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心存疑慮,為何那么大的動靜,守夜的丫鬟竟然睡死了,絲毫沒有半分動靜,甚至不曾問一句“小姐,發生何事了?”,難道守夜的丫鬟是頭豬么?
待她終于想起今晚守夜的丫鬟是似水,明了的同時羞憤了臉,似水武功高強,想必在明佑軒入內的時候就已知曉,甚至可能把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不過裝作聽而不聞罷了。
而當她心中暗罵這明痞子送婢女其實是個不懷好意的行為,不過是為了讓他的人幫忙著打掩護好讓他順利登堂入室而已,似水的聲音低低在昏暗的臥室響起:“小姐,發生何事了?”窸窸窣窣的便要起身。
很明顯是待明佑軒走遠了才出聲,似水這般的忠心護主,讓沈靜初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懷疑讓明佑軒送了兩個婢女在身邊伺候著究竟是好事,還是她失策之處?
“沒事,不過是手滑摔了個杯子罷了。”沈靜初決定息事寧人。
似水很快披衣起身,手腳麻利的將碎片打掃干凈。沈靜初知她不過是為她的主子遮掩,當然,也算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否則明早她真不知該如何向暖雪解釋窗臺的墻角為何會有一堆碎瓷。待似水打掃干凈,不留下絲毫碎片痕跡后,沈靜初讓她歇下,躺在床上,卻在思索著明日讓跟母親寧氏提議讓牙婆子買些懂功夫的丫鬟,或是聘些女守衛來才好。
她不喜歡被人拿捏著,她無法忍受身邊的丫鬟在忠于她的同時更加忠心別的男人。明佑軒對她起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可是像他這般終日流連于煙花之地的人能有幾分真心?對她,也許是一時興起,也許是逢場作戲。他有如此的能耐,很多在別人眼里比登天還難的事情他卻能輕易做到,這般的男子。又如何會鐘情于她,只鐘情于她?
沈靜初嘆了口氣。她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畢竟明佑軒只是一個合作者,并不是她的誰。她不能過于依賴他,她要建立自己的力量。
迷迷糊糊的睡去,第二天向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便聽說了老太爺及沈弘淵半夜才歸,天未亮便又入宮一事。老夫人嘆息著道:“我生辰之時還見過四皇子,那時他還向我這個姨祖母請安呢,怎地年紀輕輕的便就去了……”
沈靜初聽著心中微驚。連老夫人都已經知道四皇子的死訊,看來朝野上下都已知情了。但看老夫人這般感慨的神情,想必也不知四皇子真正的死因吧。
果不其然。老夫人接著道:“……向來身子都算健壯,怎地忽的會因了心臟不好猝然而去呢!恐怕皇上和太后都要傷心了……”
心臟不好而猝死……這大抵是皇家對外宣稱的理由罷了。畢竟,皇家還是需要顧及臉面的,只是不知,這事能否掩蓋的住。只要有一個人走漏了消息……
沈靜初心中忽的一突,感覺仿佛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母親請節哀,逝者已矣,若母親擔憂太后的身子骨,有空進去陪陪太后,或許可以幫太后紓解煩悶。”三房的柳氏勸道。
老夫人聞言不禁轉身道:“三媳婦說的有理。丁嬤嬤,你派人幫我寫封信給太后……”回過身子,朝向柳氏。似是不經意的又問道:“昨兒晚上,老三又沒回來?”
沈靜初聽得老夫人這般問來,也不禁朝三嬸嬸那邊望去,只見柳氏臉上微窘,輕聲道:“老爺外頭公務繁忙……”
此刻老夫人也沒了心情責備兒媳或自家兒子。只是嘆息了一聲,揮手讓眾人告退。
沈靜初望著那對素來嫻雅大方的母女。此刻臉上皆有著一絲落寞與悵然,心中有些不忍。事情不是這樣的!三叔并非傳聞中的花天酒地,內里別有內情!她很想告知她們,卻不知這般是否可行,是否會觸碰到明佑軒及三叔的秘密。
三叔既不想與人說,甚至不曾對三嬸嬸及云妹妹解釋,便是想極力保守這個機密,連身邊機密的人也不想告知。
沈靜初這般想著,心中坦然了些許,卻仍是愧疚,看著那對母女寂寥的背影逐漸消失于她的眼瞳之內。
寧氏近日越發嗜睡了,沈靜初待寧氏睡醒后向她說了想要懂功夫的丫鬟的心思,寧氏很快便應了下來:“這樣也好,有個懂功夫的人在身邊伺候著,平日里你出入我也放心些。”
暖雪心里頭卻有些疑惑,回雪似水兩個丫鬟不是懂功夫么?對小姐也很忠心,處處護主,并不亞于她這個從小到大服伺的丫鬟,為何小姐還想要懂功夫的丫鬟呢?畢竟這丫鬟一來不好找,二來培養成心腹也不是一日兩日便可成之事。
寧氏用完早膳,口中仍是不停的酸梅子,沈靜初覺得連空氣里頭都是一股酸梅子的味兒。問寶音:“這統共有多少埕酸梅子?你們也不怕夫人吃著牙酸。”
寶音笑著道:“夫人吃的極快,原本昨日送來的酸梅子快要吃完了,今天一早采買的丫鬟又送了些過來……只因昨晚世子爺回屋的時候問了一聲夫人的食欲可好,奴婢答了句夫人極喜食酸梅子,今早送的,便就更多了……”
寧氏停了停嘴,問道:“世子爺昨晚幾時回來的?”她嗜睡至極,睡的又是極沉,沈弘淵手腳又是極輕,早上又早早的上朝去了,寧氏壓根就不知沈弘淵晚上回來過。
寶音答道:“世子爺昨日快子時才回的。”
子時……寧氏忽的沒了胃口,丟了酸梅子,也不吃了。
沈靜初心中揣測寧氏是否因沈弘淵不曾回來用膳而不快,又是這般的夜歸而不解釋,于是道:“今日我去給祖母請安,原來是四皇子仙去了,所以祖父與父親被皇上召去了,這才如此晚歸的。”
寧氏有些驚訝:“怎么會忽的沒了?”
沈靜初道:“據說是四皇子的心臟不好……”余的也沒多說。
“噢。”寧氏淡淡的應著,一邊又行往嘴里塞了顆酸梅子。
沈靜初看著寧氏有些孩子氣的表現,心道,懷孕的人兒果然陰晴不定。
或者,是母親過于在乎父親了,所以父親徹夜不歸,她才如此擔心的吧。她擔心父親被外面的女人迷了去,徹夜纏綿,擔心父親也如三叔一般養起了外室。
特別是,懷孕的人情緒更是不穩定,最容易胡思亂想。
可是三嬸和云妹妹……
想到她們,她心底忽的有幾分難受。三叔“養外室”,在她們心中,也是極為難堪難過之事吧?母親不過以為父親晚上未歸,心底便是有幾分不快,若是父親在外頭日日與煙雨樓的姑娘們廝混,甚至還養起外室,母親心中會如何的難過?以母親的性子,定是受不了這般的羞辱,甚至有可能輕生。而父親迷戀外頭的女人,對母親沒有絲毫的尊重,反而回回醉酒讓母親伺候的,做女兒的心里頭也不好過吧?
若是她,她絕對會恨透了父親,恨透了這個家!
將心比心,她會怎么想,怎么看待這個父親,那云妹妹心里頭又會如何做想?
沈靜初的不安感越發強烈。
寧氏也意識到她的不安,笑嗔道:“怎么了?今日仿似坐不定似的。”
沈靜初回了回神,笑著答:“我想起前兩日出門見著一些小耳環頗為精致,便買了幾對回來打算送個家里的幾位姐妹,后來竟忘了這事。”
寧氏揶揄她:“你也像我這個懷孕了的母親一般忘性大么?看你像個小孩子似的,想起什么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做……趕緊去吧。”
沈靜初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起身離開。
因不想太突兀,惹起嫌疑,沈靜初按著順序一一將禮物送去。
沈靜初先去了沈靜嵐那里,沈靜嵐對她警惕很深,似是怕她有備而來。沈靜初深感即便沈靜嵐被管教了規矩,依她們不可調和的矛盾來看,她還是能感受到沈靜嵐強烈的恨意。
既然兩人話不投機,沈靜初放下東西便告辭。
剛出門口,回雪便道:“小姐,五小姐在屋子里吩咐婢女把耳環扔了。”
暖雪皺眉,秦桑在一旁咕噥道:“即便五小姐這般不喜歡小姐,不該扔了小姐送的東西,即便想扔,也該待小姐走遠了再說,怎么可以讓小姐聽到呢!”
沈靜初笑了笑,道:“她若是扔了倒好。”
秦桑狐疑的看著沈靜初,只見沈靜初唇畔彎過一個微笑,不再言語。秦桑不解,暖雪卻會意過來了。
這是小姐整人之前特有的表情。
不知為何,平日里看到小姐這表情會覺得毛骨悚然,今日卻有幾分期待。
不不不,她身為小姐的大丫鬟,該勸著小姐,而不是由得小姐肆意妄為的,暖雪心中趕緊勸誡自己。
沈靜初接著去了梨苑。
沈靜秋笑意吟吟的接過了沈靜初的小禮物,當著她的面便讓丫鬟給她戴了起來,并在銅鏡面前萬分稱贊沈靜初眼光極佳,那耳環好看之極,非常襯她。
沈靜初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