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楊緩緩轉過身來,瞧見兩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少女正對著自己,怒目相向。
呂楊也知道要糟糕了,不等對方再次問話,連忙躬身行禮道:“我是老師新收的弟子,叫做呂楊!只因為好奇,誤入這間書房,沒有想到唐突了佳人,得罪了,得罪了!”
這個時候,呂楊只有死硬到底了,絕對不說自己進的是閨房,只說是進書房!
對著這一點,他已經有了打死也不承認的覺悟。
大一點的少女已經滿臉通紅,她一拉小少女的手,示意了一眼,小少女立刻發飆,拉住呂楊的手就往外扯,一邊叫道:“你這個壞人,快出去,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可以進來,大壞蛋!”
呂楊頓時哭笑不得,心里面實是喜出望外,連忙順著臺階下來,狼狽逃出了別人的香閨。
小少女將呂楊拉出了精舍門口,然后叉著腰,瞪著眼睛氣鼓鼓道:“你就是我父親新收的弟子?”
“是的,小娘子,你可是老師的小女兒,叫乙乙的?”
“沒錯,我就是黃乙乙!你往后要叫我師姐,知曉了嗎?”小少女脆生生說道。
“那不行,我年紀比你大,長得也比你高,你該叫我一聲師兄才是!”呂楊可不傻,直接搖頭拒絕,若是讓這個小機靈鬼得逞,以后自己還有得混嗎?
“不行不行,你就是師弟,我不要做師妹!”黃乙乙開始抓狂耍賴。
“怎么回事?!”黃宗羲一臉嚴肅地走出來,眼睛盯著小少女,喝道:“乙乙,你這是做什么……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這是你師兄呂楊,還不向師兄問好,你現在連長幼尊卑的規矩都不懂了嗎?”黃宗羲說到最后語氣已經相當嚴厲,并不因為黃乙乙年紀小而遷就。
黃乙乙似乎十分害怕自己的父親,委屈的咬咬嘴唇,十分不甘心地朝呂楊躬身揖禮,乖乖道:“乙乙見過師兄!”
“嗯,呂楊見過小師妹,往后還請小師妹多多指教!”呂楊露出了一絲笑意。黃宗羲看到小女兒行禮,這才點點頭,表示欣慰。
“我說爹爹,剛才師兄……”黃乙乙開口就要說出呂楊闖入閨房的事情。已經走出來的黃道蘊立刻喝道:“乙乙,少說那些沒用的!”
黃乙乙立刻住嘴,眼眶隱隱含淚,十分委屈。
黃道蘊已經落落大方的走上來,朝呂楊抬手揖禮:“前兩天就聽父親說新收了一名弟子,原來是呂師弟,道蘊有禮!”
呂楊連忙做揖回禮:“呂楊見過師姐,往后還請師姐多多指教!”呂楊這才有機會仔細看清楚剛才自己唐突的佳人。
這已經是呂楊第三眼看到黃宗羲的大女兒,第一眼是在竹林小溪邊,遠遠看到圣潔如仙女般飄逸的背影,看不到臉龐,讓人充滿遐想。
第二次是在閨房里,當時情形太亂,呂楊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芳容。這是第三眼,終于可以從容觀察,不得不說,老師的大女兒給呂楊一種嫻靜而又高不可攀的感覺,就像是山嶺上一株盛開的幽蘭,攀之不著。
黃道蘊大約十六七歲,臉龐如玉,十分秀美,肌膚如雪,眼若星眸,出落得端莊大方、亭亭玉立,就這么站著,自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這是和黃宗羲這位大儒不太一樣的氣質,但是呂楊卻知道,這也是文氣作用下表現出來的氣質,縱然不是浩然正氣,也是錦繡之氣,看來這位師姐的圣道道業不低,甚至遠在自己之上。
“果然是書香門第,就連家中的女兒道業也不低!”呂楊心中感嘆,心想這位師姐的年紀最多比自己大上一年或半載,但道業卻高了一大截,呂楊不自覺就有了一種不如之感。
黃宗羲衣袖一揮,對呂楊笑道:“純陽,我的兩個女兒你也已經見過了,往后可要相互扶持,相互進步,嗯,先就這樣吧,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了!”
“是,拜別老師!”呂楊再做揖禮告辭。
“嗯,順便將院中那頭毛驢牽回去,這是我送你的腳力,大概你們家也有駿馬,只是在白龍潭書院,毛驢遠比駿馬好養!”
“弟子知道了,謝老師賜驢!”呂楊自覺唐突了黃宗羲的兩個女兒,再不好在精舍呆著了,連忙到了院中,牽了綁在院子的一頭毛驢就要走。
“么……么……”毛驢扯了扯繩子。
呂楊轉頭一看,原來是黃乙乙跟了上來,她拉住驢子的韁繩不舍道:“這是我家的驢子,我爹是借給你的,不是送給你,等你騎著它去書院以后,我和姐姐會把她牽走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奪人所愛的,呵呵,一頭驢子,至于嘛……”呂楊搖搖頭,他現在還在糾結呢,自己好歹也是騎馬的人,怎么會喜歡騎驢子?
不過呂楊卻是知道,不少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少年郎鐘愛騎驢,因為驢子比較溫順,比高頭大馬更好控制,而且驢子耐力很足,完全可以作為很好的代步工具,有時候甚至比馬車更方便。
呂楊牽著驢子出了院子,回望竹林精舍,發覺師姐黃道蘊正站在精舍門檻前望向這邊,呂楊揮了一下手,這才牽著毛驢離開竹林。
“姐姐,你看那個人,臉皮真是太厚了,剛才他還進了姐姐的閨房,真是該打!”黃乙乙不滿道。
“噤聲,不要說了,估計這是那人第一次來咱們家,誤以為那是書房,所以……”
“姐姐就是爛好人,我看他賊頭賊腦的就不是好人,也不知道爹爹為什么要收這樣的人為弟子,我聽說那人還不曾上過私塾,根本就是一個放牛娃!”黃乙乙嘟嘴不滿道。
“小妹,你說的是真的?”黃道蘊微微嚇了一跳,心想這不可能。
“我才沒有騙你,爹爹講課的私塾我經常去,所以我見過他來著,有一回他貓在私塾外偷聽爹爹講學,還被幾個奴仆打了呢,哼哼,他們家就住在垂楊河畔,不是很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聽說他爹還是一名獵戶……”
“這么說來,父親還真是收了一個好弟子!”黃道蘊喃喃道。
“什么?他是爹爹的好弟子,為什么?我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更沒見長了三頭六臂,爹爹是怎么看上他的,是不是他比我們都聰明?”黃乙乙好奇地看著自家的姐姐。
黃道蘊笑道:“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已經修煉出了文氣?而且他的身體異乎尋常的健康,甚至比我們都強許多,看到他的牙齒了嗎?平滿整齊,就跟嶄新的一樣,沒有一點磨損,呵呵,這個師弟可不簡單!”
“是這樣嗎?”黃乙乙仰著頭,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兩只靈致逼人的眼眸注視著自家的姐姐。
“那當然,若真像你說的,他只是一個放牛的,那他的悟性和際遇就很驚人了!”黃道蘊眼眸中閃過一絲奇光,很難想象,一個獵戶的兒子為什么有著超乎尋常的體質,并且自行修煉出文氣,這需要多高的智慧才可以?
“看來爹爹也發現了他很聰明,所以才收他做弟子!”黃乙乙跑進黃宗羲的書房,想要求證一下姐姐的猜測。
“咦……爹爹,這是什么東西,是坐隱嗎?”黃乙乙立刻被書案上的圍棋盤吸引住了,圍棋盤是一塊方正的木板,上面畫了橫豎十九道方格子,正是呂楊所畫的圍棋。棋盤旁邊,還有兩杯棋子,一種黑子,一種白子。
黃宗羲正將手中的古竹簡放到書架上,聞言笑道:“這是純陽畫的棋譜,叫做圍棋,和現在的坐隱有些不同,變化更復雜玄妙,很是吸引人!”
“純陽是誰?”黃乙乙好奇道。
“呵呵,就是剛才你見到的呂楊師兄,他自己取了個表字,叫純陽,我看這字不錯!”
“這是呂楊師兄做的圍棋,怎么玩?”黃乙乙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
“我正在研究,等過幾天再教你吧!”黃宗羲摸摸黃乙乙的小腦袋,一臉笑意。
“這圍棋真是呂楊師弟制作的嗎?”黃道蘊走進來,看了圍棋盤一眼,不由詫異,她可是看見自己的父親這兩天都在研究這個東西,原以為這是父親制作的新玩意,沒想到不但不是,反而是呂楊這個少年制作的。
只是一個少年制作的東西能夠讓父親這個大儒研究這么久嗎?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
黃道蘊她覺得呂楊處處透著古怪,但是又說不上來,看到父親自言自語地在棋盤上擺起了棋譜,她不由搖搖頭,往自己閨房去了。
古靈精怪的黃乙乙連忙跟在姐姐身后,一下子先跑進了姐姐的閨房,然后朝黃道蘊招招手。
“什么事,這般神秘?”黃道蘊輕笑起來,心想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活潑可愛。
“噓!”黃乙乙連忙示意噤聲,這才小聲道:“姐姐,我剛才發現呂楊師兄動了姐姐的寶圖哦……”
“什么?!”黃道蘊臉色微變,手一揮,一道浩瀚澎湃的浩然正氣涌出,撲向書案。嘩啦啦……書案上的《殷皇攬月圖》頓時飛起來,立在半空中,緩緩展開。
只見《殷皇攬月圖》的圖卷上多了兩首詩,文字行云流水,已經和圖卷上的畫作完美和諧在一起。
“啊……姐姐,是兩首詩耶!”黃乙乙詫異叫起來,然后她忽然意識到這一張《殷皇攬月圖》是姐姐的心愛之物,就連自己也不能觸摸,但是現在竟然被一個外人題上了字,姐姐大概要生氣了吧?
黃乙乙偷偷看了黃道蘊一眼,發現對方沒有想象中的生氣,不由松了口氣,這才轉頭看向殷皇攬月圖上的題詩,一邊看,一邊小聲念出聲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呵呵,這首小詩還真不錯,字也不錯,和圖卷很相配!”
黃乙乙詩書造詣雖然不高,但是仍然能夠大體分辨一首詩和字的好壞。詩仙李白的這首詩自然是極好的,宋徽宗的瘦金體也是極好的,好字好詩題到畫卷上,確實沒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黃道蘊看了題詩,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不復之前的擔心。要知道這幅《殷皇攬月圖》可是從殷墟皇朝的皇宮廢墟中掘出來的真跡,材質非紙非帛,而是一種十分罕見的萬年神蠶的奇絲織就。
兩軸則是用荒古大椿樹的樹心精華雕琢而成,上面的畫則是由當時的宮廷大畫師耗盡心力所作,整幅畫卷已經煉制成法寶,所以才叫寶圖,是故整幅圖卷可以說是價值連城。這樣一幅圖卷哪怕染上任何污點都會讓人揪心不已。
“姐姐,不用擔心,你若是不喜歡便用浩然正氣把上面的題詩散去!”黃乙乙說罷就要發動文氣。
“等等……”
黃道蘊連忙制止,想了想說道:“還是先看一看吧,這第一首詩還不錯,字體也是前所未見,這般風骨倒也堪比大儒、大宗師的手筆!”
“哦,那就看看吧,我也覺得這字不錯,詩也好!”黃乙乙嘟噥道。
黃道蘊點點頭,看向圖卷末端的題詩,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黃道蘊連著念了兩遍,表情已經變化,臉上滿上驚異之色。黃乙乙已經拍手叫道:“這首好像也不錯耶……”
黃道蘊喃喃念著這四句詩,已經出神了,似乎著了魔一般,眼神中連連透著異樣的光彩。這一首詩可以說在情之一字上遠遠超過前一首,字里行間,無不透露出刻骨銘心的深情,以及出世修道的灑脫不羈!
這一首詩,絕對難能可貴!
黃道蘊一下子就被感動了!她仿佛看到一對天造地設的戀人不得已分開自后,男子對女子的苦苦眷戀,即便是出世修道,仍舊癡心不改。
良久,黃道蘊才嘆息一聲,揮手將畫卷收起,放到了旁邊的書柜中,好好收藏起來。
“姐姐,不散去上面的墨跡了嗎?這可是《殷皇攬月圖》真跡,呂楊師兄竟然大膽包天在上面題詩,下回見到他絕饒不了他!”小少女撅起小嘴,握起粉拳氣鼓鼓說道。
“不用散去了,那兩首詩就先這樣放著吧……乙乙,你說這真是那個人題的嗎?”黃道蘊疑惑道。
“姐姐,不是他還有誰?咱們可是把他抓了個正著!”黃乙乙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嗯,你說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能題這樣的情深意重,孤絕出塵的詩?”
“是這樣嗎,乙乙只是覺得呂楊師兄就是一個莽撞的大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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