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第七十三章 所求

類別: 古代言情 | 架空歷史 | 九重紫 | 吱吱   作者:吱吱  書名:九重紫  更新時間:2024-06-06
 
大家都朝陳大叔望去。

陳大叔表情躊躇。

別剛毅看著眼神微黯,又艱難地喊了聲“陳大叔”,語氣誠懇,帶著幾分乞求。

陳大叔聞言輕輕地嘆了口氣,溫聲對竇昭道:“竇四小姐,這么遠把您請過來,別館主是有要事想和您商議。但他現在傷勢嚴重,說話很吃力,想委托我來和您說,不知您意下如何?”

竇昭有些驚訝。

在來的路上,她設想了很多種可能,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別剛毅的要求合理,看在別素蘭的份上,她再出手幫一把也無妨;如果別剛毅的主意不合情理,無論別剛毅如何哀求,她都不會含含糊糊應承下來的。

她只是沒有想到別剛毅會托付其他的人來和她說事。

可見別剛毅對這位陳大叔是如何的信任了!

她順著別剛毅喊了聲“陳大叔”,笑道,“您但說無妨。”

陳大叔面色微凝,對別氏姐妹道:“素心、素蘭,你們上街去買點菜,等會也好整桌酒席招待竇四小姐。”

竟是要支開兩姐妹。

別素心和別素蘭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濃濃的擔憂,但兩姐妹略一思忖,還是順從地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竇昭想了想,也遣了身邊服侍的。

陳大叔看著,眼底就流露出一絲暖意。

“不瞞竇四小姐,別館主的情形,很不好。”他輕聲地道,“而單杰這個人,心胸狹窄,傲慢自大,別氏父女雖然得您相助僥幸逃過了這一劫。以單杰的為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還有下一次。別太太是家中的獨女,父母已逝,別館主雖然有個族弟,但已出五服,但此次別館主被陷入獄,別館主的族弟畏懼單杰之勢,別家二姐上門求助,別館主的族弟竟然閉門不見。”他說到這里,語氣一頓,原來溫和的面容驟然一端。露出幾分與其年齡、氣質均不相符的義憤填膺來,“比我等比鄰而居之人還不如,實非可托之人!”

竇昭不由點頭。

陳大叔面色微緩,道:“別館主怕他去后別氏姐妹無人可依,又落入那單杰之手。”說著,他站了起來,神色恭敬地雙手抱拳朝著竇昭低頭彎腰行著禮,“還請竇四小姐仗義解難,收留別氏姐妹。”他直起身,目光炯炯地凝望著竇昭。好像要看到竇昭心底去般的炯然有神,“竇四小姐的大恩大德,別氏姐妹定當永記在心。終身不忘。”

竇昭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張大了嘴巴,望著這位被稱為別館主稱為“陳大叔”的老者久久無語。

這人是干什么的?

先說別館主的病情博取她的同情之心,然后憤怒地說起別館主的族弟的勢利冷漠,讓她氣憤之余生出和他同仇敵愾之心,再提出來將別氏姐妹托付給她。有了之前的同情和認同,她自然會欣然同意。

真是厲害啊!

竇昭忍不住仔細地打量他。

笑容溫雅。目光誠懇,的確很有說服力。

可她怎么照顧別氏姐妹?

她今年才十二歲!

上有二太夫人,下有父親,旁邊還有一大堆的叔伯嬸娘。

竇家和別家非親非故,她又憑什么讓太夫人和家里的人答應?

“陳大叔,”竇昭笑道,“您應該知道,單家和竇家是故交吧?”

陳大叔眸子一凜。

“單杰之事因為不占道理,所以單家沒有把這件事拿到臺面上說。”竇昭淡淡地道,“竇家乃是真定首善,別館主求到竇家,竇家在不知道別、單兩家的糾紛情況下幫別館主做了保人,就算是單家懷疑竇家不齒他所為,也不能說什么,旁邊的人也都可以裝糊涂,于單家顏面無損,單、竇兩家依舊可以你來我往,如同沒有發生任何事的。可若是收留了別氏姐妹,這層窗戶紙就捅穿了,單家臉上不好看不說,只怕還會有人說竇家盛氣凌人,不把舊僚放在眼里吧?”

她靜靜地望著眼前的老者。

陳大叔心神俱震,好不容易才強壓下了心底的激蕩,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來。

他一世飄零,知天命之年才在這三教九流出沒的東巷街定居下來。別剛毅為人坦蕩赤誠,豪爽開朗,見他孤身一人,不僅主動幫他解決不少難事,而且還常拉了他喝酒,說些市井趣事給他聽,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會讓別氏姐妹給他送一份。他手無縛雞之力,無以回報,別剛毅出事后,只能幫著出出主意。

關于竇家的人事他都曾仔細打聽過。只知道這位西竇的嫡小姐在竇家地位特殊,和她接觸過的人都對她贊不絕口,他就知道她不簡單,這才指點別家二姐去找她,算著她不管是欺世盜名為了聲譽,還是真正溫柔敦厚的善良之輩,聽了別家二姐的遭遇十之都會幫忙。

她的確幫忙了。

如今別館主卻要把別氏姐妹托付給她。

他不同意。

別氏姐妹都是堅強柔韌而又心底純善的好孩子,怎能低眉順目地去服侍別人?

可若不托付給竇家小姐,又能托付給誰呢?

又有誰能讓單杰打消禍害別家大姐的念頭呢?

除了竇家四小姐,以他們現在認識的那些人,還真找不出第二人。

他不得不考慮如果竇家四小姐拒絕……這才使了些手段,想讓別氏姐妹有個依托。

不曾想,這位竇四小姐年紀雖小,卻冰雪聰明,雖然對別家的遭遇心生憐憫,對單杰的行為憤然不滿,緊急關頭卻依舊淡定從容,冷靜自制。

北直隸的人都說北樓竇氏厚積薄發,幾代經營,人才輩出。之前他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見識了竇家四小姐行事,他才心服口服,不由泄氣地想:難怪他事事精明最后卻落得一事無成。別剛毅粗俗疏落卻朋友滿天下,遇難之時不乏朋友相助,就憑他這份識人的本領,自己就已遠遠不及的!

陳大叔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隨后心中凜然。

自己不會壞了別剛毅的事吧?

他頓時不安起來。

“竇四小姐,”他心中雖然急切,但語氣卻很平常,道,“聽說令尊、令堂和令妹都去了京都,卻獨獨留下你一人在真定?”

竇昭望著笑容中滿是篤定的陳大叔。眼睛微閃,掠過刀鋒般的雪光。

陳大叔的笑容越發從容起來。

“我還聽說,竇四小姐的母親是續弦。而竇四小姐自生母去世后,就一直養在東竇的六太太屋里。如若竇四小姐能收留別氏姐妹,我想,東巷街這一帶的人肯定會對竇四小姐的善舉贊不絕口的,時候長了。說的人多了,竇四小姐肯定能得個扶危濟困的好名聲,到時候恐怕就是竇家的二太夫人也要對竇四小姐另眼相看吧?等竇四小姐到了說親的年紀,這真定方圓百里的媒婆豈不是要把竇家的門檻都要踏破?竇四小姐,您說,我的話在不在理?”

陳大叔的話讓竇昭突然想到了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聽到紀氏和王嬤嬤說體己話。

也是這樣,通過一些小小的細節,抽絲剝繭。把支言片語還原成了事情的經過。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走一步,看三步吧?

她衣袖里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看著陳大叔的目光熠熠生輝。

重活一世,她最缺的是什么?

是個能幫她謀劃算計的人。

這個陳大叔,正是她想找的人。

一時間。竇昭心中充滿了斗志。

她要把這個人收在麾下,為己所用。

竇昭笑道:“不知先生怎樣稱呼?”

這是種正視的表現。

陳大叔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凝聲道:“在下姓陳,名波,字曲水,號越川。”

“越川先生,”竇昭道,“您可知道,我繼母乃陜西巡撫王又省之女?”

陳曲水有些意外。

他不是意外王映雪的身份,他是有些摸不清楚竇昭說這話的用意。

“我的五伯父和王又省是同年,”竇昭淡然地道,“自從王又省兩年前生擒了蒙古可汗圖木爾之后,聲望已達頂點,滿朝文武無人望其項背,讓他入閣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可您知道為什么他一直不能如愿以償嗎?”

陳曲水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竇昭抿著嘴,了解地笑了笑,道:“我五伯父和王行宜好比一個碗里吃飯的兄弟,在沒有旁人的時候,他們可能會各憑手段地搶肉吃,可如果有外人想搶他們吃飯的碗,他們就能聯合起來一起對付那個外人了。不然這碗打碎了,他們可就全都沒吃的了?可若是他們有誰想獨占這個碗,就得先把那些覬覦這碗的人打得不敢伸手了,才有可能互相廝殺。我想,如果沒有十年,恐怕他們都沒有這個膽子搶這個碗吧?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擔心的?越川先生,您說,我的話在不在理?”

陳曲水臉色微變。

不錯。

現在竇家四小姐處境微妙而尷尬,可只要王、竇兩人沒有分出勝負,不管是王家也好,竇家也好,都不可能為難這位四小姐。而以目前情況來看,她一開口竇家就立刻保了別剛毅出來,可見她在竇家不僅高枕無憂,而且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利用名聲來保護自己。

他望著竇昭的神態多了幾分鄭重。

屋里突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竇昭和陳曲水不禁朝別剛毅望去,就看見別剛毅大口地喘著粗氣,直直地望著竇、陳兩人。

姊妹們,重新修了一下文,關于陳先生的名字,得好好地改改,據說和其他的人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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