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元勛笑著問:“可是勛兒的婚事?”
寧氏含笑點頭道:“納吉已成,眼下便是納征了。”
納征便是送聘禮,只待送了聘禮以后,婚事才算完全成立。然后便是定婚期了。
沈元勛顯得非常高興。
不一會,沈弘淵也回來了,見了寧氏,褪去了先前在朝堂上的黑臉及不快,柔聲問了幾句寧氏今日的身子狀況,見了沈元勛,簡短問了幾句,便吩咐布菜。
沈靜初仔細的端著沈弘淵的臉色,猜想因為四皇子的死,大抵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特別是身心暴躁素來與四皇子有嫌隙的五皇子被列為嫌疑對象,恐怕皇上心情會很不好,因此也會波及至其他朝臣。
更何況,四皇子死了,原本與四皇子有交往的朝臣忽然失去了靠山,而五皇子如今又在風口浪尖之上,那些暗地里有來往的臣子們人人自危……不知靠山幾時便會崩塌。其余幾個皇子因為四皇子的死,大概也會加強防范吧。
雖則朝堂上有許多不快,但沈弘淵明顯不會再妻兒面前提及。幾人默默的用膳,雖然安靜,倒也溫馨和諧。
一旁的莊嬤嬤心中由不得感嘆,這么多年來,夫人一直被誤會著,如今終于得了世子爺的垂憐,夫人苦盡甘來,希望這份憐愛能持續久一些。
正想著,外頭有丫鬟神色慌亂的入了錦苑的院子,門口的丫鬟入內,在莊嬤嬤耳邊低聲道:“莊嬤嬤,香苑的丫鬟來了,說劉姨娘病了……”
莊嬤嬤心中冷哼了幾聲,這劉姨娘,只要世子爺在錦苑這里。便是三天兩頭病一次,以前回回劉姨娘說病了,世子爺便急急的回了香苑,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世子爺已是惱了劉姨娘,對她的事情早就無動于衷了。
即便是這樣,莊嬤嬤也不敢私自做主。通報了沈弘淵,沈弘淵去與不去是他的事,但若是做下人的隱瞞不報,便是她的過錯了。身為下人。是絕對不可以越過主子私自做主,即便她明知沈弘淵聽到“劉姨娘”三個字便要皺眉頭。
莊嬤嬤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爺。夫人,香苑派了丫鬟過來,道劉姨娘病了。”
寧氏的手頓了頓,停下了嘴,抬頭望向沈弘淵。沈弘淵仿若沒聽見一般。夾了幾根菜放在寧氏碗里,見她愣愣的看著他,淡淡道:“發什么愣呢,快吃吧。”
寧氏放下了碗筷,身為一個妻子,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看望姨娘小妾。更何況那個是曾經妄圖加害過自己的人。可是身為正室,她不能太任性,姨娘病了。去探望也是應當的,不管那個姨娘曾經犯過什么大錯。
于是寧氏開口道:“老爺,劉姨娘身子不適,老爺還是去看看她罷。”
沈弘淵淡淡開口道:“什么事也比不上用膳來的重要,有什么事吃完飯再說罷。”
一邊說著。又往寧氏的碗中夾了一塊肉,看寧氏仍有些猶豫。便道:“夫人快吃,別餓著了。”
寧氏只好接著用膳,莊嬤嬤便吩咐著讓外頭香苑來的丫鬟杏仁先在外頭等著。
待用完膳,沈弘淵對方才的事情只字不提,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仿佛也忘了外頭還有一個丫鬟在等著他。寧氏只好提醒道:“老爺,香苑的丫鬟還在外頭候著呢。”
沈弘淵這才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杏仁在外頭候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聽得里面的傳召,急急忙忙的入內道:“世子爺,劉姨娘病的很嚴重,口中喃喃念的都是世子爺,希望世子爺憐憫劉姨娘,過去看一眼。”
沈弘淵不置可否,只問道:“請了大夫不曾?”
杏仁低頭答道:“已經請了。”
“大夫如何說?”沈弘淵接著問。
杏仁如實回答:“大夫說姨娘憂思過度,抑郁成疾。”
沈弘淵道:“既然大夫這般說來,想必劉姨娘病的也不是很嚴重,讓她放寬心在香苑好好休養便是。”
“世子爺!”杏仁聽沈弘淵這般說來,不免有些急,她“撲通”一聲跪立于地,幾乎是聲淚俱下道:“劉姨娘這段時間茶飯不思,已是消瘦的不成人形,縱然劉姨娘有千錯萬錯,也望世子爺惦記劉姨娘從前的好,過去看看她吧!不然,姨娘也不知能撐的了多久……”
說著,幾乎已是泫然欲泣了。
寧氏在一旁勸道:“老爺,劉姨娘縱有不對,也服伺了老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劉姨娘病重,心中只惦記著老爺,不若老爺過去看看她,勸慰一番罷。”
沈弘淵抬起眼,看入寧氏的雙眸,似乎在探詢寧氏心中真正的想法。寧氏被他探究的目光看的有幾分別扭,卻依然倔強的看著沈弘淵,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良久,沈弘淵才開口道:“我隨你去一趟罷。”目光仍是看著寧氏,似乎不想錯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
寧氏含笑起身送沈弘淵,待沈弘淵邁出房門才坐下。
待沈弘淵走后,沈靜初才開口感嘆道:“母親,你與原來真真不一樣了。”
從前的寧氏,若是被劉姨娘這般借故請走,定會大發脾氣,而今日,明明沈弘淵已經表明了態度不想過去,寧氏卻仍盡著正妻的本分,極力勸著沈弘淵。她并沒有仗著肚子里的孩子便為所欲為,強留沈弘淵。
寧氏輕輕撫摸著略有凸顯的肚子,表情溫柔祥和:“人總是要成熟長大的,總不能讓靜初為我擔憂一輩子。”
沈靜初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觸動。沒有什么比親人來的更重要。母親,哥哥,父親,還有尚未出生的弟弟。她輕柔的窩進寧氏的懷中,喃念道:“母親,母親……”
重活了一世,仍是寧氏的懷抱最為溫暖。
在死亡與絕望中,唯一讓她惦念的,就是母親懷抱中的溫度。若非那一點的溫暖,以及心中不甘的執愿,一切又怎么會重來?
寧氏攬著寶貝女兒入懷,平日里這女兒反倒像是她的母親,雖偶也有小女兒撒嬌的姿態,卻甚少如今日這般。
直到寧氏覺得前襟微涼,才意識到懷中的女兒許是落淚了。
寧氏微微嘆了一口氣,想來,是她這個母親,以前做的太不夠了。才讓她這個女兒憂心至此,感觸至此。
與此同時,沈弘淵正邁著步子往香苑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杏仁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小心翼翼的端著他的表情,生怕他一個不高興便改變了主意,卻看不出沈弘淵臉上有分毫的泄露。
她沒想過平日里與劉姨娘針鋒相對的夫人竟會勸世子爺去探望劉姨娘,夫人不是恨極了劉姨娘的么?
待到兩人步入香苑,沈弘淵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瓷器跌落聲,沈弘淵放緩了腳步,隱約聽得劉姨娘聲嘶力竭道:“這是什么藥?我不喝!”
又是丫鬟有些驚慌的聲音:“主子,您如今病的厲害,不吃藥可不行啊!若是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傷了便傷了……”劉姨娘有氣無力道:“反正老爺也不會再憐惜于我,傷了又如何?”
丫鬟把地上的瓷片收拾好,抬眼卻見沈弘淵邁入房中,急忙行禮道:“世子爺!”
劉姨娘沒好氣道:“你又何必騙我……”
丫鬟道:“世子爺請小心腳下!”
劉姨娘有些惱怒了“教你莫要用世子爺來騙我――”在見到沈弘淵的瞬間驟然失聲:“世子爺……”
沈弘淵也不應,只是淡淡道:“既然生病了,便應聽大夫的話,好好吃藥,養好身子才是。”
劉姨娘見到許久不見的沈弘淵,沒想到沈弘淵仍愿意來看她,關心她,想起往日的情分,心中一酸,兩行眼淚已經簌簌而下:“世子爺,您若是對雅芙不管不顧,雅芙的身子再好,卻再也見不到世子爺,又能如何……還不如不要這身子罷了……”
“胡說些什么!”沈弘淵不悅的斥道:“身子是自己的,我不管不顧,你便也對自己不管不顧了?”
劉姨娘抽抽搭搭的抹著眼淚道:“婢妾以前被豬油蒙了心,一時做了錯事,婢妾知道世子爺再也不會原諒婢妾了,可是婢妾真的知錯了……”
燈光下,劉姨娘面色蒼白,血色幾無,眉頭緊蹙,半咬著唇,眸中閃著淚花,沈弘淵憶起十幾年來的陪伴與體貼,軟了軟語氣道:“你既是知錯,便在屋子里頭好好反省便是,再怎么著,身子始終是自己的,自己不懂得愛惜,又如何指望別人?”
劉姨娘楚楚可憐道:“婢妾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時常食不安寢不眠,也許這是老天爺對婢妾的懲罰罷了……”劉姨娘凄楚的哀嘆了一聲道:“如今世子爺不理會婢妾了,婢妾又見不著青哥兒與嵐姐兒,孤苦伶仃,若是要這般孤老,還不如就此去了來的好……”
“說什么胡話!”近日四皇子的死,讓“死”一字成為朝臣人人忌諱不已的字,聽得劉姨娘這般道來,沈弘淵不免有些惱怒:“別開口張口去不去的,人還好好的活著,說什么晦氣話!青哥兒嵐姐兒尚未成親生子,你便就舍得離了他們了?”
劉姨娘凄凄哀哀道:“婢妾自然是舍不得青哥兒與嵐姐兒了,婢妾更是萬分舍不得世子爺……可是如今這般活著,世子爺對婢妾不瞅不睬的,婢妾與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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