞名聲大些,在我看來,都是些全不盡實的虛名,便是真遇著又怎么?若他想要奪寶,我們難不成還要拱手送上?再說了,大師兄的本事,二位師叔也不是不知曉,會怕了他?”
尖嘴猴腮之人淡笑說著,這番言語,若放在其它門派,姑且不論對錯,早被扣下一頂大不敬的帽子,身為后輩,哪能與門中前輩這般無禮言語。只是在這兒,那兩位長老卻沒有顯現多少怒色,卻是習以為常,心中縱有不滿,也是不好太過發作,只是抿了抿嘴,卻也沒有再多言語。
乾天道門本是青玄之地一處一流修門,只是隨著年月流逝,早就失去了一流修門的底蘊,門下弟子愈發凋零,而今,算上尚在門中的先輩,也不過百十人,修為最高者便是掌門乾天子,一個三虛境的老人,再往下,便屬其座下大弟子乾云子當得翹楚。
興許是因為門中許久未曾出過乾云子這般奇才人物,乾天子對其極為驕縱,非但授予極大權利,便是此人時有冒犯門中老者,亦多是不聞不問,久而久之,乾天道門中便養成一股大不敬之風,以乾云子為首的年輕一派弟子逐年勢大,門中的長老人物反倒是漸漸式微,不得不在這些年輕弟子臉色下行事。
此風一長,頓時有許多門中老人表示憤慨,為此還大鬧過幾次,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更讓人心寒的是,在這幾次風波中,有著數位長老人物隕落于乾云子手中,對此,掌門乾天子雖是有過一番震怒,但最后卻也不知為何息事寧人,沒有過多追究。
諸多老人因此而寒心,不得不忍疼離開宗門,或是以散人身份行走天下,或是加入其它修門,剩下的,多是心系宗門,不忍見得宗門徹底衰落而未離去的門中老人。
乾云子微微一笑,正欲言語,忽的瞥見幾道身影遠遠行來,微微一瞇眼,神色頓時凝重幾分,尖嘴猴腮的師弟及兩位長老一同望去,怔了片刻,不由驚呼出口,“玉虛宮!”
那遠遠行來的幾人正是身著名滿天下的玉虛宮弟子服飾,便是乾云子再怎么狂妄,也絕不敢在這般人物面前放肆,低聲道:“我們從這兒走。”
山澗小道無數,宛若蛛網般,每一條小徑皆可延伸至深淵谷底,乾云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小徑,說道:“本尊手中有著秘藏的地圖,這寶貝能者得知,便是玉虛宮想要插上一腳,也斷不能讓他們得逞。”
說著,率先步入霧霾中,其余諸人緊隨其后,恰是避開了玉虛弟子。
“師姐,那兒有人。”
玉虛宮一行約莫五六人,皆是容貌年輕的弟子,他們身著素淡弟子服,緩緩行于小徑上,其中一個略顯稚嫩的男子指著剛剛沒入霧霾的幾道身影,向著為首一位女子言道。
那女子朱顏正好,身材姣好,手持一柄散發出琉璃色澤寶劍,鳳目遙遙一望,平淡道:“不必太過在意。”
澹臺青鯉將四處打量一番,輕吸一口氣,體內仙元流轉略微迅捷了幾分,“這禁斷之淵果真有些門道,這霧氣竟是連我都有些吃不消,難怪師尊說在這之中不可太過大意。”
“此次下山,重在歷練,想必諸位師叔也已告訴各位師弟,便是這深淵中真有秘藏出世,與我等卻是無緣,這無緣之物不要也罷。”
澹臺青鯉身為玉虛宮十大長老之首道悟仙尊的嫡傳弟子,其地位自是超然,在這一行六人中,儼然是頭領人物,其余五人盡皆以她馬首是瞻。
方才出言的年輕修士乃是玉虛宮另一長老的弟子,本是玉虛宮真傳弟子,近年來多有奇遇,加之自身資質亦是不俗,身后還有一個勢力不俗的家族作為支撐,這才年紀輕淺便拜得一位長老為師,身份水漲船高,這才有了與澹臺青鯉這般人物相近而交的機會。
澹臺青鯉天資高絕,又是玉虛宮二長老玉姬仙尊的嫡傳弟子,其身后還有一個澹臺世家,無論哪一點,皆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存在,身份、地位、容貌、實力,可謂年輕一輩中翹楚中的翹楚,非但是玉虛宮年輕弟子人人敬仰的存在,三重天不少名門世家的天才人物,亦是將之視為最好的道侶人選。
那年輕修士自然亦是這諸多愛慕之人的其中一個,本想著憑借自身的實力,若有機會接觸到這位師姐,便能夠討得她歡心,不想,澹臺青鯉除了對尋常師弟那般言語外,便對他有意無意的殷勤顯得極為淡漠,讓他屢屢吃癟。
“青鯉師姐,那咱們現在去何處?是要在此等待桑師兄他們到來,再一同行事?”
出聲之人是個少女,也是這六人中除卻澹臺青鯉外唯一的女子,而她的實力,也是最弱,僅有化脈初期境,這般實力,在玉虛宮十大長老的嫡傳弟子中可謂墊底了。
澹臺青鯉看了她一眼,浮現一抹柔和之色,眨了眨眼眉,輕笑道:“小嬋師妹,你這一刻見不著你桑師兄便如此難耐了么?”
小嬋臉色一抹緋紅,扭捏著指尖,聲若細蚊道:“沒,沒,小嬋只是想著...!”
“唉,小師妹,我們本就是分頭行事,與桑師兄他們匯合作甚?有師姐在,你還怕被旁人欺負了不成?”
陳風撇嘴說了聲,他自然是不樂見青鯉師姐與桑師兄在一起,在玉虛弟子中,他最為忌憚的便是已被掌教至尊收為親傳弟子的桑榆木,而澹臺青鯉對玉虛弟子多是一般清冷,但惟獨與桑榆木之間不同尋常,時常有說有笑,極為親昵,這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去挑釁桑榆木,他自然沒這本事,也沒這膽魄,所以,當是不希望他二人走在一起。
小嬋與他同為一師座下,當下便是不客氣的說道起來,后者被他這么一說,頗為歉然的低了低頭,支支吾吾。
“小嬋師妹,而今桑師弟他們尚還未至,這般等下去,將會無端耗費不少時候,我們還是先走一步,在這谷中,自然是能等到他們一起匯合的。”
澹臺青鯉淡淡看了眼陳風,向著小嬋溫聲道。
“嗯,小嬋聽師姐的。”
“走吧!我們下去,大家小心,這霧霾非同尋常,且不可大意,小嬋,你與我同行。”
她言罷,只手一招,全身便浮現一層淡淡的光紋,拉過小嬋的手,這護體之氣便將她一同籠罩在內。
“啊...!好疼...這...這是哪兒?”
四處一片混沌,青蠻下意識的驚醒,緊接著全身一股劇疼襲來,咯吱,咯吱的聲響不停從其體內傳出。
“我....我沒死?”
他下意識的低頭一看,瞳孔猛地一縮,卻是想起了之前發生過什么。“我...我的身體...!”
身無一物,不著寸縷,白皙的肌膚如玉凝脂般潔凈,他下意識的一摸臉頰,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比之以前還要細膩許多。
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正當他愣神之際,腦海深處一縷幽光猛的炸開,緊接著便是一股雄渾之際的靈力充斥腦海。
“看來,本尊的推斷沒有錯,你果真是挺了過來,這天下又將會多了一尊巔峰強者,哈哈哈...!”
青蠻一怔,聽得這略有些熟悉的聲色,心念一動,霎時間便想起那道青色身影,驀地,又浮現出他那張面龐,有些猶疑不定的道:“河...河圖前輩?”
之前他見得那青衣人容貌一眼,便是極為震驚,只是那時被自己身份的事驚得亂了思緒,卻是沒有及時詢問,而今,他再次重生,毫無疑問,施展這般手段的,便是那青衣人,而他的身份,經過青蠻一番思量后,已是呼之欲出。
以前,他便在云歧山脈深處的那座神秘殿宇中入過一個奇異的夢境,夢中之人的容貌依稀可憶。
“呵呵,河圖?世人皆只道河圖二字,卻不曉我獨孤青云。”
識海中的聲色放肆一笑,帶著幾許傲然之意。
“獨孤青云,獨孤青云,你果真是河圖前輩。”
若方才只是猜測,那現在青蠻已能肯定此人的身份,世間關于仙師河圖的傳說數不勝數,但卻鮮有人知曉,但真名并非河圖,而是喚作獨孤青云,而河圖之名,不過是他手中那柄劍,那柄名為河圖的天下第一劍器被世人尊天劍。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青蠻連忙叩首,感激之言亦是無從言起,如此大恩,不知如何相報。
“你無須謝我,這一切既是因果,早已天定。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從今以后,你便是徹底脫離人道,究竟是禍是福,不可定論。”
青蠻一怔,猛的想起獨孤青云之前所言,感受到此刻體內狂暴的力量,再沒有絲毫懷疑,卻聽他繼續道:“你原本的血肉筋骨已是完全喪失了生機,此刻你體內所流淌的血液,還有重生的筋骨,十之八九乃是出自一直寄居在你體內喪失了靈識的那只妖獸。”
“小子省得!”
青蠻深吸一口氣,緩緩答道,“能夠再生于世,已是天大福德,只要靈識尚在,我便是我,從未改變。”
經歷了連番大事后,青蠻的心性可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什么神仙妖魔,種族之分,在他眼中亦是可有可無,只要能活于世間,做完未盡之事,那便是最好的,至于以什么身份出現,此刻的他,并不在乎。
“呵呵,是嗎?但愿如此。”
獨孤青云淡淡一笑。
青蠻掃眼一望,頓時神色大變,因為,這四處除卻那具包裹在盈盈青光內未曾一變的軀體,卻是未曾再見到最為重要的那縷命魂,北宮素兒的一線生機所在。
“別擔心,你那朋友的魂魄暫時被本尊收走了。”
“前輩,你...!”
青蠻雙目一凝,身子不由一抖。
獨孤青云卻是瞧出了他的想法,淡淡一哼,“你當本尊會對那縷魂魄做些什么?若真如此,又何必助你。那命魂受得輪回之門重創,又自甘沉淪,亦是受創深重,若任其在你身邊不管不問,只怕不待你醒轉,便已徹底消散于這天地間,屆時,便是你能主宰天地,也休要妄想能夠讓她重生。”
“以你的本事,自是沒有合適的手段保護好她的命魂,這重生之事,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做到,本尊且暫代你保管,待你尋到完全之法,再來尋本尊拿取便是。”
聞言,青蠻大松一口氣,心中泛起一絲羞愧,方才竟是對他有著重生大恩的獨孤青云生出一絲殺意。
“對不起,前輩...我...!”
“無須多言,你本是重情之人,有此念想亦不為過,否則,你也不會為了她,不惜神形俱滅。”
青蠻垂首不語,瞥見那具安然“熟睡”的軀體,眼中滿是復雜之色,問道:“前輩,那素兒的身體...!”
“本尊用劍氣護住了她軀體不腐,不過這也非是長久之計,待得劍意一散,這具沒有魂魄的軀體便會受得世間濁氣的侵蝕,若是具體被毀,那以后,至多只能借尸還魂,斷沒有真正的重生之法了。”
獨孤青云徐徐道,青蠻大急,“前輩可知有何方法?”
“唔...方法嘛!若要保住這具軀體百年不腐,必須得借助一種天地奇寶的效用方能做到。”
“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