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覆下,烏云臨頭。水兵一個一個倒下,鮮血飛濺,江水一片刺眼的艷紅。
但不管箭矢如何猛烈密集,開路的一千水兵都直往向前,沒一人停步后縮。他們高舉刀槍沖上碼頭,冒著箭雨,頂著盾牌,不斷前進!
數十萬百姓的罹難已經讓所有北漢軍人血紅了眼睛,身為男兒不能保家衛國,還有何面目以見天下人?
北征之役的大敗已經讓北漢在全天下人面前丟了臉,但好在隨后與中山乃至唐王的戰事,祝彪將北漢丟在地上爛泥里的臉重新撿了起來,天下諸國內心對北漢的藐視一掃而光。
可是,可是,現在又出了這般讓人痛心疾首的事,一個個軍人死的心都有了。不然云崢那兩萬多殘兵如何會有人人拼死的決意,在大敗之后轉瞬就又渡去羅明江了!
沖在前面的水兵中箭倒地,撲通一聲栽倒在碼頭石板路面上,青色的平整路面立刻被涂上一片血紅的色彩,后面的水兵一聲不吭地邁過袍澤的尸體,繼續前進。
執著、堅毅、頑強、默不作聲,水兵逐漸接近,再接近。
這些人就像是一批真正的百戰精兵,哪怕被箭矢射中撲倒在地了,他們依然會在石板路上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向前的信念到死都沒有半點衰退。
這種頑強毅勇,烏岐看的內心直發寒。他之前因為懼怕漢軍水師戰船上的床弩,而把陣地安在岸畔后,列開了一段可供漢軍登陸的碼頭,但那僅僅是懼怕漢軍水師戰船的床弩轟擊。然現在看,要擔心的不僅是水師戰船上的床弩了,這些漢兵。也是大麻煩!
第一波攻擊的水兵剛剛下完船,大量的船只就返回到了對岸,八百陷陣營連同祝彪的二百親衛,一千精兵嚴陣以待。
竇兵、韓剛、韓猛三人立在所有人的前頭。祝彪眼睛掠過三人落在他們后面的一千軍士身上,心中嘆了一口氣。
雖然自己的親衛都是親兵營中挑了又選,皆百戰余生之軍中精華,可跟陷陣營里這些受到系統屬性增幅的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啊。
“是不是該再弄個什么兵符?”祝彪在河東購置糧種、丹藥等等,自己花去了近千金。但系統欄里剩余的數額還是有三千五六百金,金錢上倒是足夠了……
深舒一口氣,烏岐發出了號令,“刺虎,率你部出擊。把漢狗都給我打回江里去!”
“鹿狐,你帶著本部靠近激射!先敲掉漢狗中央的那一塊!”
“是,王子殿下。”刺虎、鹿狐兩個金狼騎兵中的金環千騎長凜然授命。金狼騎就是加強版的胡騎常備軍,不論是刀槍肉搏,還是弓馬奔射,都強出尋常胡騎常備軍不止一籌。面對一千漢軍水兵,烏岐派出了兩千金狼騎兵。完全是牛刀殺雞!
蒼涼的進軍號角吹響,嚴陣以待的金狼騎兵迅速撲上,若一道黑褐色的潮水,爭先恐后地疾馳而來。
人潮洶涌如水。水兵們也嗷嗷直叫著揮刀舞槍而上。
從上空看下去,江南碼頭平整的地面上,仿佛兩股黑色的潮頭在正面撞擊,兩股浪頭稍一接觸。立即兇猛地爆炸開了,飛濺出無數的猩紅液體!這對于雙方都是一場慘烈至極的拼殺。金狼騎兵自然無需多說。無論是胡騎眼下的處境還是身為金狼騎兵的驕傲,面對一千漢軍水兵他們無有不勝的道理。
而漢軍水兵則是人人將胡騎恨到了極致,絕無退縮避讓自信。金狼騎兵奔馳而至的鐵騎也沒有讓他們膽怯,狹路相逢彎者勝,這時候什么韜略計謀都派不上用場,拼的只是雙軍將士誰更堅強,誰更勇猛,誰的刀子更快,誰的劍更利!
水兵們的任務是堅決守住立腳之地,最好再跟胡騎派來的人馬廝殺做一團。算不上很大的碼頭區,人仰馬翻,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場面亂得如一鍋煮開的稀粥一般。人人都像瘋了似的!
一騎騎胡騎撞入了水兵當中,這些水兵都有捐軀衛國的信念,但是他們的實力與金狼騎兵比起來,真的差了好多。很快,原有的陣列就散開了,水兵們只有各自為戰。慘叫聲中,死傷從不間斷,胳膊、腦袋,殘肢斷臂,血濺漫天,碼頭百步之內地面用最快的速度變成了褐紅色,砍人的旋即被人所砍,有著弓箭兵支持,人數又多,大局上胡騎牢牢把握住了優勢,但他們卻從沒能把漢軍水往身后的江水里壓退一步。
漢軍第二波登陸兵士接踵而至,八百陷陣營,二百祝彪親衛,一千名驍銳勇士奔上了碼頭。
一千水兵剩下的不到四百,但今日的水兵真正的做到了死戰二字。他們戰損過半,他們被打亂了陣勢隊形,可卻始終亂而不潰。單個兒憑自身勇力依舊向前拼殺不息。
憑借著這種頑強的殺勁,他們牢牢占住了碼頭上的一線立足之地,一千金狼騎兵的沖擊,一千金狼騎兵的箭射,胡騎的攻勢若一個又一個浪頭的沖擊,然則始終不能把他們沖垮!
就在這時,陷陣營到了,親衛到了。
竇兵并不是以悍勇出名的驍將,也不是有勇無謀的猛將。可在這個時候他是二話不說,大吼著:“都跟我沖!”新上來的這一千生力軍,就宛若一次波浪沖向了廝殺中的戰場。
甚至出于對自己手下戰力的信任,竇兵、韓剛、韓猛,三人一列排開,身后的一千驍銳也一線長蛇排開,向著已縮小成‘一團’的戰場,整個包裹了上去。
“哼!”胡騎后陣,烏岐怒哼一聲。漢軍如此攻勢,簡直是不把金狼騎兵放在眼里。
但是短短的兩刻鐘后,烏岐的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留了下來。
就這么短短兩刻鐘,之前那么激烈的碰撞下傷亡只有幾十人的金狼騎兵,已經在與漢軍的拼殺中折損近半了。若不是鹿狐急忙帶兵沖上,刺虎的千騎可能都敗退下來了。
“怎么可能?”烏岐又驚又怒,在他眼中金狼騎兵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銳,即使是烏稽麾下的蒼狼騎兵,也只是稍微的勝過半籌,都不可能打成眼下的慘樣的。
“山達嚕!”烏岐這時候想到了一個‘傳聞’,傳聞中祝彪手下有一支人數不過千,卻精銳無匹勝過金狼騎兵許多的精兵。難道就是眼前的這支兵馬嗎?“帶上你的手下,把漢狗給壓回去!”
“山達嚕領命!”烏岐手下三位常備千騎長中的第一個,抱拳向著烏岐一喏,轉身振臂一呼:“大草原上的勇士,跟我來!殺漢狗——”
彎刀長矛豎起,千人振臂一呼:“殺漢狗——”烏岐六千預備軍,立刻奔走了一千。
“務必堅守灘頭,增援馬上就到!”祝彪言。
“殺,殺過去!把他們趕下水里喂魚!”烏岐言。
水師戰船再一次像對岸駛去,江北碼頭上,三百騎兵連人帶馬已準備妥當。
胡騎兵馬如潮水般一股股向上推,開戰至今戰斗激烈達到白熱化。交戰線就像是一頭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把兩軍將士一隊接一隊不住口中吸去,而吐出來的只有一具具殘集不全的尸身。
烏岐額頭的汗水從未間斷,因為他手中的預備軍在一點點的減少,五千騎,四千五百騎,四千騎,三千騎,一個時辰過去,漢軍把戰線完全推過了碼頭區,烏岐手中只剩下三千金狼騎兵了。
祝彪抬頭看了一眼蒙蒙的天空。沒有太陽,一時間他也估算不出到底是什么時間了,反正該是到午時了。碼頭上河東騎兵已經集結到了一千五百騎!只是始終引而不發。
劍光一寒,兩顆腦袋同時飛上了天。一人頭,一馬頭。沒有虛張聲勢的吶喊,也沒有多余累贅的花招,只有干脆利索,一擊致命!
竇兵的劍術學至祝彪,自然就深受祝彪觀點的影響。講究干凈簡潔,迅若雷霆,就像是初期時候的祝彪一樣,尤為喜歡《一字劍訣》和《一字電劍》,為此祝彪都特意兌換出了《一字慧劍》來給他。
只憑劍上的功夫,竇兵是要勝過馬上大刀不少的,這一點上他也跟原先的祝彪很像。所以碼頭激戰這種場面,是正得他的意。
“隨我殺!給我頂住——”長劍飲血,竇兵一聲大吼后再搶身撞入一群奔來的胡騎當中,劍光抖寒,抹血斷命。
“漢狗,納命來!”恍惚中竇兵似乎聽到了這么一聲斷喝。然抬頭四望,周邊人影憧憧,卻是不見。當即作罷,抖索長劍再斬了四五騎。猛然感到脖頸一涼,做忙避讓開,就見一抹寒光在眼前一劃而過。
“似乎是個神仆?”竇兵對天神教了解不少,知道天神教祖庭那里跟外界的分成不一樣,除了一群退避苦修的白袍祭祀外,還有神使、圣使、神仆、神奴等四個階層,且四個階層全部都是一身白色法袍,猛一乍看就像是白袍祭祀。
竇兵不知曉對面的胡騎主將就是烏維馱最看重的長子,但見到神仆后也明白,這是特意派來對付自己的高手。
可惜,誰對付誰還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