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分輝,呂楊將殷皇攬月圖掛在窗邊,淡淡的月華照耀在圖卷上,隱隱能夠看到圖卷上升騰起點點月華之精。
呂楊返回臥房,端坐在床上,五心朝天,開始存神冥思,這就是呂楊邁入圣道門檻以來的修行方式。
這種方式替代了常人的睡覺,可以快速的恢復精氣神,比純粹的睡眠效果要好十倍,為了不讓光陰白白浪費,呂楊每天晚上的存神冥思就成了必然的功課。
呂楊精氣神足,每次存神冥思下來,都會凝聚不少雋永之氣,所以每一天,呂楊都在進步,相比那些體弱的讀書人,呂楊每天積累的文氣要比同道業的儒者可觀許多。
就在呂楊五識收斂,神識全部收斂入神庭的時候,書房的《殷皇攬月圖》上,一點點月華之精升起,凝聚成一個陰神,此陰神是女子模樣,穿一襲前朝帝服,頭戴玄鳥朝皇大冕旒,整個人若隱若現,非是實體,一直繚繞著月華精氣,形貌赫然和畫卷上的殷皇一模一樣。
陰神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打量一會兒書房,墻壁四周都印上了不少圣道文字,可以擋風、避禍,還有隔絕內外感知的妙用。
陰神走到書案旁,隨手翻了翻上面的書稿,神識反復掃了幾沓書稿,不禁面露詫異之色,特別是看到最后一本小說《倩女幽魂傳》的書稿,更是感覺古怪。
“有些意思!這呂家小子也不知道腦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寫出這種頗有趣味的東西來?”陰神在書房中徘徊一會,看到掛在墻上的古劍,手一招,古劍落到了手上。
神識微動,一本泛黃的古籍從書案上飛起,落到了陰神手上,陰神看了這兩件東西,輕輕嘆嗟道:“原來這呂家小子修煉的是五皇劫氣和圣道的凝劍氣……”
陰神將古劍重新掛回墻壁,古籍則落到了書案上,然后陰神如一道清風,卷出了書房,進入呂楊的臥室。
呂楊正在存神冥思,雖然收斂了五識,但是陰神靠近,他頓時神識顫抖,寒毛直怵,一下子驚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則是一道月光和一個倩影,那倩影一閃而過,轉瞬間出了臥房。
“誰……”呂楊吃了一驚,連忙跳起來,身上寒毛直怵,心想難道是鬼魅邪祟?呂楊轉念一想,頓時否定:“不對呀,這里可是圣道中人修行的地方,斷斷不是鬼魅邪祟!”
呂楊膽子一下子就來了,他連忙跑出臥房,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客廳,眼神立刻看見一點月華消失在書房門口,明顯是有什么東西進入了書房。
見鬼了!
呂楊連忙來到書房門口,咽了一下口水,側身看去,書房里面空空寂寂,只有一道月光穿過了窗棱照到附近的墻壁和書案上。
“不對,剛剛分明有人……”呂楊絕不相信自己會看錯,自從踏入圣道修行并脫胎換骨之后,自己的五識日漸變得敏銳,一雙眼睛更能夜視,絕不會看錯什么。
“東西被翻過了……”呂楊看了看書案,頓時察覺到了蛛絲馬跡,書稿似乎有些亂,《玄黃地煞經》也被翻過了。
“好啊,是什么東西在鬧自己的純陽居?”呂楊環視了書房一周,最后將目光放在了新掛起來的《殷皇攬月圖》上。
這幅圖在月光下微微散發出靈光,這靈光已經不單單是雋永之氣這么簡單了,還有一縷縷的月華精氣,特別是圖卷上畫的一輪圓月,似乎變成了真月,點點月華精氣縈繞著,如夢似幻。
“還真是寶圖!”呂楊詫異,殷墟前朝武道極盛,將天下器具分為三等,一為人寶,一為地寶,一為天寶。
寶器必為超脫平凡的器具,有不可思議之玄妙。大匡皇朝制作圣道之器具,也按照前朝舊制,將圣道中的器具分為九品,人寶為下三品,一般是以雋永之氣和錦繡之氣洗煉的法器。地寶為中三品,一般是浩然正氣洗煉的法器。天寶為上三品,一般是圣道之氣洗煉的法器,品級越高越難得。
呂楊自然不知道殷皇攬月圖是什么品級,但地寶是肯定的。
走到殷皇攬月圖前,呂楊用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睛仔細端詳一會,忽然退開三步,驀然朝圖卷揖禮道:“還請前輩現身!”
畫卷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呂楊沒有露出任何不耐,又重復召喚了一次,鄭重其事。
畫卷依然沒有變化,似乎聽不到呂楊的聲音。呂楊搖頭只顧笑道:“畫中或有仙,前輩既然現了形跡,那應該感到慶幸才是,要知道呂楊既然能夠寫出那些書稿來,自然有和仙靈鬼魅喝酒望月的胸懷,所以還請先輩現身一見!”
呂楊第三次請求。
殷皇攬月圖頓時輕輕動了一下,一團月華光輝飛出來,落到地上,現出那位陰神來。
“前輩是人是鬼,是仙是神?”呂楊盯著突然顯形的陰神,咽了咽口水,自覺有些緊張。
“你在害怕?”陰神開口,聲音清越如空谷的縹緲之音,十分動聽。
“對于未知的事物,人總是害怕的!”呂楊鎮定道。
陰神忽然嘆息一聲,道:“你該知道我是誰才對,要知道這張圖可做不得假!”
“你是這畫上殷皇……怎么會?”呂楊渾身一震,雙眸露出精光,神情震驚,不可思議。
“沒什么不可能的,本皇是殷墟皇朝第三代帝皇,尊號玄皇。”陰神目光看著呂楊,緩緩說出自己的身份。
“玄皇?”呂楊一震,據她所知,這殷皇攬月圖所畫的正是這位玄皇,玄皇是殷墟皇朝第三位帝皇,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位女皇。
殷墟皇朝第一代帝皇乃是始皇,都說是天外神人,在建立殷墟皇朝之后,在位一百二十年,最終飛升而去,第二位帝皇為英皇,在位一百零一年,第三位就是玄皇,是殷墟皇朝唯一的女皇,真名叫呂真玄,在位二十四年,禪位之后失蹤!
“能夠見到本皇,你很吃驚?”殷皇聲音充滿了寂寥和冷冽,讓人不禁打個哆嗦。
“自然要吃驚……”呂楊退開兩步,抬手彎腰,行長揖,鄭重道:“呂楊見過玄皇陛下!”
“你倒是還知見禮……罷了,玄皇早非玄皇,我現在就是以修者,那皇帝之尊我無福消受,更何況殷墟八百年基業,早就分崩離析改朝換代,還說這些做什么!”
“是是是,前輩……這是怎么回事,前輩為什么會附身在這圖卷之中呢?”呂楊小心問道。
“你也是我呂氏一族,既然那丫頭把圖卷給了你,那好吧,告訴你也無妨,這圖是一張上品地寶,當初我曾經耗費了不少心血祭煉它,所以在我身隕之后,魂魄能夠不入幽冥,反而可以存神于畫中,繼續修持神業!”
“神業?”呂楊似懂非懂,點點頭,心想神業估計和圣道差不多,都是修行方式。
“你不僅修圣道,還修了殷墟煉血和五皇劫氣吧?”玄皇笑道。
“是……晚輩惶恐,這殷墟煉血乃是家父所傳,這五皇劫氣已經融合圣道凝練成劍氣!”呂楊老實說著。
“那你知不知道這五皇劫氣并不全呢?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都不能夠修至至高九品境界,甚至第七品都難之又難!”
呂楊冷汗就下來了。
“你還別不信,天下完整正確的武神傳法只有殷墟神殿,其余流傳出去的不是殘本就是錯本,不過那一本玄黃地煞經我已經看過了,上面收錄的地煞之法雖有錯漏,但是已經被修成了一些,已經相當難得!”
“還請前輩傳呂楊正確的五皇劫氣!”呂楊連忙揖禮,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要知道一門功法,最忌錯漏,修行原本就是精細活,若是錯漏,十有八九會走火入魔,這可是大事,輕忽不得。
“哈哈……可以傳你,不過需要你做兩件事!”
“前輩請說!”
“其一,不許將圖卷的秘密說出去,就是黃家的那個丫頭也不行!”玄皇說著。
“我師姐和老師也不知道前輩的存在嗎?”呂楊微微詫異。
“當然不知道,殷皇攬月圖奧妙非凡,而且我又從不在人前現身,外人如何知道?”玄皇笑了,顯然十分驕傲。
“知道了,晚輩定會守口如瓶!”
“其二,我已經在圖卷中隱藏近千年,修成月魄寒光神體,我需要你幫我收集一些神念,我需要進一步修行!”
“不知道神念怎么收集?”呂楊不敢大包大攬,還是先問清楚才可以,省得日后徒惹無盡麻煩。
“天地虛空之間有各種蒼生意念,你將之凝聚過來,傳給我就好,或者你收集香火傳給我也行,再不行,你就直接將自己的文氣傳我也可!”玄皇笑道。
呂楊咬咬牙,點頭道:“好吧,這兩個條件都不難,還請前輩賜下完整的五皇劫氣!”
玄皇展顏一笑,抬手一點,一點月華精氣包含一道玄妙的意念落入鉆入呂楊的眉心,直入神庭,纏繞到雋永光團上。
呂楊閉上眼睛,頓時接受到了不少意念,正是一篇完整的五皇劫氣。
“五皇劫氣從來沒有人修至九品,殷墟神典上記載,若是能夠修到至高,則有不可思議的妙用和功果!”玄皇說道。
呂楊松了口氣,完整的五皇劫氣要比玄黃地煞經中記載的多了不少關鍵內容,果然是玄妙無比。
“多謝前輩指點!”
“不必謝,我看你是我呂氏族人,又修神典中的功法,我才會指點你,否則你估計永遠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玄皇走到了窗邊,輕盈而立,仰頭看著月亮,良久才輕輕嘆息一聲。
呂楊微微一顫,那聲音充滿了無盡的落寞愁緒,讓呂楊也不禁跟著傷懷起來,這種可怕的感染力,只怕連玄皇自己都不自覺。
呂楊提起書案上一支干凈的毛筆,雋永之氣自然涌出,呂楊當空書寫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玄皇轉頭看著詩篇,字字靈動光亮,由乳白色的雋永之氣結成,聚而不散,喃喃讀一遍,不禁神魂震動,心生感觸,兩行月華精氣凝聚的淚光滑落,青竹排成的地面頓時蕩起了層層漣漪,如同月華化成的湖泊,擴散到整個書房,繼而消失不見。
玄皇恍然未覺,回憶仿佛已然穿越了千年時光,重回殷墟皇朝的繁華歲月,一幕幕在眼前回想。
“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本皇竟然因為一首詩詞掉淚了?”
半晌,玄皇撫摸自己晶瑩如玉的臉龐,當看到腳下的層層月華漣漪,那可是相當精純的華月精氣,不禁回神過來,神識一動,層層華月漣漪盡數收斂到雙足。
呂楊不敢放肆,依然維持手上的揖禮,只是一雙清澈的眼睛注視對方。
“倒是教你見笑了,昔日繁華誰人懂?呵呵,你如今大概只有二八年華吧,寫出來的詩篇竟然能夠深深打動我心,這不應該呀……”玄皇平復自己的心緒,詫異地看著呂楊。
“前輩,過去的總歸已經過去,這天地之間,光陰如逆旅,為百代之過客,回憶當記在心中即可,呵呵,晚輩也姓呂,也是殷墟血裔,總歸是失了故國的,雖然不知道當初殷墟繁華幾許,但如今繁華落盡,前輩還是看開了才好……”
玄皇擺擺手,感覺有些古怪,她何須呂楊這個小家伙來開導?眼前的小子,才經歷多少春秋,豈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等到他什么時候經歷過千年光陰之后,估計才有資格開導自己,和自己談心……現在遠遠不能!
“去休息吧!我還要靜下心來想一想……”玄皇化一道月華精氣飛入圖卷之中,呂楊搖搖頭,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剛才應該沉默才是。
“可惜了!”呂楊心里嘆息一聲,揮手將虞美人詩篇收入神庭,搖搖頭返回臥房。躺在床上,呂楊思緒飛揚,再也不能自已。