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方才準備去向老夫人請安,卻見崔嬤嬤穿戴整齊的進了屋子,戚氏略略皺眉,胡嬤嬤便怪聲怪氣的開口道:“崔嬤嬤,夫人不是說這兩日無需你在旁邊服伺著么?”
崔嬤嬤不去看胡嬤嬤,屈身對戚氏行了個禮道:“姑奶奶,昨兒我已向老夫人請辭,怕是以后都不能服伺姑奶奶了。”
崔嬤嬤在戚府那里稱呼戚氏為姑奶奶,后戚老夫人把崔嬤嬤給了戚氏以后,崔嬤嬤便換了稱呼,按照沈府奴才的規矩來稱呼沈府上下的人,如今再行稱呼戚氏為姑奶奶,意味著她將不再服伺戚氏,要回了戚府。
戚氏有些訝異,又想起這崔嬤嬤竟然把狀告到戚老夫人那處,心中不免有些不快:“哦?你倒是聰明的。竟越過我,直接與母親說話了。哼。”
崔嬤嬤知道戚氏這是在責怪她,她抬頭挺胸道:“姑奶奶身邊的人妥當不過,老奴自愧不如,實在無法擔當得起指點規勸姑奶奶的職責,老奴有負老夫人所托,老夫人已允了老奴今日回府了。”
崔嬤嬤自昨天被戚氏呵斥過后,便迅速修書一封讓人即刻送去戚府,傍晚時分,戚老夫人便著人回了一封信。
戚氏心中自是不滿的很,崔嬤嬤越過她直接向戚老夫人戳脊梁骨打小報告已經讓她萬分不滿,關鍵是這母親竟然也不寫信給她說說,就直接允了崔嬤嬤的請辭,讓她好生沒面子。
況且,有必要那么急么?昨日才斥責的崔嬤嬤,今兒便讓人回去了。戚老夫人疼那個從小在她身邊服伺的人比疼她這個女兒還多啊。
戚氏心中那是嚴重的、濃濃的不滿。
胡嬤嬤有些不屑的瞥了崔嬤嬤一眼,心中暗想,跟我斗,哼。吃不了兜著走了吧。
崔嬤嬤又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遞上道:“這封信是老夫人遣老奴帶給姑奶奶的,請姑奶奶過目。”
戚氏哼唧了一聲,讓丫鬟接過崔嬤嬤的信,拆開仔細的閱讀了一番,臉色那是變了又變。
崔嬤嬤仍是恭敬的站在原處,低著頭不語。
戚氏不耐煩的朝著崔嬤嬤道:“母親的意思我懂了,一會給老夫人請了安,用完早膳便隨崔嬤嬤回去一趟罷。”
這個崔嬤嬤,也不知背著她向母親說了什么壞話。這次回娘家該又要被母親責罵了。
戚氏一臉不滿的起身,胡嬤嬤趕緊的跟上,隨著戚氏一同去了榮苑給老夫人請安。
因崔嬤嬤一事有了耽擱。戚氏到了榮苑的東次間,其余人基本已經到齊。只聽得老夫人笑著道:“初姐兒,聽說你昨兒給各位姐妹送了些小首飾?”
沈靜初笑著道:“不過是孫女在鏡花堂見到的小玩意覺得好看,與各位姐妹們一同分享罷了。”
老夫人聽了沈靜初的回答,心中頗為高興:“事事想著府里的姐妹。這才是一家人。姐妹間就應該這樣。”
屋里頭的幾個姐兒聽了都低著頭,齊聲應是。
沈靜蓮心中有幾分鄙夷,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哼。沈靜嵐更是不屑的撇撇嘴,昨兒沈靜初送的耳環,她轉身便扔了。
沈靜秋見老夫人當下高興。笑著道:“初姐姐可是有心,送的耳環也是精致的很,靜秋喜歡的很。當下便戴上了。”
“哦?”老夫人望向沈靜秋,招手道:“過來,讓我瞧瞧。”
沈靜秋含著笑上前,撩起鬢邊青絲,讓老夫人看了個仔細。老夫人瞧了幾眼,笑著道:“唔。初姐兒眼光不錯,送給自家姐妹的也是好東西。”
沈靜秋笑著放下青絲,退回原處。沈靜初笑著道:“便是承蒙各位姐妹們的喜歡了。”
老夫人心情好,笑著道:“明兒你們都把初姐兒送的耳環戴上讓我看看。”
幾個姐兒一同應是,沈靜嵐心中卻是一驚,糟了,耳環給扔了!
沈靜初瞧見沈靜嵐神色不對,自是想起昨日回雪所言,便笑著道:“嵐姐姐仿似不是很高興,難道不喜歡靜初送的耳環么?”
沈靜嵐臉上一僵,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道:“當然不是,喜歡的緊,舍不得戴呢。”
沈靜初笑著道:“嵐姐姐若是喜歡,靜初日后看見好看的小東西便買來送給嵐姐姐便是。”
沈靜嵐低著頭,愁眉苦臉的想到,若是讓丫鬟們去找,不知是否還能找的回來呢。
老夫人笑著更是高興了:“看來初姐兒送的東西果然是好的。”又道:“姐妹之間便應是友愛互助的,時常往來的,像雪姐兒與云姐兒便是時常走動,你們幾個姐妹間也應是如此。”
沈靜雪掩嘴笑道:“我與云妹妹不過是平時無聊,探討些針黹功夫罷了。”
沈靜云微笑道:“雪姐姐的針黹功夫當真了得,靜云自愧弗如。”
“哪里哪里,云妹妹的畫技卻比靜雪勝了好幾籌。”
兩人一唱一和,互相吹捧著,老夫人聽著卻是高興的很,沈靜雪與沈靜云都是她最為喜歡,亦是沈府最懂規矩的姐兒,見著兩人感情要好,心中自然歡喜。
沈靜初平靜的看著兩人,心中卻對昨日之事的疑惑更深了。
兩人之間必定有什么古怪。若是早先兩人便是時常來往,關系要好的很那也就罷了,可平日兩人并不見得特別交好,卻在昨日被她撞破之后,忽的在老夫人面前也如此要好,反而有些欲蓋彌彰之嫌。
原本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沈靜初忽的被她們的此番舉動激起了不小的好奇心,她們如此怕她去追究此事的古怪,莫非與她有干系?
她的眼角瞥到兩人有意無意的余光掃向自己,卻沒向她們投去任何眼光,表示對此事的毫無在乎,只是笑著應老夫人:“祖母說的極是,姐妹之間就該時常走動走動,不應日日悶在屋子里發慌。”
聽到老夫人言語中都是對沈靜雪濃濃的滿意,又聽得沈靜云沈靜雪兩人相互稱贊著,想起昨日之事,心中有些頗不是滋味。她小心翼翼的岔開話題道:“母親,今日娘給我寫了封信,道身子有些不爽利,我想待會回家探探她。”
“親家母身子不爽?”老夫人抬頭問道:“可有什么大礙么?”
戚氏笑著道:“倒沒什么大礙,只是年紀大了,總是這里那里不舒服的。”
老夫人轉身對丁嬤嬤道:“你一會去庫房里娶些人參靈芝給二媳婦帶回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戚氏彎了彎身子道:“我替娘謝過母親。”
早膳完畢,戚氏便帶著胡嬤嬤及幾個丫鬟與崔嬤嬤一同回了戚府。崔嬤嬤不再伺候戚氏,便也沒伺候在跟前。沒了崔嬤嬤在跟前指手畫腳,胡嬤嬤只覺得底氣越發足了。當然,她也知回了戚府,戚老夫人肯定要為崔嬤嬤做主,那又如何?反正崔嬤嬤都不在跟前伺候了,現今她忍氣吞聲片刻即可。
戚氏回了戚府,便由著丫鬟領著去了戚老夫人的院子。待戚氏進了東次間,戚老夫人正躺在炕上,眉頭緊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戚氏的大嫂戚夫人在一旁給戚老夫人扇著風,倒也善解人意。
戚夫人見戚氏入內,低聲道:“母親,碧茹來了。”
戚老夫人猛的睜開雙眸,戚氏見狀趕緊上前討好道:“娘,女兒這幾日正掛記著娘,只是在忙于我那繼女的親事,本還想等忙完這陣子便回來瞧瞧娘呢……”
戚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自家女兒的撒嬌討好,嚴厲的喝道:“碧茹,上回你回娘家,娘給你說過的話,你是不是全忘了?你還想不想在沈府待下去了?是否要真的等沈府寫了一紙休書方肯罷休!”
戚氏心中微微一驚,卻道:“娘,哪有那么嚴重,不過是崔嬤嬤小題大做了些罷了……”
“小題大做?”戚老夫人帶著怒意打斷戚氏的話語,道:“崔嬤嬤在我跟前這么多年了,她的性子我會不知道?我為了你好,特意選了如此可靠的人給你,本以為你會因崔嬤嬤的提點而變得聰明些,不至于再行做錯事,你現在可好,竟氣得崔嬤嬤不愿再服伺你——你說,這回你又闖了什么禍?”
戚氏心中暗暗咒罵那崔嬤嬤竟敢在戚老夫人面前嚼她舌根,嘴上卻嘟囔著道:“娘,你也知我那繼女快出嫁了,我不過是不想給她長臉罷了,崔嬤嬤倒好了,三番四次的出言譏諷我,嘲笑我,有奴才這么跟主子說話的么?簡直就是沒大沒小!娘,都是你把她給慣的!”
戚老夫人被戚氏這番話說的七竅生煙:“有你這么做繼母的么?行事不端正,還來怪苦心指點你的嬤嬤!碧茹,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就算你那繼女你如何不喜歡她也好,面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到的,難道你想被人詬病你么?反正她就要出嫁了,不過是些臉面,給她便罷,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戚氏賭氣道:“我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