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神殿的神像都是神殿成立的基石,人類以神像為媒介施展“神游”之術,可讓意識進入三十六層神境的特殊區域,與身居其中的無契神明簽下“神之契約”,從此神明使用自己的權能庇佑人類,人類向神明奉納自己的信仰之力,結下這互惠互利的關系。
弱小的神明只能與一座神像簽下神之契約,強大的神明卻能與千千萬萬座神像簽下神之契約。
如果需要,結下了“神之契約”的神明能夠將自身的投影降臨于神像之上,讓神像成為他們在這人世間的一具分身。
雖然這分身具有的實力遠遠不及原身,就算是最高品質的九級神像,也只能發揮出神明十分之一的實力,但神明之力本身就是令得人類仰望的,僅僅十分之一的實力,已經能夠鎮壓一方。
福加拉丁就是簽署了多份神之契約的一位神明,只是他庇護的是喧囂與混亂,其旨意與神典不符,因此其神像從來不會被供奉在神殿之中,而是如這福加拉沙城一般,被供奉在一座方尖塔之中。
每一座在他庇佑之下的沙城中,都必須有一位神侍存在,這位神侍在沙城中的地位極為特殊,雖然無人敢惹,卻也沒有多少話語權。
老萊恩就是福加拉沙城唯一的一位神侍,也是……最后的一位神侍!
福加拉沙城內的人都不知道,他從二十年前接任看護神像的指責后,就從沒有過尋找下一任的打算,這看護之位,必將在他手中終斷!
“我好歹也是個神信者,就最后一次幫你擦拭一下吧……”
老萊恩掏出一塊因為年代久遠而變黑的抹布,仔細而又認真地擦拭著眼前神像的每一處角落,神像身上一直有圣光顯現,照得老人臉上的皺褶更加深刻。
自己庇護的領域有神使墮落,福加拉丁不可能察覺不到,神像上從血雨初降之時就顯現的圣光便是證明,但是如果沒有神侍的接引,他也不可能將自身的投影降臨于這神像之上。
老萊恩不急不緩地挪動著自己干枯的手臂,仿佛完全看不到那圣光一般。
二十年來,他看多了福加拉沙城的種種不堪,正是因為他是一位真正的神信者,才不能對其視若無睹,在他眼中,神明福加拉丁庇佑的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罪惡之城,是世間骯臟與污穢的聚集地,這樣的地方絕對不應該存在于世間。
但正因為他是一位真正的神信者,所以他不能將錯誤歸結于神明身上。
神明沒有錯,錯的只是這世道。
“我勤勤懇懇地看護了你二十多年,也終于是到了離開的時候,本以為還需要再等幾年,直到我命數盡去之后,沒想到這沙城的罪孽,已經引起了天怒,是天?還是父神耶魯?居然有神使在這片區域墮落……血雨天降,天地慟哭。從今之后,這里也不會再有人居住。我這看護之職,也終于可以解了。”
老萊恩終于擦掉了神像之上最后的一粒灰燼,他仔細地將抹布放好,又在旁邊的臉盤內沾了點水,略微洗了洗自己的手指,等水跡自然干去之后,他伸出手指抵在神像的額頭之上。
一點圣光從他指尖閃耀,與那神像上的圣光相互接應。
“轟隆!”
蒼穹之上,久違的雷聲再次響起,但卻并非先前特洛夫引起的雷鳴可比,這雷聲之大,似乎連天都被它震破了一個窟窿。
苦苦維持著靈力屏障的殘存者們被這雷聲一嚇,差點癱軟在地,好些個的靈力形成堵塞,讓靈力屏障出現了殘缺,而血雨就從那缺口中漏下,嘩啦啦的澆了他們一聲。
頓時間痛苦哀號聲響徹一片,他們面目扭曲,如瘋羊般四處亂竄,直到身邊有人提醒,才驚覺自己居然沒有被血雨侵蝕而死,而折磨了他們許久的慟哭之音,也在不知何時消失。
天空中,一縷縷圣光斜斜灑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這是荒漠中的烈日之光難以造成的,他們本能地抬起頭往上看。
天,真的破了一個窟窿!
“噗!”老萊恩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神像在剛才忽然飛起,一頭撞在他的腹側,將他的血肉皮膚帶走了老大一塊兒,連腸子漏了一些出來,但老萊恩的臉上卻盡是笑容,他用手捂住受傷的側腹,艱難地拖著衰老的身體挪動到窗前,神像已經破窗而出,飛到了天空之上。
“是誰?在吾之領域中放肆!”
神像懸停在天之窟窿內,恍若實體的濃郁圣光將它團團包圍,顯出一個與它外形如出一轍的幻身,那是神明的分身,喧囂與混亂之神福加拉丁的分身!
烏魯仰著頭看著天空,他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大堂內的術陣在那神明分身顯出的瞬間就失去了作用,失去了腐蝕性的血雨淋了他和奧莉薇婭一身,烏魯本能地將她抱緊,令得血雨未能淋濕她的頭。
奧莉薇婭也在朦朧中醒來,卻在下一刻就被天空中的神威所引,翹起螓首呆呆地看著神明分身,一時間竟忘了追究自己為何與烏魯抱在一起的事情。
在他們身邊,特洛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雙膝跪下不斷地對著神明分身叩首。
“吾乃福加拉丁,執掌喧囂與混亂的神明,福加拉丁·阿貝拉斯·巴丁斯塔……被惡魔所惑,背叛信仰之人?汝在何處?愚蠢的人類神使!汝信仰之淺薄,所行之罪惡,吾將于此賜予你審判!”
福加拉丁神目掃視,轉瞬間便是停在了大堂之頂的裂口之上,竟是已經將特洛夫牢牢鎖定。
特洛夫感受到神明的威壓加身,于是更加用力地磕頭,直到頭破血流也一無所覺。
“汝之罪孽,玷污吾之領域,當死!”
然而福加拉丁的口中卻是吐出了無情的審判,他抬手的瞬間,一道閃耀著金色的圣光出現在他手中,下一刻便準備擲向特洛夫,將那墮落的人類神使碾成粉末!
金色圣光離手的前一刻,福加拉丁忽然臉色大變,身形搖晃,凝聚成身體的圣光變得虛幻朦朧,那被圣光包圍的神像之上,一絲絲裂縫從頭頂出現,一路蔓延至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