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呂開泰夫婦已經起來,呂楊也起了個早。唯獨呂蒹葭昨天太過興奮,一夜都沒有睡好,她天亮前才睡著,這會兒還睡得香。
“這丫頭,要不要叫她起來,楊兒馬上就要去書堂了,這丫頭可不是來玩的!”呂楊氏皺眉說著。
“今天先不用!”黃宗羲擺手笑道:“雖然公主已經暗示讓純陽進學,但是有些過程還是不能省的,因為這是一個態度問題,所以純陽還要先去考學監走一趟,走個過場!至于蒹葭那丫頭,等到純陽考過了,午時回來的時候再帶去書堂不遲!”黃宗羲吩咐著。
“弟子明白了!”呂楊揖禮。
“師弟,知道考學監在哪里吧?”黃道蘊問道。
“大概知道,師姐還要修行,不用專程帶我去了,若是連考學監都不會走,那我就枉為老師的弟子了!”呂楊連忙拒絕了黃道蘊送他去考學監的好意,他現在已經知道,黃道蘊的道業在立心第三重,已經凝聚浩然正氣,是一位秀生。既然是秀生,自身的修行也是很緊的。
立心道業第一重,出雋永之氣,稱為學生,分在丁科。第二重出錦繡之氣,稱為童生,分在丙科。第三重出浩然正氣,稱為秀生,分在乙科。
秀生之上是秀才,對應立言道業第一重,分在甲科。
書院只分甲乙丙丁這四科,甲科已經是秀才,實際上不用在書院呆著了,可以四處游學修立言道業,也就是所謂的畢業。
大匡皇朝九州七十二大著名書院,所有進入書院求學的圣道弟子都按照道業分配進甲乙丙丁四科,道業晉升,則可以晉升上一科,直到晉升甲科,便有兩途,一可以留校繼續修行,二可以四方游學,在保留三年學籍之后,自動畢業。
黃道蘊修出浩然正氣,已經進入乙科,只是這些時期跟著學院請了假期,隨自己的父親黃宗羲一直在呂丘縣隱居,靜心修煉,企圖加快道業的晉升。只是沒有想到壽陽公主從玉京城下來,黃宗羲隱居生涯立刻宣告結束,被迫返回白龍潭書院,黃道蘊不得不跟隨父親返回學院修行。
原本黃道蘊還想帶呂楊去一下考學監,畢竟呂楊初來乍到,沒想到呂楊一口就回絕了。
考學監坐落在南明湖畔,離書院大門并不遠,是一座兩層的樓閣,呂楊來到樓閣前,望了一眼有些陳舊的考學監,整整衣冠,這才龍行虎步進入樓閣。
考學監里面擺了一條長長的案臺,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儒師正在臺前聚精會神的練書法。
老儒師握著一桿大毛筆,也不沾墨水,澎湃浩然之氣注入毛筆之中,在案臺上行云流水地書寫《大詩經》。
大詩經是文圣孔濟民所著,里面記載了一百二十一篇膾炙人口的詩歌,老儒師下筆如有神,每寫完一首詩歌,衣袖一揮,案臺上的詩歌就飛起來,懸在半空,每一個字都是白色蒼茫,浩然正氣相當凝聚,懸浮在空中也不見消散。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半空之中的詩歌就多達數十篇,占滿了整個樓閣的空間,呂楊走進來,立刻就被如此絢爛的浩然正氣凝聚的文字給震住了。
“院監大人,學生前來請求考學!”呂楊揖禮,一連呼喚了兩次。
“沒空,沒空……你這小學子,不知道考學的時日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嗎?半年以后再來吧……”老儒師不耐煩回答,筆鋒一挑,一首詩篇已經飛了出來,將漫空的文字撞出一條路,壓到呂楊的面前,使得呂楊寸步難行。
“呃……”呂楊咽了咽口水,心想不是說只是走個過場嗎,為什么還會有刁難,難道是對方不知道自己會來?
呂楊連忙再次揖禮,鄭重道:“學生呂楊,前來見考學監的院監大人,老先生若是院監大人的話,就請為學生考學,學生不勝感激!”
“什么……你就是呂楊?”老儒師立刻停下筆來,一雙清澈凌厲的眼睛看向呂楊,等待呂楊的確認。
呂楊咳嗽一聲,恭敬道:“學生正是呂楊!”
“好啊,你就是呂楊,不知道考學的日子已經過了嗎?為什么要遲到了,你知不知道,本院監為了要考你一個人,一大早就得起來專程到這里來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院主大人要本院監前來為你考學……”老儒師聲音雖然有些蒼老,但是中氣十足,聲音震得半空中的文字震顫不已,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學生籍貫呂丘縣,乃是農籍出身!”呂楊說道。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你是不是院主大人的私生子,或者是親戚子侄?”老儒師衣袖一揮,半空中的蒼茫文字立刻散化開,還原成浩然正氣,嘩啦一聲,全都收入自己寬大的袖袍中,倏忽之間浩然之氣已經不見了蹤影。
黃儒師走了上來,上下打量呂楊,一臉疑惑。
“呃……不敢欺瞞院監大人,學生……還是黃宗羲儒師的弟子!”呂楊連忙老實回答,因為他算是看出來了,若是不老實,只怕會被刁難得很慘。
“哈哈……我說呢,原來是黃宗羲那小子的弟子……嗯?不對呀,若是黃宗羲的弟子,應該是那小子前來求我才對,現在怎么是院主大人通知的我?黃宗羲那小子還能指揮得了院主大人不成?”
“學生,學生入學是公主殿下應允了的!”看到對方不信,呂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什么……是公主殿下同意了的?這是怎么回事,你且說清楚了,不說清楚我可不讓你考過,就是公主同意也不行!”老儒師鄭重無比,他是知道白龍潭書院來了一位公主殿下,但是還不知道是哪位公主。
呂楊沒辦法了,立刻將太道圣廟上沖撞公主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儒師聽得津津有味,當聽到呂楊當場七步成詩,他竟然禁不住興奮地拍起大腿來。
呂楊說完,老儒師看呂楊的眼神已經大不一樣了。
“還請院監大人為學生考學,學生感激不盡!”呂楊再次道。
“哈哈,好說好說……既然是公主默許了的,本院監一定會許你過的,嗯,本院監問你……公主身邊的女官叫做上官儀?”
“嗯,好像是姓上官!”呂楊道。
“這么說是壽陽公主會來書院進學?”老儒師臉色露出喜色。
“沒有錯,聽太道圣廟的人說過,那位公主就是壽陽公主殿下!”
“嗯,好吧,好吧,這是當今陛下非常喜歡的一位公主,哎呀,可惜了,本院監在書院地位比較低,沒有能夠親自去拜謁公主殿下,黃宗羲這小子,運氣一向都太好了!”
老儒師看看呂楊,點頭道:“你也不錯,能在當時的情況下臨危不亂,才情和心性俱佳,怪不得黃宗羲那小子會收你為弟子,真是運氣不錯呀!”
“謝院監大人贊許,學生一向運氣還不錯!”呂楊小心翼翼道,他現在確實有些摸不透對方的好惡。
“呸,本院監說你運氣好了嗎?我是說你的老師運氣好,收了你這么一個弟子!”老儒師叫著。
“是是是!”呂楊連忙點頭。
“嘿嘿,原來你也會唯唯諾諾嘛,怎么頂撞公主的勁頭哪里去了?”老儒師立刻笑起來。
“學生還要進學院,哪里敢對院監大人無禮?”呂楊頗為憊懶地笑著。
“罷了,罷了,其實本院監還是很喜歡你的,要知道能夠沖撞了公主,還不被公主懲罰的人可不多,你算一個!”
呂楊心中一喜,笑道:“那院監大人可以開始考學了吧?”
“也罷,開始吧,在紙上寫上一句話,最少三個字,文氣至少要凝聚一刻鐘,文氣若是散了,考學失敗!”老儒師指著桌子上的一沓紙,這些紙張比蔡氏紙更白更厚,顯然是書院自己造的。
“好!”呂楊取出懷里的新狼毫筆,深吸一口氣,雋永之氣灌注入筆尖,行云流水般寫下八個字,每一個字都是乳白色的雋永之氣凝聚,附著在紙面上,上面的精氣神凝而不散。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老儒師嘖嘖稱贊:“這句話真是不錯,可以成為正身之言,字也不錯,風骨獨絕……怪哉,本院監對天下書法大家的字體都有所研究,這不是哪位書法大家的字體呀,難道這是你自創的?”
“呵呵,學生只是隨性書寫而已,當不得自創二字!”
“還真是……呵呵,當得,當得,只要是前無先人之風格,都可以稱得上自創!”老儒師大笑。
“那學生算過關了嗎?”呂楊心喜,心想自己這么天才,八個字雋永之氣濃郁,不要說一刻鐘,就是三天三夜也不會散,所以想不過關都難。
這考學其實很簡單,就是學子書寫三個字,若是上面的雋永之氣在一刻鐘內不散,那就算是有資格進學院繼續修行了,若是在一刻鐘內雋永之氣散了,可以酌情考慮入學,但是也有被退回私塾進學半年再來的可能。
“按理說是過了,不過你是黃宗羲的弟子,又是公主殿下允許入學的,自然不會只有這么一點能耐吧,這樣吧,你不是略有才情嗎?就作詩一首,如何,作得好,本院監立刻讓你過,絕不再為難,怎么樣?”
“不同意,不同意那沒有辦法,你是黃宗羲那小子的弟子,不會就這么打退堂鼓吧,這可是會給你的老師臉上抹黑的啊!”
“好吧,請院監大人出個題引吧!”呂楊點頭答應,沒有辦法,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就是作詩一首嗎?華夏文明光輝燦爛,詩詞歌賦多不勝數,咱什么都不會,就是會作詩!
“那好,你覺得我剛才寫的詩篇怎么樣?”老儒師衣袖一揮,蒼茫色的浩然正氣從衣袖中涌出來,凝聚成一首首詩篇,全都是剛才老儒師寫過的孔詩。
“這不是孔圣人的大詩經嗎?學生還是念過的!”呂楊詫異道。
“呵呵,念過就好,就以詩為題,論一論詩吧!”老儒師笑著,此時模樣頗為慈祥,似乎人畜無害,但是呂楊可知道,這個儒師脾氣可不太好。
“那好,院監大人,您看好了!”呂楊沉吟半晌,走到桌前,灌注雋永之氣,刷刷刷寫下一首詩來,當真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