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琳兒,娘給你梳頭。”
蕭琳聽話的跪坐在銅鏡之前,銅鏡里映她和簫菀的影子,銅鏡里的蕭琳眉眼彎彎,顯得神情很愉悅。簫菀拿著牛角梳一下一下從上到下將梳理女兒卷翹的發絲。
簫菀的手在青絲中穿梭,雖是蕭琳天生頭發微卷,卻不會顯得凌亂。蕭居士給她用了很多保養滋補的好東西,蕭琳的發質更好,也更柔順亮滑,漆黑的頭發鋪散開,如同最最上等的絲綢一般。
“娘不陪姑祖母去見在吳郡隱居得隱士?”
蕭琳忽略了鏡子中的自己,她從坐下的那一刻一直看著簫菀,看著她將自己的頭發理順盤起,看著她給自己挑了耀眼奪目的玉飾簪頭,連蕭琳身上穿得寬袖十二振幅的長裙都是簫菀準備的。
蕭琳嘟著嘴唇,大大眼睛向鏡子里簫菀眨了眨,“像是送我出閣似的,不就是隨著姑祖母出門嘛。”
“琳兒想嫁人了?”簫菀固定住緋玉發飾,仔細看著鏡子里亭亭玉立貴氣清秀的少女,“這可不行,娘舍不得琳兒,但凡想娶琳兒的人必須得讓我滿意才行,讓我心甘情愿得將你交給他。”
簫菀手搭放在蕭琳肩頭,她們母女離更近,蕭菀更能看清女兒溫潤如羊脂白玉的肌膚,笑道:“娘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琳兒若是嫁不出去,怎么辦呢?”
“沒有啦,我沒想著嫁人!”
杏眼桃腮的蕭琳可愛極了,亦羞澀極了。看到鏡子里簫菀溫柔慈愛的眸子,蕭琳轉頭面向簫菀,“娘,不許再笑我。”
簫菀刮了一下蕭琳挺翹的鼻子,說道:“怎么是笑你呢?我的琳兒值得最好的,寧缺毋濫。”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適合的。”
蕭琳燦爛的一笑。起身站在簫菀身邊,歪著小腦袋說道:“我只會選擇最適合我的,娘的眼光可以稍稍放低一點。”
簫菀出神片刻,唇邊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琳兒真是長大了,比娘想得更妥當。寧缺毋濫固然是好,但再美麗漂亮的東西不適合,對自己來說只是痛苦。”
不被美麗的外物所迷惑,女兒比她更懂得珍惜。簫菀看了一眼蕭琳,“你腳下的路。會越來越寬闊。”
蕭琳眸子閃過一分迷茫,簫菀淡淡的笑道:“去吧,好好跟著你姑祖母。諸多隱居在吳郡的隱士名仕共商對策。聽聽他們暢談對琳兒有好處。”
“娘為何不去?明明是您先想到的吳郡之危?”
“你再好好想想,琳兒啊,你一碰到同娘有關的事情,腦子就變成漿糊了。”
蕭琳輕輕的咬著下嘴唇,娘穿著道袍的樣子真好看...笨蛋,想什么呢,蕭琳差一點敲了自己的腦袋。簫菀也不催促蕭琳,只是信任的看著她。
“啊。我明白了,娘如今代表著三清道統,吳郡士族不會想讓任何人插手吳郡的事兒。”
蕭琳握住簫菀的手臂。篤定的說道:“若是娘出招危局迎刃而解,吳郡士族哪里抹得開?他們不就欠了三清祖師一份香火情分?”
“既然你想明白了,就快去吧。別讓你姑祖母久等了。”
“好。我聽了之后,回來再同你說。”
蕭琳同簫菀作別,出門同蕭居士回合。簫菀站在房門口,在蕭琳的背影消失之后,她慈愛的笑容也一同隱去,聲音再不復面對蕭琳時候的溫暖,冷厲的吩咐:“昭告天下的道文得重新寫過,方才那份鋒芒不夠,不夠引起百姓的激憤!”
“您的意思是為難陛下?”
“陛下既然聽從了小人的建議,自是有錯的。唐霓不是說過君主永遠是正確的,不應該被責難?我偏就讓唐霓看一看,責難皇帝,我做了,陛下又能拿我怎樣?”
簫菀轉身進門,坐于書案前,提筆在絲絹上寫字,“你且告訴他們,我親自寫。順便給淑妃娘娘送信過去,陛下麻煩大了,吳郡士族沒準會趁此去京城,請她心里有數。”
“喏。”
隨從躬身退出去,簫菀落筆如刀,筆體字跡似要劃破絲絹。
士族報復之心同樣不弱,一旦吳郡士族全然入朝,除了皇上頭疼之外,司徒貴妃的實力定然大漲。
當今太子暗弱,身體又不好,一旦司徒一族攜士族之怒追求起當年的事兒,當今不一定能支撐得住,畢竟當年雖是司徒貴妃為情愛所困,但當初的齊王當今陛下做得并不地道。
簫菀如何都得給淑妃提一句醒,一旦司徒貴妃位居后位,淑妃的日子會更難過。二皇子便有可能取代太子的位置。
司徒貴妃和淑妃爭了一輩子,彼此之間看似和睦,實則恨透了對方。如今的局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她們兩個任誰坐上皇后的位置,都不會讓對方好過。
簫菀既是幫忙淑妃,她就不會半途而廢!
蕭居士看到蕭琳走過來,嚴肅冷峻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蕭琳衣著同往常的淡雅不同,今日貴氣襲人,像是一名肆意張揚的世家貴女。
蕭琳哪里都好,就是顧慮蕭家女郎這一點不好,蕭居士說了她好幾次,每一次都被她哼哼啊啊的糊弄過去。
“阿菀給你準備的你就穿,我磨破嘴皮子你都當耳邊風!”
蕭居士將手腕遞給蕭琳,被蕭琳挽著上竹筏,雖是欣喜蕭琳的變化,但她也忍不住的吃味兒。
蕭琳笑著道:“哪會將您說的話當做耳邊風,今日是正式的場合,我這身打扮合適,我是如何也不會給您丟臉的。”
“就你會狡辯。”
“不是狡辯。”蕭琳搖頭否定,“換個場合,我也不會穿娘給我準備的這身。方才我才同娘說,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如同姑祖母,您身穿艷麗的緋紅極為適合,旁人穿得話就會顯得俗不可耐。”
蕭居士攬住袖口,戳了蕭琳額頭一下,“會說話的丫頭。”
“錯了,我是說實話的丫頭。”
蕭琳向蕭居士俏皮的眨眨眼睛,她的眼睫一翻一低像是一柄扇子送出了一縷微風,蕭居士因為可能即將到來的兵禍而煩躁的心情清涼上許多。
有時候寬慰人并不需要多華麗的辭藻,僅僅需要對得人在恰當的時候說上一句話而已。
棄竹筏上岸,蕭家也得到了蕭居士外出的會見吳郡大賢隱士的消息。在蕭家的郎君,以及女眷全部在岸邊等候.。
蕭苾等臉色肅穆,王氏被蕭如云攙扶著,時不時的碰碰蕭如云的手背。
蕭如云知曉祖母是想讓自己也跟去,可硬是賴著同蕭居士會見大賢真是好事嗎?蕭如云不想被任何的人輕視了,上桿子討好于人,最終只會給她帶來恥辱苦澀。
這分痛苦,蕭如云記憶猶新。
蕭如云看到一身華服美飾的蕭琳挽著蕭居士走近,蕭琳比尋常時候貴氣得多,也亮眼得多。蕭琳自信姣好的樣子,讓蕭如云像是躲避強烈的光線一樣,低垂下了眼瞼。
“車架已經給您準備好了,您是否現在啟程”
蕭苾畢恭畢敬的問道,蕭居士點頭,帶著蕭琳走向車架。蕭琳同蕭如月對視一眼,看到她含笑搖頭,蕭琳知道蕭如月不想隨自己去。
蕭如月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并非不愿意在吳郡大賢們面前露臉,可她并不想通過這種場合,蕭如月感覺道母親一個勁兒的給自己使眼色,輕聲說道:“母親,別耽擱四妹妹,蕭居士所商議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
趙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對蕭如月淡如月光的無為很無奈,可她也不能勉強蕭如月同蕭琳一樣,趙氏泄憤般的捏了蕭如月攙扶自己的手臂,壓低哼道:“看她一飛沖天,將來你可比別怪我沒提醒你。”
蕭如月吃痛的輕呀了一聲,趙氏忙改掐為揉,看到女兒唇邊恬淡的笑容,趙氏無奈的搖頭,“你呀,就跟我有能耐。”
“四妹妹同我不一樣,我看著她飛就好了,我不想飛,也飛不起來,安安靜靜的才是我。”
蕭琳攙扶著蕭居士上了半敞篷的車駕,她在蕭居士身手拽她的時候,回頭對人群中的蕭如云道:“大姐姐。”
蕭居士皺了皺眉,目光放在猶豫不前的蕭如云身上,蕭琳含笑看著蕭如云,“大姐姐不想同姑祖母說點什么?”
蕭如云抬頭同蕭琳信任鼓勵的目光碰到一起,她暫時忘記了心底那分記憶猶新的苦澀,看到祖母,父母對她的信任。蕭如云上前一步,屈膝道:“懇請姑祖母帶我去見見世面,我必然不會讓您失望。”
她說這個請求的時候,攏在袖口的手臂一直是顫抖的,這是蕭如云重生之后,唯一的一次沒有把握的請求,唯一一次知曉可能會被婉拒卻勇敢主動的提出請求。
久久聽不到蕭居士的回答,蕭如云心中驀然,不是早知道蕭居士不講情面的性子?蕭家人在她眼中跟外人差不多...
蕭琳輕輕碰了碰蕭居士的手臂,無聲的道,姑祖母。蕭居士心有所感的挑眉,你是再同情她?蕭琳搖搖頭,輕聲說道:“以大姐姐之才,她理應陪伴在您身邊。”
蕭如云身體顫抖了一下,蕭居士道:“你們兩個還磨蹭什么,還不上來,害得我遲到的話,看我如何罰你們。”
蕭琳和蕭如云同時屈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