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原本凝實的冰塊,在這枯榮之力下紛紛脫落,化作一灘灘冰冷水漬,猛地一激靈,青蠻回過神兒來,下意識的停止手勢,那青赤光芒大盛的眸光頓時安頓下來,他掃眼一望,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景象已然大變,冰塊融水,已是漫至腳裸,先前的乾天道四人亦是癱倒在水泊中,奄奄一息,宛若枯草的白發觸目驚心。
“三刀兄…三刀兄…。”
青蠻低眉,卻是瞧見了身旁還有一人,正是受得牽連的黃三刀,他此時的境況同樣凄慘,本就身受重傷,而今雪上加霜,同樣是滿頭白發,青蠻小心將素兒身體安置在一旁,蹲下身去瞧了半響,眉頭緊皺,“這枯榮之瞳竟能頃刻扭轉人之生機根本,端的是詭邪異常,如此威能,怕是比許多邪道功法還要歹毒。”
修行根本,所求無非便是逍遙天地,而這一切的前提,皆是需要悠久的壽元,而這枯榮之瞳的能力,竟是能夠直接讓人壽元縮短,不可謂不強橫,從這幾人的氣息看來,絕非僅僅是改變容顏這么簡單。而且這招式一經施展,全然非是施術者自己所能控制,便是他自己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根本無法控制范圍,無論敵友,一概不論。
“應該還有救吧?”
青蠻一縷內息探入他體內,皺了眉,發現其內體生機雖是極為微弱,但卻還沒有消失殆盡,應又挽回的余地,只是如今這兒環境惡劣,他身上亦無療傷丹藥,所以仍是不容樂觀。
“三刀兄,這次是青蠻對不住你,不過你放心,待我辦完要事后,定會帶你尋醫,怎么也會保住你的性命。”
青蠻低聲說道,說著反手祭出一柄虛劍,將他的身子搭在上邊,再用一股氣機將其鬧鬧縛住,不至在無意識下掉落下來。而后便是站起身來,再次將素兒摟入懷中。
“必須得盡快尋到寒潭所在了。”
他瞥了眼自行跟在身后的那柄托著黃三刀的虛劍,又看看懷中緊緊閉著雙眸的那張俏麗容顏,輕嘆一聲,正欲離開此處,卻是瞧見那乾云子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怔了片刻,終究還是步上前去,一掌揮出,迅捷的掌風便將那四人身旁的冰寒水漬破開,清理出一片干凈空地,繼而數道青芒度入那幾人體內。
做完這些,青蠻略亦騰身,身法施展開來,挪步而去,他所遇之事,不乏修途險惡,大兇大惡,可終究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正如很久以前在落霞峰上,那絕美女子的一句言語,“蠻兒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怎么也做不來壞人的。”
“咳…咳….!”
忽而聽見身后的響動,青蠻先是一怔,接著面色一喜,回過頭來,正是那托劍之人緩緩張開了眼,雖說是極為渙散,但總算沒有一直這樣睡下去。
“兄..兄弟…。”
黃三刀斷斷續續,音色無比蒼老,他的修齡亦不過數十載,放眼修林,那可是極為年輕的存在,在三重天中,以他的修為,即便不再有絲毫精進,只要不遭逢厄難,隨便活個三百多寒暑不在話下,可現在的他卻能清晰感受到,如今的自己亦是蒼老無比,連說話都十分費力,幾乎便是到了大限盡頭,他心中哪能不憋苦,本以為遇到個能讓他一飛沖天的貴人,卻不想這一番折騰,卻是將自己這數百載年月給一同搭上去了。
“三刀兄…!”
青蠻趕緊棲身上前,說了一句,卻是欲言又止,心有愧疚,黃三刀吃力的瞧了他一眼,卻是從青蠻眼中瞧出了些什么,苦笑搖頭道:“兄..弟,你也….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事已至此…說什么亦是…亦是無用,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的…”
青蠻側耳聽著,輕聲說道:“三刀兄,我會盡力讓你好起來的。”
黃三刀努力扯出一絲笑容,想要破口大罵,卻發現沒有這份兒心力,只能作罷,他還有未成之事,必須依托青蠻之手。
“兄弟,你….你聽我說,我不是覬覦那莫大的…大..大還丹,只是我家里有個兄弟突破在即,必須得有那玩意兒相輔,他也是個….是個頑固性子,此次閉關,便是想要以命相搏,絕不后退,你答應我,一定要幫我討回大還丹,助..助他一臂之力,我就算死,也可瞑目了。”
說完這些,黃三刀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青蠻聽罷,想不到此間還有這番內情,頓時大為感動,握住他那蒼老如樹皮的手掌道:“三刀兄,想不到你竟是如此重義之輩,在下佩服,你放心,你之遺愿,我定當傾力完成。”
“遺愿….?”
黃三刀面容一僵,險些一口氣兒不順窒息過去,緩和半響,這才將雙手搭在青蠻手上,緩緩道:“嗯..兄弟,無論如何,若有機會,還是要為我求一線生機啊…雖說是英年早逝,可…可這也太早了吧。”
青蠻瞧他的模樣,心情好了些許,訕訕笑著,“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黃三刀還有些不發心,雖說是做足了完全準備,但心中仍有許多掛念,奈何實在太累,根本無法長久言語,擺擺手,想要閉眼休息。
青蠻緩緩起身,囑咐道:“三刀兄,你且好生歇息吧,余下的事便交給我,我不會置你于不顧的。”
黃三刀:“兄….弟…”
“三刀兄還有何事”
青蠻問道。
“呃….!”
黃三刀遲疑片刻,枯木般的面容卻是露出一抹羞紅之色,“若…若是尋到什么好寶貝,記得,記得也為愚兄留一份兒…。”
青蠻:“……….”
寒潭究竟在哪里,青蠻有些焦慮,滕挪了好一會兒,仍舊只能感受到那冰寒徹骨的氣息,卻始終尋不到確切位置。
“素兒的身體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低眉望了眼懷中之人,入手一片僵硬。
“啊….快跑,那冰雕有古怪。”
青蠻定睛一看,他身在高處,在他腳下有一行人卻是在迅速狂奔,一邊奔跑,一邊驚呼。
“冰雕?”
青蠻疑惑一聲,陡然,卻是感到一股強橫的氣機撲面而來,果真是一塊人形冰雕,竟在那幾人身后窮追不舍。
“不好,沒路了。”
跑在最前頭的一人猛然頓住腳步,因為前方已是一塊封死的冰壁,除了往上,卻是再無去路,可他們一行卻是沒有在這冰宮中騰空挪步的本事,一進入這鬼地方便已試過,否則也不會如此狼狽。
轉眼間,那人形冰雕便已經沖了過來,一入人群中便大開大合起來,足有兩丈來長的身量,足可算個小巨人了,龐大的身軀非但沒有絲毫笨拙,反是迅捷得讓人吃驚,冰柱般的雙手不停舞動,帶起陣陣凌厲的破空聲。
這冰雕好古怪,雖是死物,可出手卻非毫無章法,且有幾分靈智,竟還虛實相輔,靈活應變。
青蠻沒有急于下去相助,他本就是什么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的好漢,且與這些人素不相識,沒必要貿然插手,還是先靜觀其變再說。
只是剛過片刻,他便瞧出了這冰雕的能耐,一行化脈修士在他手下,亦是顯露敗跡,若非那其中有二人實力還算不錯,只怕現在便已完全潰敗。相較于斗志匱乏的眾人,那冰雕便全不知疼楚,任憑術法招式打在身上亦是動作不止,至多不過是掉落些許冰渣,無傷大雅。
“呀…小師妹,你帶領大家繞過它,往回吧,繼續呆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張青朝著小師妹陸雙大吼一聲,他們華胥一門本就是小門小派,此次前來尋寶幾乎是門中精英盡出,若現在便折損在這兒,那宗門定然會就此一蹶不振。
話音剛落,那冰雕怪物又是一臂橫掃,他怒目而視,呵斥道:“不安生的怪物。”隨即手中短棒一抬,堪堪一擋,卻是連退數步,全身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