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軍垮了。
在胡騎三面沖擊下,只支撐了不足半個時辰,一萬多人的隊伍就像大地震中的豆腐渣工程一般,稀里嘩啦,分嘣碎裂!
胡騎知機的沒有將敗兵一網打盡,而是驅趕著他們倒卷向陣后的漢軍營寨。留守大營的漢將第一時間里沒有用鐵血手段阻止敗兵的涌到,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些驚慌的敗兵給了胡騎最好的掩護,在龍樹尊者出爛了漢營的營欄之后,平州軍的覆滅就變成了不可逆轉的洪流了。
大群的敗兵再后從營寨里向江畔逃去,可是那里停留的渡船早已經被烏維馱遣派金狼騎兵給奪下。最后數以千計的漢軍士兵跳進了冰冷的羅明江中,許多人甚至都忘記了先脫掉沉重的鎧甲。
二三月里的江水絕對不是適合游泳的溫度,何況作為北漢第一大江的羅明江寬度遠勝駱河,數千名逃潰中跳入水里的漢軍士卒,真的能活著游到對岸的,強強百人也!
胡騎們興高采烈的嗷嗷大叫,三萬漢軍就這么輕易的被自己解決,傷亡總共才是三千,自己實在是太強了!
這么多年來他們跟邊塞的那些漢軍廝殺,如此痛快淋漓的戰事可是沒有幾例。平州漢軍戰力較之邊軍遠是羸弱,這一點胡騎們沒人關注。他們認為是自己的勇武,是烏維馱領導有方,出其不意的殺到了漢軍營寨跟前,逼的當時相當一部分兵馬,比如騎兵,還沒有進寨,軍帳都還沒全部搭好的漢軍不得不出寨迎擊,如此才有了這一仗的勝利!
打贏了的胡騎在四下翻騰著戰場。尋找著戰利品。比如戰歿漢軍將士身上的戰甲,手中的兵刃!
“什么?不要了?這么多的戰甲、器械啊!”
“是的,除了馬鎧、箭矢、戰馬,其余的都不要了。大王要咱們迅速整軍,接下來我們還要星夜奔襲下一股漢軍。”
“可是……這么多的戰甲、器械啊,拿回草原……”
“這是大王的命令,馬鎧、箭矢、戰馬之外一律不帶!速度,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速度,要連小命都沒了。你就是打劫了漢王的兵庫又能怎樣?”
“快點。各自回去收攏自己的隊伍,迅速整兵——”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如此的對話一遍又一遍的在胡騎中說開。
“噠噠……”雷鳴一般的馬蹄踐踏在大地上,烏維馱自始至終都穩穩地只騎一匹馬上,整個大草原都屈指可數的神駿——白玉獅子。是真正能做到日行千里夜馳八百的。
一人三馬,長程突襲是胡騎的拿手好戲。雖然數萬胡騎在黑燈瞎火下只有天上的月亮可以指望,但這難不住人人一身精湛騎術的胡騎。
“此戰我軍共分兵五路!阿達、胡克力,你二人各引五千兵,從東西兩側擊潰漢軍的警戎軍寨,不必過重殺傷,驅使他們反沖漢軍主寨。沿途奔襲擾射,恐嚇威嚇即可。你們要像平日中放馬牧羊一樣,只允許敗兵倒卷,決不能讓他們向四邊逃散。
呼揭簞一路。斛律羅門一路,各引兵五千,禿弧引金狼騎兵三千,常備騎兵五千。你們作左中右三點,直殺入漢軍主營。全力絞殺其軍。法王、尊者,你們也同時突殺進漢營去,記住,要盡可能的先殺漢軍將領,讓他們兵馬無法組織起來。”
天色已將黎明,胡騎大部分的戰馬已經氣喘吁吁,更不知道有多少匹拉在了路上。所有人換上了體力最好的一匹馬,在距離云崢軍宿營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烏維馱下達了命令。
“遵命!”眾人自然無有不從,齊聲應喝,拱手聽命。
增長法王、龍樹尊者二人帶著身后十多名高手飛身射去。
“法王、尊者,從這里算起大約有個四五里地,那地方有道崗子,是漢軍大營外側僅有的一處高地。不出所料的話,那里定會有漢軍的兵哨駐扎。
過了崗子再往里走,按漢軍軍規,隔上一里就會有一隊游騎巡哨,只是這里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宿營時會不會仍然保持這般的警惕,小的就說不準了。”
增長法王身邊說話的是射雕兒的首領。在軍中地位并不低下的他,當著增長法王的面做出的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架勢。
“無妨。此事都有本座與尊者來做!”
烏維馱此次出戰帶著他們做什么?除了做保鏢外,增長法王和龍樹尊者干的就是清理漢軍暗哨和江湖高手的活兒。
“法王暫歇,本尊帶人去走一趟。”龍樹尊者出手,增長法王自然放心得很。
約莫過了一刻鐘多些的工夫,侯在原地的增長法王幾人就看見前方忽然亮起一朵藍紫色的火花,繞了三圈后迅消失不見。
低喝一聲“走”,增長法王腳尖點地,整個人就夜鷹一樣升空騰起沖了出去,其后眾人自是隨行,個個身法輕盈,迅捷如電。
到了山崗處,就見龍樹尊者等人已經在那等候著了。一個隊滿編的漢軍士兵連同四個江湖高手橫尸在山崗上,無聲無息的,五十多條人命就這么的沒了。
待到黎明時分,通向漢軍營地的道路已然被清理了一遍。
四周一片漆黑,東南角只剩一輪殘月遙掛在天邊,可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清輝。唧唧的蟲鳴不斷,除此外天地一片寂靜。
夜空中還有幾點星光,涼涼的微風拂面而過。漢軍大營一點點光芒閃爍在黑暗中,遙遙望去,就似是夜色里的螢火蟲一樣。
雖然里面具體的情形還遠不能看清,可軍營輪廓卻依稀可見。數萬胡騎人人下馬,人銜枚,馬裹蹄,靜悄悄的向前,慢慢的接近著。多余的馬匹丟在了十幾里外。
突然,沉靜的黑暗中響起一陣慌亂的叫喊聲,是漢營西側的警戎營寨收到了胡騎的攻擊。僅僅差了片刻,東面的警戎營寨被響起了嘹亮的廝殺聲。再接著,悄悄探入的正面胡騎被發現了。
一兩刻鐘時間前面沒有信息傳回,漢軍哨營再笨也曉得不對了。
雖然被現,但禿弧乃至他身后的全軍上下八千騎卻無絲毫的不甘,甚至人人嘴角都已經露出了掩不住的微笑,還有不到四里的路程,一個沖刺就到了。
禿弧沒有馬上難,根據他以往的經驗,漢軍哨營雖然算不上堅固,可拒馬槍、陷馬坑、鐵蒺藜這些簡單的東西卻一個都不會差的。現在他前面有增長法王和龍樹尊者這樣的大高手,那自己兵馬就沒必要再用血肉去對消那些防御措施了。
只要法王、尊者往前突一下,打開一條通道,就能最大限度的減少本軍的死傷。
而禿弧的想法顯然也是增長法王和龍樹尊者的想法。廝殺聲在禿弧腦子里想七想八的時候,就已經在前頭的哨營中響起。
禿弧這才翻身衛馬,一揚手中的狼牙棒,高聲叫喊道:“弟兄們,隨我殺呀!”霎時,八千騎軍匯成一道無匹的洪流,發出一聲震天的呼聲,殺向驟然遭襲亂成一片的漢軍哨營。
只有一千人的哨營,較起來禿弧部的實力是何其雄厚,又有增長法王、龍樹尊者等人的先行開道。一千漢軍的血肉之軀在鐵騎洪流的沖刷下幾乎是第一遍,就躺到了十之。很快整個哨營就只剩下了胡騎的身影。
黑夜之中驟然驚變,本就難以組織,一盤散沙,如何能濟事?
一千漢軍士兵很多人都在奮力抵抗,卻也同被潑上了沸水的殘雪,轉瞬間就淹沒在了滾滾鐵蹄之下。
然后云崢軍大營的門戶就轟然洞開了。禿弧和兩翼插下的呼揭簞、斛律羅門,三隊胡騎隨著增長法王、龍樹尊者等人在漢營柵欄上開出的三個豁口,縱橫于營地之中,若撲進羊群的惡狼,勢不可擋。
見人就殺,見馬就砍。刀光劍影,血肉飛糜。
剛有了驚覺,就要依靠營寨防御的漢軍士兵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漢營內也有不少的高手存在,江湖人士、廷尉府、大內鷹爪,一個個都激射彈起。但他們質量上比之增長法王、龍樹尊者等一行來,真的差了一等。漢軍高手在中下層次都可以超出胡騎一方高手的數量,但在高層力量對比上,完全墜入下風。
且漢營的高手是在守備,增長法王、龍樹尊者是在進攻,防守者永遠沒有進攻者更掌控主動權。
一的騎射箭如雨下,為了盡最大可能殺傷、打擊漢軍,胡騎甚至都在冒著一定誤傷的風險。云崢大營前部的上萬軍士,只一刻鐘就已經有了潰逃不成軍的勢頭了。
但是漢胡不兩立,漢軍就是支撐不住了,內心的根本意識驅使著,也沒誰去想棄械投降。一個個鉆出帳篷的漢軍士兵,鎧甲都沒穿戴好,但握著兵器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紛紛選擇了死戰,也給了胡騎所部造成了一定的損失。
一個漢將就是這樣的情況,身陷重圍,逃逃不出去了,那就死戰。光赤上身,腰間巴掌寬一道束帶,上面銅帽閃閃發光,手中一把雁翎刀橫殺四面,憑借個人的勇武,連番砍死了十幾胡騎,將附近的漢軍散兵聚集,一陣沖殺竟讓他在身邊聚集了二三百人來。雖然被圍在了正中,早晚都是覆滅的下場,卻也不是翻手之間就能解決得了的,就像是喉嚨里扎上了一根刺,很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