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琳同孝穆皇帝談笑風生,任誰都能看出孝穆皇帝對蕭琳的重視。祁陽候不僅腿跪得疼痛,他的心更疼,但他此時不敢開口喚蕭琳,怕蕭琳會讓他更為不堪。
孝穆皇帝聽見蕭居士也在京城后,壓下心中的焦急,對蕭琳越發的和顏悅色,“朕著實沒想到你就是身穿布衣的小七大夫,為何不告知他們你的真名實姓。”
“我只想救人,若告知姓氏會引來過多的非議。”
蕭琳說話的時候瞥了一眼祁陽候,由此孝穆皇帝也就不再多問了。蕭琳深知孝穆皇帝的頭疼病只有姑祖母能治,孝穆皇帝對她越是和藹越能證明他的頭疼比以前更頻繁。
蕭居士脾氣古怪,可世人都知道蕭居士最疼蕭琳。想求蕭居士出診不容易,但若是說動蕭琳的話,蕭居士會為他們治病,由此一來,孝穆皇帝對蕭琳能不好嗎?
孝穆皇帝原本來三清道觀是做給三清祖師看的,此時他發覺災民對三清道統的信仰,孝穆皇帝有警覺亦有無奈。他更惱恨祁陽候的賑災方略,明明很好的政策卻讓災民受罪!讓三清道統占了莫大的便宜。
那兩簍子裝得滿滿的平安符像是針一般刺痛了孝穆皇帝的眼眸,地震過后三清道統會更加的深入人心。
“朕早聽說你必定繼承蕭居士的衣缽,沒想你醫術這么快就大成了。”
“陛下過獎了,我只會醫治尋常的雜癥。”蕭琳神色淡然,陪著孝穆皇帝向三清道觀大殿里走,“地震之后,災民患得大多是尋常的病狀,我醫治起來并不太費勁,況且我背后還有姑祖母在。遇見不懂的病理也可向姑祖母求教。”
“祁陽候賑災方略我也是看過,我以為是良策,然祁陽候不擅看人,致使德政變暴政。”
蕭琳不偏不倚公正的評價祁陽候,這樣做反而讓祁陽候更加的無地自容。仿佛好政策到他手里一定會變得禍國殃民,霉運高照,識人不清的祁陽候哪能再得孝穆皇帝重用。
李炫奕插嘴道:“阿琳直接說祁陽候志大才疏就是,祁陽候總是做魚目混珠,買珠還櫝的錯事。”
“奕兒。”孝穆皇帝制止李炫奕,“祁陽候該領什么樣的罪責。由廷尉府判定。”
“陛下,臣說得都是實話。”李炫奕直言對孝穆皇帝,“您護著祁陽候好幾次了。”
孝穆皇帝臉色略帶幾分的不悅。淑妃上前攙扶著孝穆皇帝,笑著打圓場:“奕兒一貫脾氣直,陛下不是也最看重他這一點?況且奕兒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著討懷柔縣主的歡喜。”
李炫奕真色回道:“臣絕無此意,對就是對。做錯了就該懲罰可。祁陽候識人不清,弄得災民怨聲載道,許多災民為了一吊銅錢賣兒賣女,姿容絕佳的少女大多被運往大夏各地販賣,以此謀取暴利。臣以為地震震不夸大夏,但會動搖大夏的根基。臣建議陛下嚴懲祁陽候!”
“臣復議。”
“臣復議。”
跟在孝穆皇帝身邊的大臣紛紛表示贊同李炫奕此言。
祁陽候哭喪著臉,說道:“臣該死,可臣實在是不知屬下所為。臣敢保證沒有縱容他們如此行事,更沒有收取他們的賄賂。”
李炫奕道:“志大才疏識人不清的人比貪官污吏更可惡,好好的方策都能弄得民不聊生!貪官污吏起碼還能動動腦子,可你.被屬下蒙蔽得一無所知,你不覺得可悲?還敢叫冤枉?”
孝穆皇帝目光落在李炫奕身上。他身體挺拔欣長,他面容俊朗。從他在百米外射死小吏可知他武藝不凡,如今他又言辭鑿鑿的斥責祁陽候,孝穆皇帝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皇子們怕是都趕不上李炫奕。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李炫奕變了,孝穆皇帝對李炫奕戒心更重。
孝穆皇帝看到李炫奕身邊的蕭琳時,他覺得找到了理由,不是因為蕭琳,李炫奕還是個被脂粉迷醉的紈绔子弟。孝穆皇帝握了握淑妃的手臂,淑妃抬眼微微的點頭。
孝穆皇帝道:“朕不會再維護祁陽候,但朕也不能此時處置他。”
“只要陛下不再偏心祁陽候,廷尉署會有公正的處罰。”李炫奕拱手說道。
唐霓的手豹流不止,她無法用血挽回局面。因為失血過多,唐霓面容蒼白,身體搖搖欲墜,腦子也不如以前清醒,她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娘,娘。”
女兒的哭聲喚醒了唐霓,咬著舌間,唐霓清醒了一些,“陛下,陛下,臣婦有話要說。”
孝穆皇帝停下腳步,李炫奕看了一眼平靜的蕭琳,小聲嘀咕:“又出幺蛾子了,方才直接封了她嘴多好?你就是不讓!”
“哪次她在我面前討得便宜,如果沒有她,我遠沒有今日的地位。”蕭琳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你不覺得是她成就了你我?”
李炫奕笑著問道:“那咱們是不是得感謝她?嗯,直接送他們夫婦回家如何?”
蕭琳納悶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高興?”
“嘿嘿,嘿嘿。”李炫奕光傻笑沒回答蕭琳的問題,能不高興嗎?沒有唐霓,李琳怎么可能變成蕭琳?當然這話他如何都不會告訴蕭琳的。
“臣婦愿意獻策緩解朝廷銀錢的難題,祁陽候府愿意捐款捐物,陛下,臣夫妻愿意贖罪。”唐霓在絕境之下腦袋反而清醒了,“朝臣一樣愿意為陛下排憂解難,臣婦以為可以用貢獻財務得多寡給于表彰,陛下只需要賞賜他們一面良善之人的牌匾,富戶必然踴躍捐款,還可以用減免賦稅的優惠鼓勵納捐。”
祁陽候道:“臣愿意將俸祿銀子貢獻出來,臣愿意贖罪。”
他表現出一番大徹大悟的悔意,朝廷大臣也紛紛響應為孝穆皇帝排憂解難,既然做不了第一個,他們可以做第二個。第三個。
孝穆皇帝道:“祁陽候夫人.”
“陛下,我以為她此言不妥。”
蕭琳上前一步,微微屈膝,“我以為祁陽候夫人方才所言句句誅心。”
孝穆皇帝國庫不富裕,正需要這筆官員富商百姓捐出的銀子,唐霓給了他一個新的思路,蕭琳的意見孝穆皇帝不能不重視,因此他無喜無怒帶有幾分高深莫測的問道:“你說說看,”
“第一,用官員和百姓的捐款緩解眼下的局面。此舉固然是他們忠誠于陛下,但我不禁問陛下,每年的稅負銀子不是入了國庫?陛下不是喜好奢靡的君主。如今大夏國泰民安,稅負何其豐盈?怎么在天災的時候拿不出銀子?陛下沒想過銀子去哪了?”
孝穆皇帝面色凝重了幾分,蕭琳含笑道:“是不是他們左手倒右手呢?我記得地震前,大夏去年并沒有大的災禍,國庫怎么都不會拿不出賑災的銀子。陛下若是用大臣的銀錢。讓百姓士族如何信服您?沒準會認為您對災民一毛不拔。”
“蕭琳。”淑妃警覺的提醒:“說事就好,這等話不可亂說。”
淑妃看出蕭琳的不以為意,這些頂級士族子弟一個個是驚才絕艷,但身上的傲氣連皇帝都敢冒犯的。難怪孝穆皇帝不喜歡士族的傲氣,他們有時肆意妄為很卷皇帝面子。
蕭琳在吳郡不僅漲了見識,這股士族的傲氣也學了十成。
蕭琳屈膝算是告罪。“第二點,敢問陛下對捐獻俸祿銀子的官員放心嗎?”
“這是何意?捐獻俸祿銀子的朝臣對陛下忠心耿耿,他們為君解難。”唐霓咬牙問道。“阿琳難道看不起他們嗎?”
蕭琳輕笑:“不是看不起,而是他們為了表忠心捐得太多了,把未來的俸祿都捐獻出去,莫非他們打算花妻子的嫁妝?還是打算喝西北風?除了士族子弟有積累之外,京城的官員每年需要多少銀子才夠生活?這筆賬祁陽候夫人算過沒有?”
“沒有特殊的賞賜。沒有幾代的積累,他們很大方的將銀子捐獻出來。他們一家吃什么?人不能不吃飯,他們不能不應酬,吃穿住用行哪一樣不要銀子?沒有銀子的官員會怎么做,祁陽候夫人可曾想過?”
“不是苛責佃戶,就是可能貪污索賄填補窟窿。”
唐霓等捐款的大臣臉色都好看,李炫奕站在蕭琳身側,手不覺得搭在劍柄上。
“第三點,按祁陽候夫人所言但凡捐款的富戶可以酌情減免將來的賦稅,陛下賜他們積善人家的匾額。這法子最是后患無窮,先不說未來幾年稅負會減少,未來會不會再有災禍需要賑濟災民,就說積善人家的匾額.祁陽候夫人就沒想過得了匾額的人家會為禍鄉里?在祁陽候夫人觀念里陛下金口玉言,陛下既是說了積善人家,哪個官員敢說陛下說得不對?若是他們為禍一方,地方官員是管還是不管?這不是讓更多的人被這些積善人家的善人魚肉?祁陽候夫人敢保證積善人家都是善良的話,這一條算我想錯了。”
“我.我.”唐霓嗓子腥咸,“我不敢保證。”
“最有一點,這次賑災用了富戶和官員的銀子,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等到官員富戶用銀錢威脅陛下的時候,你讓陛下如何自處?你別說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人心都是貪婪的!到時陛下是從還是不從?”
蕭琳冷傲的一笑:“所以我說你的策略只是紙上談兵,是禍國之策!”
ps沒有健全的監督機制,沒有廣開的文明,在古代這些現代的金手指,純粹是禍國殃民。這一章其實應該叫金手指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