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聲音?吵死了!”
李炫奕從竹榻上起身,睡眼迷蒙怒道:“讓不讓人消停?大清早的饒人清夢,活得不耐煩了!”
環視簡陋的環境,李炫奕拍了拍額頭,他不是在秦王府,是在知守齋,父親跪求三清祖師,他才能留在知守齋養病。
窗外蒙蒙亮,晨會灑落進來,李炫奕所在能見到出升的晨陽,火紅溫潤不覺得刺眼。李炫奕質問旁邊的隨侍阿四,“怎么回事?父王呢?”
從進了知守齋之后,秦王在三清祖師跟前聽經,李炫奕還記得一個眉毛老長的老道士喂給他一顆金丹,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時,李炫奕病情好轉,比沒病時更為精神。
阿四跪伏給李炫奕穿上木履,露出出敬意神圣之色,“回殿下,三清祖師今日收關門弟子,王爺和淑妃娘娘觀禮,您莫吵,是三清祖師收徒。”
三清道觀在大夏很有地位,百姓大多信三清道教,得三清祖師點化,能住進知守齋,是極為榮幸且難得的事情。阿四見世子滿不在意,心說,也就自己主子不明白這是多大的機緣。
李炫奕披上寬袖葛衫,幾步走到門前,不大的庭院里中,那位三清祖師坐在中間的盧席上,道袍簇新,慈眉善目卻一派肅穆,淑妃同秦王分別坐在老道士的兩側,一樣的肅穆莊嚴。
兩側放置的香爐焚起,裊裊香煙蜿蜒直沖云霄,仿佛像天上的神明禱告,一條玉竹編成的長約十米的席子鋪在三清祖師面前,玉席上印有云朵的圖案,不是畫上去的,是竹節拼湊而成,巧妙極了。
“殿下,王爺不讓您出門。”
阿四盡忠職守的提醒李炫奕,擔心主子倔強任性的胡來,解釋道:“王爺怕您再著涼。”
換做以往,李炫奕不會理會秦王的吩咐,反倒是秦王越是不讓,他越是任性妄為。李炫奕收回推門的手,在這處竹室內只能看到父王的側面,如同他在上山的軟轎里一樣。
“蕭氏阿菀。”
白衣勝雪,腦后綴著白沙的蕭菀走上了鋪襯在地上的玉席,腳踏祥云,步步仙途。蕭菀臉上不曾涂抹脂粉,肌膚晶瑩剔透,一步步走到三清祖師面前,層疊的道袍翻飛,人已然跪下。
坐于三清祖師右手方的秦王垂下眼瞼,聽說過蕭菀休夫之事,沒想到蕭菀出塵清麗,同唐家那位女郎不相上下,單論姿色許是那位傾國傾城的紅顏更勝一籌,然蕭菀身上冷冽決然的氣勢,遠非唐霓可比。
籠在玄色秀袍的手握緊,秦王的目光放得低沉,皇兄違背禮數給祁陽侯特例求得是什么,秦王亦是知曉,如今蕭菀決然出家,唐霓成為祁陽侯正室夫人,祁陽侯官居右仆射,寒門庶族大興有望,皇兄的期望是達到了,甚至比唐霓為平妻更好,但對眼前的蕭氏阿菀,秦王多了幾許的凝重。
西寧將軍對她一往情深,秦王斷沒想到蕭菀會再次拒婚,執意出家拜師三清祖師,蘭陵蕭家乃漢初名臣蕭何之后,最為善謀,雖然比不得一等士族,然蕭家五十年前曾經出現一位驚才絕艷有詠絮之才的才女,蕭家女郎從不愁嫁,蕭菀···秦王對清靜無為的蕭菀顧慮重重。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對面的淑妃,她一樣的明艷溫婉,秦王攤開拳頭,手掌伏在膝頭,忽略三清祖師將至純之清的甘泉捻著楊柳枝灑落在蕭菀身上,秦王只記得昨日同三清祖師品茶時,祖師同他一問一答:
‘七郎,天下有變,是福是禍不得而知。’
‘無法去禍?’
‘天意使然,非凡人可違逆。’
秦王越發冷傲,改變天下局勢的是誰?胡族?還是誰?
李炫奕看到知守齋門口的蕭琳,一樣的白衣勝雪,齊眉留海下是一雙笑得欣慰驕傲的眸子,下顎微揚起,仿佛向世人說,三清祖師收下的關門弟子,是她的娘親。
不怕了嗎?李炫奕靠近了房門,蕭琳腦后俏皮蜷曲的墨色發絲軟若絨毛,李炫奕喃嚀:“絨毛團子。”
但三清祖師說禮成之后,蕭琳眼睛笑成了月牙兒,瞇成一道縫隙,即將同娘分別的眼淚便不會再滾落,蕭琳沒有資格跨進知守齋,能在門口看到娘親拜師,她已經很感謝華陽真人的通融。
蕭菀向旁邊站立的四位師兄師姐行禮,三清祖師老邁的說:“丹陽,入藏經閣謄寫經文,三年為限。”
“是,師傅。”
三清祖師站起身,彈了彈金色的道袍,期許的說:“若你了悟天書,亦可走出藏經閣。”
“汝為吾關門弟子,資質在諸弟子之上,根骨清俊,悟通大道,亦可踏破虛空,白日飛升,莫要讓為師失望。”
“是,師傅。”
“世人都說神仙好,忘塵兩字最難得。”
三清祖師看透世俗的目光在蕭菀身上停留一會,蕭菀恭謹的垂頭,三清祖師微微搖頭,“罷了,天意如刀,造化弄人。”
拜師之后,蕭菀成為丹陽真人,在知守齋苦修,尋求大道本源。知守齋的門緩緩的關上,蕭琳咬著嘴唇看著門里面的娘親,蕭菀亦覺酸澀,“琳兒。”
當木門徹底合上之后,知守齋同蕭琳此后是兩個世界,蕭琳垂下腦袋,一滴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石子路上,蕭琳身后站著蕭菀安排的下瑛姑,她會一直跟隨著蕭琳。
“絨毛團子。”
蕭琳到達山腳下時,李炫奕跳到大石頭上喊道,蕭琳聽見動靜,紅著眼圈,眼淚汪汪的看向發出聲響的人,風卷起李炫奕披散的頭發,俊秀的臉上含笑,旁邊路過的香客全部停住腳步,欣賞怪石上風流不羈的美少年。
是他?蕭琳冷著臉,誰是絨毛團子?雖然李炫奕此時的鳳儀讓人欣賞心折,然蕭琳還記得他想要捉弄自己,腳下只是頓一頓,她不能比笨蛋氣勢弱,蕭琳揚起下巴,向山腳下停留的馬車走去。
李炫奕坐在怪石上,從袖口摸出玉簫,吹奏起來,洞簫的技巧不甚嫻熟,簫聲傾訴著送別再會之意,同旁人哀婉的簫聲不同,李炫奕洞簫隱含著希望,鼓勵,亦有淡淡的回護。
“笨蛋。”
蕭琳放下簾子,馬車離開三清道觀,除了蕭菀給她的布置下的課業,還有一箱子華陽真人送得古籍孤本,蕭琳將在蕭家,士族中成長——身為富貴,長于士族。
ps感謝魚子醬醬1989的打賞,謝謝,小醉有蒜頭吃了,嘿嘿,蕭琳的生活開始了,各種喜劇,繼續求收藏,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