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恍惚,再反應過來只覺得燈光有些刺眼,韓唯依匆匆低頭,用盡全力才把心中異樣壓下幾分。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存在太久,突然拉近只能讓她懷疑。
“你要告訴我什么?”
“像我說的那樣,所有事。”林蔚然轉過身來和她并肩,語調盡量輕緩。
韓唯依笑笑,只是搖頭,仿佛不信。
“這些天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我們的關系……”
“所以你要給我找個定位?”韓唯依把語調拉高,聽上去有點像是質問,上一次干涉他收購S.M他就三下五除二的把她架空,這一次找來金泰妍,韓唯依已經做好了離開新韓的準備,可聽他的口氣,莫非還是來勸導她的不成?
我韓唯依又不是三歲小孩,哪用你來什么軟硬兼施!
心里有氣便不吐不快,事實上韓唯依沒意識到她是在氣自己,這些天她并非沒有為自己做些遠離林蔚然的心理準備,只是見了他再聽他說話的親近腔調,又好像是被摧枯拉朽一般。
林蔚然聽她口氣,就知龗道原本準備好龗的說辭此刻明顯是用不上了,不是不知龗道男人和女人說感情就是秀才遇上兵,但除了這張嘴他對韓唯依就算是‘身無長物’。移開視線時碰巧瞧見那跟隨他過來的男助理后退一步,再看看身旁低頭好像受了氣的韓唯依,他都覺得他們像是吵架的情侶。
長廊里人丁稀少,但也不是沒人路過,以韓唯依的長袖善舞在這有很多熟人并不奇怪。帶來的人不足以幫他們遮掩路過群眾探尋的目光,已經意識到這一點的林蔚然顧不得韓唯依可能還在氣著。直接開口:“去喝杯咖啡?”
“我不想浪費您的寶貴時間。”
“我今天來就是找你浪費時間的。”
“我沒那么多時間給你浪費。”
嘴上功夫林蔚然不行,韓唯依的倒是挺好。她微微偏頭是吵背對林蔚然的方向,擺明了你拿我沒轍,我就不給你好受。
林蔚然深深嘆了口氣,也不知龗道這是不是一個愿打愿挨,反正冷淡對待她的時候,自己可從來都沒處于過下風。
“在這說也行。”林蔚然換了個輕松的站姿,“我背后是樸槿惠。”
一開始聽這名字的時候韓唯依還沒反應過來。
等她反應過來,就只剩下慢慢轉頭,然后瞪眼。微張著一張透著驚訝的小嘴。
“這一次輿論風向導致的股價波動我提前預料到了,實際上從收購S.M被公開起就有他們的影子,我不是不能阻攔,是沒有阻攔。”
林蔚然突然的開誠布公明顯讓韓唯依反應不過來。
“我做了陷阱,用新韓,我們崛起的太快,代表的潛在利益太大,韓國互聯網市場在這一塊兒已經被我們侵吞的差不多了,有太多人眼紅。有太多人再打我們的主意,而且我是中國人,在韓國沒有根基,所以有必要給所有人一個慘痛教訓。”
突然冒出一個足夠可怕的背景也就算了。聽林蔚然這話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打算扯樸槿惠的虎皮做大衣,反倒是想自己解決那群貪欲隨著頭發慢慢花白卻更加高漲的群狼。不能怪韓唯依無法一下子理解林蔚然的全部想法,畢竟她從來沒站到過那個高度上。
“這里面詳細解釋有點復雜。簡單來說就是在樸槿惠真正能確定問鼎大權之前,她不會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但我們必須還要她,只有表現出這樣的忠誠。她在問鼎大權之后才會對我們伸出手……當然,我們也要表現出足夠的價值,不然就只能被丟掉,我這段時間就是在忙這個,只有等那位老爺子退休了,我們的將來才再不用擔心了。”
林蔚然聲音不高,說出的話卻比往年那些游行群眾喊的口號更讓人振聾發聵,在外人看來新韓的核心是他們幾個圍繞在林蔚然身邊的小團體,實際上真正的核心只有林蔚然一個。以外國人身份在韓國這種民族意識極強的國家發夾到如今程度,說是前無古人絕對沒差,說是后無來者也很有可能。
本還想當冷面美人的韓唯依被林蔚然的‘炮彈發言’炸到頭昏眼花,整個大腦似乎已經不能思考,她剛想問那位老爺子是誰,卻被背后傳來的開門聲打斷,屋內的慶祝顯然已經到了尾聲,早先看里面的架龗勢就知龗道有多少人期盼這今夜的不醉不歸,韓唯依實在沒那個心思再去打點,拉上林蔚然的胳膊就帶著他走向長廊深處,新韓會長的分量即便是在這家電視臺都太大了些,得知他的到訪,難保不引來諸多應酬。
兩人順著長廊走出一段,沒個方向,也沒個目的,本打算往人少的地方去,卻沒想到人越來越多,韓唯依算是電視臺里的級別不低的名人,加之接人待物遠遠沒她此時對林蔚然表現出的冷漠,很多人都會親近的上來打個招呼,林蔚然在近段時間曝光不低,加之和韓唯依這樣的美女走在一起自然也引人注目,后來不厭其煩的韓唯依直接帶著林蔚然上了電梯,沿著控制面板到一層停一層,直到確認一層樓格外安靜,方才住手。
出了電梯,又是沉默,林蔚然一番話打開的局面此時又成了僵持,韓唯依放慢腳步瞥了眼身旁的男人,見他跟著放緩腳步,心中一軟。
不知不覺已經幾年了?
身旁的這個男人看起來也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上位者氣度,融智的目光,所有形容一個男人成功的字眼背后都有不為人知的辛酸。
韓唯依不知龗道其他人的這一面是怎樣的,但她卻能感覺到身旁這男人其實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輕松。
她突然停下腳,看著他問:“爬的這么辛苦……為龗什么?”
林蔚然一愣。隨即笑笑:“我也不知龗道。”
韓唯依咬了咬嘴唇,“你現在玩的游戲太危險。”
林蔚然的回答模棱兩可:“我知龗道我應該做什么。也知龗道界限在哪,其實仔細想想你父親還真是會看人。最起碼一眼就能把我看破。我心中的確是有一桿秤,還是很公平的那一種,多了少了我都不做,有人說是謹慎,有人說是窩囊,我也不知龗道這叫什么才好,但它的確能告訴我什么時候該做什么。”
“我呢?”韓唯依躊躇了下,才問:“你那桿秤上,我是什么重量?”
林蔚然臉上一僵。只能沉默。
她問,他答,他說要告訴他所有事,卻好像不能告訴她這件事。
并非每個問題都有答案,也并非每個答案都能啟齒。
把桌上的最龗后一份文件粗略瀏覽一遍,林蔚然方才去動手邊一份早就涼透的食盒,無論里面的東西包裝到多么精美,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不過就是果腹而已。一邊吃著一邊瀏覽,直到食盒空了。桌上的東西方才看到一半,敲門聲過后是跟著通宵加班后的秘書走了進來,見到頂頭上司已經起身換上西服,趕緊邁著極快的小碎步上前。“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
“恩。”林蔚然應了一聲,即便看起來精神不錯,卻依舊擋不住臉上越來越蠟黃的氣色。
年輕助理欲言又止。最龗后卻還是老老實實沉默,跟在林蔚然身后一路走出了辦公室。和外面等候著的其他兩人匯合。眼神交匯,年輕人眨了眨眼。另外兩個立刻做出一副十分驚訝的表情,再看向林蔚然背影的眼神便都帶著點震撼,韓國人習慣以‘毒’來形容工作、學習或者生活上特別苛待自己的人,此時走在他們面前的頂頭上司無疑是他們見過的、最狠毒的人。
六天了,三個助理,每人都倒了兩個通宵,以往并非是沒見識過會長大人長時間工作的兢兢業業,只是這么大的強度還是頭一遭,再加上今天就要啟程前往日本的視察行程,這樣的強度看起來還要保持一段時間,年輕人聚在一起,沒大逆不道的打賭會長大人什么時候會暈倒在工作崗位上已經是充滿了尊敬,可他們卻誰都沒那個膽子去勸說幾句,因為看會長大人身邊助理的調派頻率,他應該是沒指望留下韓劇里,那種服侍了他十幾年的老伙計。
結束會議時已經是下午時分,回到辦公室后另一名年輕助理按照吩咐要來了咖啡和飲食,不久另一位不常來會長辦公室的高層管理在這辦公室里呆了將近一個小時,離開的時候,神情復雜莫名。
“黃社長這是怎么了?”
“誰知龗道,不過聽說過去有一段時間他還是會長的上司來著。”
“難道說他要走了?”
“不能吧,新韓雖然被IT那邊說是左手揣右手才做成的韓國第二,難道你們還真相信?”
竊竊私語,這種議論到最龗后得出的結果總是最遠離現實,三個年輕人并且議論很久,因為片刻后開門聲便響起。
“我們提前去機場。”
隨著林蔚然的吩咐,年輕助理立刻起身跟上,雖然熬了一個通宵有些疲勞,可在已經連續六天工作的會長面前,他必須神采奕奕。
轎車出了新韓,直奔仁川機場,無論是林蔚然突然高強度工作,還是他這些天幾乎單獨接見了新韓所有高管都表達出了某種反常的訊號。先是認命了從中國回來的李旭成為新韓IT本部長并開啟日本登陸計龗劃,然后是提出韓唯依社長成為理事會成員的股東大會動議,等等等等,都有點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年輕助理雖然看不清其中的脈絡,卻總能感覺到其中的痕跡。
上了高速,一路飛馳,林蔚然全程閉目養神,像是疲勞了太久,突然睡了過去。
年輕助理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直到手機響起。
林蔚然立刻便睜開眼,這才讓人看出剛剛只是假寐,他看了眼屏幕,面無表情,讓年輕助理腹誹了句‘機器人’,臉上卻不敢有半點不恭敬。
車子最終還是在一處高速休息站停下,林蔚然沒有下車,年輕助理也不敢有什么動靜,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確認了哪怕現在啟程也已經晚點,年輕助理已經不敢多說一句。
一直到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停在旁邊,林蔚然睜開眼,這才吩咐了他和司機下車去買東西。
雖然知龗道這時候該不聞不問,但年輕助理卻依舊滿心好奇,下了車和司機一起往休息站走去,一直到了店門口才借著開門回頭用余光看上一眼,結果也只是注意到兩輛車都開了后車窗而已。
一只手伸出車窗,遞給林蔚然一個地址。
林蔚然粗略的掃了一眼,笑著明知故問:“這是哪?”
另一輛車,許久不見的鄭道準依舊惜字如金:“金武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